完美的生日

    车卞

    ooc

    他们相爱，在无人知晓的世界。

    01

    病好的过程漫长又短暂，从床上起来，像初生婴儿一样学会走路，排尿，吃饭，喝水，绷带一天天地更换，伤疤在愈合，知觉在复苏，车宇靖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地削着苹果，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卞闵浩无聊就盯着他看，看他瘦到凹陷的脸，阴郁的眼窝，眼睛里浑浊不堪的茶色。车宇靖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漂亮精致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装着，闪着光的眼睛扑到他身上叫“哥～”。

    “怎么了？”

    “呃，没什么。”

    车宇靖低下头继续削他的苹果，但他的手指有点颤抖，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为什么看我？”

    “……不知道。”

    车宇靖削好苹果，起身出了病房，他来到洗手间，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丑态，呆呆看了一会，手指动了起来……再出来的时候，车宇靖回到了之前的百分之八十，把之前穿皱的衣服都扔掉了。

    他换了件白色的衬衫，米色的裤子，重新洗梳抓了头发，当他焕然一新出现在走廊，路过的护士都偷偷惊呼。

    “像个天使一样！”

    天使……车宇靖牵牵嘴角，是个自嘲的笑，但心底多了一丝勇气，更有底气地踏入了哥的病房，即使无论什么样哥都讨厌自己，但至少在最后的时光，在哥眼中的自己是好看帅气的吧。

    “……”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对视的一瞬间，哥的瞳孔放大，里面倒映出自己强撑的波澜不惊的模样，瞬间过后，卞闵浩垂下眼睫，将手递给他，车宇靖心绪微动，小心地将卞闵浩拉起来，带他去散步。

    在车宇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卞闵浩很快就出院了，两个人一起走出医院，外面下起了雨，车宇靖跑来跑去回来手里只撑着一把伞解释说抱歉便利店只剩下一把伞了，卞闵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把伞对于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来说还是太小了，卞闵浩和车宇靖肩膀挨着肩膀，车宇靖还把伞向卞闵浩倾斜，他的半边肩膀很快湿透了。

    “斜了。”卞闵浩用一根手指把伞杆推了过去。

    “没有啊。”车宇靖笑了，身子贴卞闵浩贴得更紧了，伞杆虚晃一枪，还是老样。

    那是把透明的伞，卞闵浩转过脸去看车宇靖，光就从斑驳的绿叶，朦胧的伞面，滴滴答答的水声下透过来，照在车宇靖傻傻的笑脸上。

    “我来打。”车宇靖听见卞闵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热的呼吸擦过他的耳朵，愣神之间伞就被夺走了。

    车宇靖脸红了，伞正当当地立在他们中间，雨也小了，车宇靖的肩膀不再受难，那么小的一把伞，现在装下他们两个人，正正好了。

    心跳好快。

    但一想到哥就要离开家，车宇靖的心又冷了下来，后悔了，就算下了一百万次决心，被现实打击到体无完肤，可是一见到哥，就怎么也不行了，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不要离开我！求求你！痛苦地闭上眼睛，哥上吊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心痛得又要裂开了。

    “哥……”

    手被抓住了，疑惑地回头，卞闵浩看到了车宇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

    “抱抱我……”车宇靖的脸变得惨白，好像下一秒要昏过去了，惊讶了一瞬间，卞闵浩没有迟疑地抱了上去，车宇靖紧紧地抱着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呼吸急促地喘气，拼命抓着卞闵浩背部的衣服。

    “唔……”委屈的，小孩子似的啜泣声响起，卞闵浩的肩膀被打湿了，卞闵浩叹了口气，手指抚上车宇靖的后颈。

    “别哭了。”

    “我就在这里。”

    02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又回到了这里，身上是熟悉地被压住的重量，车宇靖哭累了，抱着他睡着了。

    “不要离开我。”车宇靖睡着了也一直在呓语。

    这个人真奇怪啊。卞闵浩摸着车宇靖的头发，说让自己离开的是他，说不要离开的也是他，说讨厌吃紫米饭的是他，把紫米饭吃得一干二净的也是他，说给不给随便的是他，说请你爱我的也是他。

    矛盾又幼稚，自私又执着。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卞闵浩喃喃。

    把自己的人生毁掉了，让自己逃不出去，把家产抛弃了，跟母亲大吵一架，脸上还带着掌印，轻描淡写地给他削苹果。

    “嗯，我和母亲断绝关系了。”眼睛明明红了，却还在装：“我没事啦，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哥身体康复。”

    傻瓜，笨蛋，狗崽子，就吃准了他会心软，眼泪一直掉个不停，像个害怕被抛弃紧抓着衣角亦步亦趋的小孩子。

    我没有mama了，哥。悲伤的眼睛这样望着他。

    【“不要再联系我了。”】

    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巧合，孤独的车宇靖，孤独的卞闵浩，两个残缺的拼图，在爱的这条路上磕磕绊绊，跌跌撞撞，摔了一次又一次，受尽了伤。

    那么累那么痛，放手不就好了吗？但是车宇靖把卞闵浩抓住了，从死亡的深潭里拖了出来，他的眼泪滴在卞闵浩的脸上，身上，心上，像下雨了一样。

    真狡猾，车宇靖。卞闵浩把手插进车宇靖的头发，慢慢地摸到耳后，柔软，温暖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手指。

    “哥——！”早晨再次重演了马大哈的车宇靖，抬头看到了一脸嫌弃地在煎鸡蛋卷的卞闵浩，围着围裙，手撑在侧腰，锅铲一翻，蛋香和烹饪的啪啦声令车宇靖神情恍惚。

    “愣着干什么？想趴到什么时候？快去洗脸。”

    “哦……”

    面前摆着蒸腾着热气的早餐，鸡蛋卷，豆浆，三明治，车宇靖脸上还是一副做梦般的表情，曾经有段时间哥和他相处得很好，两个人就像同居的情侣一样，哥做饭，车宇靖从后面抱住sao扰他，卞闵浩气得大喊大叫又赶不走他，车宇靖一边笑一边偷几个吻，两个人还会一起喝酒聊天，出门买菜……然后这样的生活被一酒瓶子打碎了。

    自作的苦果只能自咽，车宇靖着着卞闵浩收拾背包的身影，苦涩地说：“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嗯。”

    “你要车子吗？想要什么都可以！”

    “不用了，我走了。”

    卞闵浩走出房门，等了一会。

    “哥！”车宇靖慌张地扑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卞闵浩看着车宇靖。

    “再给我一小时…不，半小时，我做饭给你吃吧。”

    “好。”

    吃完饭后，卞闵浩有些无奈地看着车宇靖颤抖着肩膀说“有事哥来找我好吗，我会等你的。”

    “好。保重。”拍拍车宇靖的肩膀，卞闵浩走出门去。

    走在大街上，停在红绿灯旁，红灯，人聚，绿灯，人散，卞闵浩没有动，他闭上眼睛，微微歪着头，感受着阳光，清风，宁静，睁开眼睛，他还是没有动，就一直站在原地。

    像是在等人。

    “哈啊……哥！”跑丢了一只鞋子，脚指受伤，哭得像条狗似的车宇靖追上来：“别走！不要走！求你了！哥！”

    “你不是说你很擅长等待的吗？”卞闵浩有些心疼又好笑，这个大骗子呀。

    “别走……”车宇靖抽泣个不停。

    “过来。”敝开了怀抱的卞闵浩，扑进卞闵浩怀里的车宇靖，像是两块残缺的拼图终于找到了完美契合的另一半。

    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不理解这个家伙，但是放不下，只要他一哭就什么办法都没有，未来会怎么样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强硬地闯进了心里来，用眼泪划出了一道地盘，无法放任不管，无法视而不见。

    “回家吧。”牵手也好，亲吻也罢，他想要什么就给他好了，宠着他，惯着他，变成了本能的习惯。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

    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吗？

    看着车宇靖傻傻的笑脸，卞闵浩抓紧了车宇靖的手，数落到：“你怎么鞋都跑丢了啊？”

    “怕你走掉了嘛～”

    “先去买双鞋……”

    嘛，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03

    夜幕降临。

    “哥～不是说好陪我过生日的嘛～”车宇靖不满地趴在卞闵浩的身上，“好不容易来了纽约，哥怎么还在工作啊呜啊！”

    “再等十分钟，快写完了。”卞闵浩不动如山，敲敲打打。

    “呃，作家真是全年无休啊。”车宇靖打了一套空气拳。

    “你的新公司还不是，刚刚你手机响了，快去看看。”

    “哼！”车宇靖不满地撇嘴，手指摁得超大声，我不是都说了放假别来烦我吗？？

    抱歉老板，但是你订的东西到了。

    “哥，我出去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

    车宇靖出门后，卞闵浩的手指就停了下来，他发了会呆，手指绞在一块，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再看看镜子。

    “喂！哥？怎么了？”电话另一旁的车宇靖声音高昂，听上去兴致勃勃。

    “……你现在，去自由女神像那里，等我。”

    “哎？不是说好一起去餐厅吃饭吗？”车宇靖的声音有些急，背景音有些轻微的籁簌声，还有喇叭，轮胎摩擦声。

    “等我。”

    嘟——卞闵浩挂断了电话，全身镜里，是西装笔挺的卞闵浩，他梳起背头，戴上眼镜，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成熟英俊的教授，就是神色有些紧张，反复调节整理自己的着装。

    车宇靖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哥，我到了，这里人好多啊，听说等会有烟花，什么夏日烟火大会。”

    “哥你什么时候到啊？”过了一会，车宇靖的声音软软地撒娇：“那个餐厅不去了吗？我好不容易才……”

    “我到了。”

    车宇靖抬起头，看见卞闵浩的瞬间眼睛就亮了，亮晶晶的眼睛里，只装得下一个人。路人好奇地看过来，车宇靖也穿着西装，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卞闵浩忍不住笑，真不知道是谁生日。

    “想在餐厅给你惊喜啊。”车宇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卞闵浩，“这副打扮……是为了我吗？”

    “嗯。”卞闵浩不好意思地侧过了目光。

    “真好看。”车宇靖发出一声喟叹，放下花，紧紧地抱住卞闵浩，然后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唔，等……”

    这个吻热切，火热，舌头纠缠搅合，欲望露骨，“呼……等一下。”卞闵浩好不容易推开了一点，车宇靖与他头贴着头，手指捏着卞闵浩的下巴，嘴唇上还沾着银丝，他的眼睛更不必说了，在昏暗的路灯下亮得惊人，里面的爱意灼热得让卞闵浩羞怯。

    忽然一道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咻咻咻——盛大的烟花晚会开幕了，无数五彩斑斓的烟花绽满了夜空，照亮了自由女神像，也照亮了人们欢欣的笑脸，有人大声欢呼，有人激烈拥吻，这个夜晚属于自由与热爱，拥抱你所爱的一切，告诉他你的心中所想。

    “生日快乐。”卞闵浩掏出一个小盒子，白色的礼物盒，精致的缎带蝴蝶结，卞闵浩郑重地将它捧在手心。

    “给我的吗？”

    “嗯。”

    车宇靖没出息地想哭，这份礼物他等的太久太久了，他指尖颤抖地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他的呼吸一滞，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

    一个手心大小的蓝丝绒匣子，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车宇靖难以置信，他指尖哆嗦地触碰它，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卞闵浩。

    “给我的吗？”不禁再次确认，巨大的幸福感把他砸得晕头转向，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抖，眼泪已经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流了一行，两行。

    “嗯。”卞闵浩伸手用大拇指拭去车宇靖的眼泪，他的动作轻柔，眼神温和，声音也软得似水，如同宽容的母亲，体贴的爱人，“打开吧。”

    两枚戒指安详地立在黑绒底托中央，没有钻石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两个圆满的圆挨在一起，朴素的微光闪耀着象征一辈子的誓词与承诺。

    永远在一起。

    永远不分离。

    卞闵浩给车宇靖戴上，车宇靖给卞闵浩戴上，两人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戒指紧挨。

    卞闵浩主动吻了车宇靖，车宇靖含泪加深了这个吻，在烟花，自由女神像，路人的见证下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

    烟花渐没，人群消散，车宇靖牵着卞闵浩的手摇摇晃晃，两人走在月光下的小道上。

    “开心吗？”卞闵浩问。

    “嗯！”车宇靖用力地点头，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像皇帝一样大声号召天下：“最最完美的生日！！！”

    “哈哈哈哈”卞闵浩笑了，他左手还抱着玫瑰花，身上满是玫瑰花的香味，车宇靖凑近他，扣紧他的手，将他压到墙上，亲他的脸，耳朵，嘴唇，一啄一啄，亲得卞闵浩痒痒的，一直笑。

    “我爱你，闵浩哥。”

    “我也爱你。”

    月光，玫瑰，戒指，车宇靖与卞闵浩，就这样，永远地幸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