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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包袱旁边。黛玉打眼一瞧,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一声惊叹:好字! 以往她常奚落宝玉的字虽端正有余却刚劲不足,没想到今儿就见识到了一笔好字,不过是极简单的寥寥数句,却将一笔行草写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看得黛玉又是可叹又是可笑。可叹的是,少篱此人无论是初次见面还是这次偶遇,都给她一种粗糙彪悍的印象,跟“文人”两字皆不搭调,说是目不识丁的“悍匪”倒更贴切些。可没想到接触得越多,这人身上的闪光点越发暴露出来,不说别的,就说这手中的字吧,若不是打小就拜在名师之下刻苦练习,以他的年纪是绝对不会练到如此水平的。而要满足这个条件可是大大的不易,除非少篱出身名门…… 出身名门?会是谁呢?黛玉想到少篱身上的粗布衣衫,又想到他钻林子打兔子,一时竟连个头绪都没有…… 正自胡思乱想着,店小二敲门把药送了进来,接着便退了出去。俗话说久病成医,黛玉这些年吃得药比吃得饭都多,因此大多常见之药她一闻也能猜出个大概,可这碗药的味道却让她有些陌生,一时之间不敢确定是好是坏,只得暂时搁着,等少篱来了问清再说。 店小二这一打岔,黛玉也就暂且把探究少篱的心思收起来,转而打开包袱,一件件拿出来细细端量起来。 这是几件做工还算细致的女子成衣,色泽也算得纯正淡雅,除中衣全是白色之外,其余几样寝衣皆是淡粉、淡绿、淡蓝、月白,倒是与黛玉一惯的寝衣颜色颇为一致。 至于褙子、襦裙、百褶裙皆以粉蓝、鹅黄、白底绣花为主,衣料做工虽不能与自己平日里穿的相比,到底也算精致的了,就是回到府中日常替换一下也是合适的。 黛玉一件一件看过来,原本乱糟糟的心情渐渐沉淀下来,原本坚硬的内心也略略柔软下来,或许这就是赏心悦目的服饰之于女子特殊的功效吧。 等到少篱急匆匆敲门进来时,黛玉已然换了一身新衣,正歪在榻上小憩,而她换下来的那身旧衣裳则被她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到床头,想来平日里她也是极爱洁净整齐的性子,少篱看在眼中不免闪过一抹笑意。 “怎么不喝药?都凉了!”少篱一眼瞥见药碗还放到桌上一口没动,眼中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黛玉不满地“哼”了一声问:“你从哪里请的大夫,我怎么闻着这药的味道怪怪的?能不能把方子给我瞧瞧?” 少篱皱眉,不悦道:“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就是想瞧瞧方子心里才踏实。”黛玉只得耐心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我这人身子娇贵得很,若是哪一味药用得不对,极有可能勾起别的症状……” “这个你大可放心!”少篱冲她翻翻白眼,不耐烦道,“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你这碗药绝对对症,要有任何不适,后果我负!” “你凭什么负担后果?”黛玉也有些不快,“方子又不是你开的,药也不是你煎的,就算出点儿问题,我也不好意思赖上你啊!” “你……”少篱欲言又止,但又懒得同她解释那么多,转身出门唤了小二进来把药又热了一遍,方重新端进来,亲自将药碗捧到她手边命令道,“别啰嗦了,赶紧喝掉,不然热症一直褪不下,回头烧成傻子,难受的可是你!” 黛玉就知道他这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气得瞪了他一眼,又摸了摸仍旧烫手的额头,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只得接过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这期间少篱就跟督工一样站在她面前盯着她,见她一气喝完,不觉挖苦道:“瞧你喝药这样娴熟,看来平日里也是个药罐子吧?”。 黛玉本就被这药苦得直打战,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碗重重往他手里一扔,呛道:“是又怎样?” “怪不得瘦骨嶙峋的,这样可不好,将来不好嫁人!”少篱又开始不正经。 “你……你给我闭嘴!”黛玉是真受不了少篱这股子口无遮拦的劲儿,恨不得一把撕了他。可他却仍旧一脸的讥笑,看得黛玉越发火大,咬牙反击道,“我再不好嫁人,也比你强,你瞧你整日戴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估计就是因为生得太丑太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哼,还好意思说我,管好你自个儿再说吧!”说完,赌气翻身朝里躺下,再不看少篱一眼。 少篱冲她的后背翻了翻白眼,仰头看房顶得瑟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想嫁给小爷我的人能排到京城了!” “嘁——吹牛不怕大风闪了舌头!”黛玉撇了撇嘴,暗自腹诽不已。 少篱不屑和她解释,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放到桌上道:“这是你那副坠子当的,我软硬兼施人家才给了五两,要是没有我手中的鞭子,人家最多给你二两。得了,我也不图你回报什么,只求你赶紧好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顺手将黛玉放在床头的旧衣服一捞就要往外走。 “站住!”黛玉猛地欠身坐起,朝他一伸手,问,“当票呢?” “当票?”少篱一愣,忽地笑了,“扔了!” “扔了?凭什么?我过几日还要赎回来呢,那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黛玉一急,忽地坐床上翻身坐起。 少篱两手一摊,无奈道:“你又没说,如今怎么办?要不……我赔你一副成色更好的?” “谁稀罕你赔!”黛玉忍无可忍,顺手拿起一个枕头狠狠砸过来。少篱眼底带笑,也不躲闪,只伸手一把抓在手中,赔笑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不如拿这几件衣裳抵了吧,你也瞧见了,这衣裳可是转了好几家铺子挑的,衣料做工都属上乘,仔细算算,你也不吃亏……” 第17章 第十七回 屡破例少年方寸乱 果然,穿人家的志短,黛玉如今恨不得一把扯下身上这身衣裳,然后狠狠砸到他头上,可是她能这样做吗?当然不能,所以……她不得不矮下半分气势,痛心道:“这几件衣裳才值几个钱?我母亲留下的那副坠子,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坠,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十两也买不到!” “那没办法了,反正当票已经扔了,你若实在气不过,赶明儿我再踅摸一对好的赔给你,这总行了吧?”说完这句话,生怕黛玉还是不依不饶,不等她回答就借口有事推门出去了。 黛玉很生气,毕竟是母亲留给自个儿的,平日里一直戴着舍不得摘,今儿若不是情况特殊,她说什么也不舍得当出去啊,可事到如今,又无可奈何,只得暗暗打定主意,待有机会一定想方设法赎回来。 不管黛玉怎么样,少篱总算是脱身了。他来到自个儿的房间,让小二把掌柜的唤过来问:“你家夫人呢?想托她的丫头帮着洗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