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鹅山

    “你放……放我下去！你放开我！”苏阿细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她的右手腕被这个男人一只手抓住，任凭她如何捶打，他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也许是真的害怕了，她每次出手都用尽全力，陈浩南却恍若未觉，他一边稳稳开着车一边看了看她：“你把安全带系好我就放开。”

    “你先放开我才能系啊！”

    他放了手，苏阿细愤恨地盯他一眼，最终还是听话地系上了安全带。

    车上的男人一言不发，载着她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开去。虽然他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但那双眼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兴奋，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助又可怜。

    “喂，你……你要带我去哪？你别乱来啊……”她缩在座椅和车门的夹角，尽力和他保持最大的距离。

    陈浩南双手握着方向盘，忍着将她的手拉过来握紧的冲动，就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余光里瞥见她慌张惊恐的神色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太粗鲁了？像他这样把人掳上车的确是个人都会害怕。

    “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尽量说得温和平静，却不知这话听在苏阿细耳朵里更加的瘆人。

    她心里后悔极了，就不应该一个人来，现在钱拿不到不说，说不定还小命难保。虽然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并不像一般的古惑仔那样凶神恶煞，但也许就是那种衣冠禽兽的变态呢，不然怎么会带她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车子绕了几个弯，最后开上一座山头。

    把车停稳后男人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到了，下来吧。”

    苏阿细看了看四周，这一片除了车灯照亮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眼望去只看得到山下城区的朦胧灯光，简直是杀人抛尸的绝佳地点。她战战兢兢地躲在车里不肯出来。

    陈浩南失笑，他伸手去拉她，结果吓得她又大叫起来。

    “你……你要干嘛？我……我要报警了！”

    他把苏阿细拉出来然后关上车门，双手向前一撑，将她困在了双臂和车身之间。

    “报警让警察来抓你这个偷车贼吗？”他眼里含笑地看着她戏谑出口，这样近的距离让他可以看清那双水光氤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如同沐浴在月光下的黑曜石，温润又灵动。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苏阿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对方体型的压迫感和陌生的气息都让她本能地恐惧，她将手护在胸前抬起头慌乱地看着他。

    看她一副害怕得要哭出来的样子陈浩南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对她温声说：“别怕，说了不会吃了你的。”然后放开手和她一起靠在车身，两人之间隔了半臂的距离。

    被禁锢的感觉突然消失，苏阿细松了口气。她看了看身旁的人，往旁边悄悄挪了挪。

    男人不再说话了，他望着远方，像是在看山下的灯火，却又像仅仅是在出神。

    这里是他和阿细第一次见面时整蛊她的地方，他想，在那天晚上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傻乎乎的漏口妹吧，他才是那个最先心动的人，所以之后当她说要做他女朋友时他才会一面说着拒绝的话，一面又让她顺理成章地站到了他身旁。

    细，原来我那么早就钟意你了。

    在确定他没有歹意后苏阿细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转过头看着山下的风景。开阔的视野中香港夜景尽收眼底，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犹如破碎的彩虹落入人间，万家灯火如同颗颗繁星点缀在黑暗中，整个城市就像是银河般星光点点。

    “真漂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香港，熠熠生辉，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下面的是星空还是城市，不由得呢喃出声。

    陈浩南回过神来侧头看她，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惊奇和赞叹，微勾的唇角边小巧的梨涡若隐若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又可爱。他贪恋地看着她，害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苏阿细条件反射地转过头，不想正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她心头一跳，瞬间警惕起来，连忙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察觉到她的害怕，陈浩南收回了目光。

    “你相信奇迹吗？”不想她紧张，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阿细看他一眼，觉得这个问题好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想了想，说：“要是我……我现在能拿到三万块我就……就相信。”

    他笑了笑，然后又不说话了。

    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苏阿细只好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她握着胸口的项链，心里祈祷着他不要计较自己偷车的事。

    看了不知道多久的夜景，山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在身上，穿着短裤的她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她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又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陈浩南暗自叹了口气，感觉今晚把她吓得不轻。他稍稍低下头对她轻声说：“回家。”然后打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再从另一边上了车。

    微凉的夜风被隔绝在车外，苏阿细感觉全身都被暖意包裹住了，暖烘烘的。车子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开去，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和她有说有笑。

    很快车开到了她家楼下，直到此刻她才真的确定他不会伤害她，一整晚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车子熄了火，但车门锁还没开，苏阿细不知道他还要干什么，一脸忐忑地盯着他。

    “为什么偷车？”陈浩南靠着座椅靠背看着她幽幽地问。

    她以为他还是不满自己偷了他的车，于是着急地说：“对……对不起嘛，可是江湖救急，你……你也没损失什么，就别……别……”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偷车。”他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苏阿细看看他淡定的神色，感觉他不像生气，她也不那么怕了，停顿一下后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我……我哥欠了洪兴基哥的钱，他跑了，基哥找不到他就来找我，还说要是我还不了钱，他就，他就把我卖到砵兰街……”鼻端的酸涩让她说出的话都带上了鼻音，卖到那里要干什么不言自明，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陈浩南的拳头紧了又紧，他又心疼又愤怒。基哥这颗墙头草这样欺负一个孤女，实在是过分。不过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曾经也是他帮阿细还的钱，至于她那个哥哥，这件事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哥哥长什么样。这混蛋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否则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想安慰眼前的人，但是手抬到空中又停住了，最后慢慢收了回来，他从座椅下面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塞到苏阿细怀中。

    苏阿细看了看怀里的东西，然后瞪着微红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我借给你，不算利息   。”

    她心中一喜，但很快反应过来不会有这么容易的事。她问：“你……你这么好心？有什么条件？”

    陈浩南作势想了想，回道：“来我店里工作吧，每月扣三分之一的薪水，就当还债了，直到你还清为止。”

    “什么店？在哪里？”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可以接受。

    “花店，还没开。”阿细喜欢花的，给她开个花店她应该会乐意吧。

    苏阿细一时语塞，店还没开就先找好了员工，这还真是少见。不过摆弄花草曾经是她的爱好，如果真是这个工作那她愿意。

    “你没骗我？”她将信将疑。

    “我……不会骗你。”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太真挚，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她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

    “好，那……那我答应。谢谢你，老板。”

    这改口还挺快的，就是他听起来始终觉得别扭。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她改掉的。

    “你的名字？”他假装不知道地问出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就让他们重新开始吧。

    “苏阿细。”

    他略一颔首，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可以call我。”

    苏阿细接过去看了看，小心地放进包里。再次向他表达感谢之后她抱着钱袋下了车，关上车门刚要离开就被他叫住了。

    “你明日一个人去还钱吗？”

    “不是，我大佬带我去。”

    陈浩南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放心，决定明天直接去基哥那儿看看。

    苏阿细向他挥了挥手后转身向楼里走去，边走她边想，这就是奇迹降临的感觉吗？

    等已经完全看不见人影了陈浩南依然定定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驱车离开。

    这一晚，他终于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