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
“我刚才谢过你了。” 女人生气的时候非常懂得如何刺激对方,许衡雅见他脸色这样难看,心中知道他是在生气,极端的生气。可哪又怎样?推开自己的是他,如今来送关切的也是他,如此反复无常,当她许衡雅年纪小就耍着好玩吗?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顶得荣启舟不轻,他未曾想过之前一直乖乖巧巧的许衡雅也有这么尖锐的时候,可是人身安全是开不得玩笑的事情:“上一回吃的亏是嫌不够大?因为没出事所以不害怕?许衡雅,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对自己的安全得负点责吧。” 他这话听得许衡雅也是愈发生气:都已经没有瓜葛了,还在这里着急担心个什么劲儿?这么演着不累吗。 于是脾气上来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是格外地锋利伤人:“我又不是你的朋友,我安不安全用得着你cao心吗!” 春夜的晚风乍暖还寒,吹在两个人的脸上,各自都有几分冰冷。带着春寒的无声夜风恍若刚刚化冰的河,虽然流动着,却带着冰凌的冻意,冷冽得铭心刻骨。 此时此刻许衡雅心中的情绪变化万千,有为今天的事情,也并非只因今天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相识的时日也不算很短,经历的事情比起普通朋友,好几件事都算是意义特殊了吧,可他忽远忽近的态度时常让她心绪纷繁,好多次她都想问他,你把我当什么呢?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合适的立场和身份来问:他们之间是朋友吗?她说不好;是赞助方与被赞助方?可他们俩显然比这种关系要再亲近些。她于他而言不是亲人,不是好朋友,更不是女朋友,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想,她这些复杂的心绪好像都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来张口问他。可是过去的事情既然终止在跨年夜那天,她便就当作一切结束,再也不想提了。但这人偏生是一次又一次地到她面前来,做着同他那天的拒绝态度完全不相符的事情,那他如此这般到底算什么呢?于他而言她又是什么呢? 既然如此纠结,倒不如就一次性说出来:“荣启舟,你把我当什么?小猫小狗?开心了就逗着玩儿,想不起来就不闻不问?一开始你愿意帮我,我感谢你,之后你照顾我,我心里记着你,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算得上普通朋友,即便我心里……其实是喜欢你的。” “你不用觉得我年纪小就想哄着我玩儿,我是年轻,但你也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看。” nongnong的树荫底下暖黄色的路灯无法将光线完全渗透进来,模糊的光影里许衡雅眼眸明粲,闪亮如星,但那双眼睛里的清澈笑意却再也没有因荣启舟而生过,“我给你的邀请函,你很少赴约,我知道你很忙,我也从没问过你原因。你可以不上心,可以不在乎,反正你的行踪也不必一五一十对我交待,可你储物格里的糖和之前校庆音乐会时我莫名其妙收到的一模一样,那你做这些小动作是为什么?之前在音乐厅的演出你去了,却不准时,人到了但已经散场了;你站在外面,连音乐厅的门都不进;你好像在等我,却不会给我发个信息;你好像记得我的邀约,可你却不准时;你难得出现的那一次,不理我,不跟我打招呼,如果不是今天我在你车上看到了这些糖,我甚至不知道你其实去过。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但你偏偏在我书包上放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糖果。荣启舟我是年纪小,不像你们见过那么多人,可你也不必,把我当傻子一样待。” “我是喜欢过你,但也仅此而已。” 她说完便强行拖着车内的孙缇艰难地要往学校里去,荣启舟想上前帮她,却被她躲开:“我不想听你一切的理由和解释,当然你也可能从没想过要解释。没关系,都无所谓了。我从没认识过你,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再也不用费劲哄我,我也不会再给你找麻烦。学校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会找其他人来处理,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放心。” 模糊光影中荣启舟依旧能看见许衡雅微微泪光闪烁的眼睛里凝着的浓烈倔强。她不在意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究竟是什么,纷乱繁杂的心思全部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便等于他们之间彻彻底底地一刀两断了——等到哪天我真的完全不在意你的时候,或许我就可以真真正正地往前走了,不过放下一场暗恋而已,又能难到哪里去呢。 她艰难地揽扶着孙缇往校门走,突然接到她求助消息的谢抒原也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两人成功汇合的瞬间谢抒原习惯而自然地接过了许衡雅的书包,同时转头看了看她来时的那个方向。浓重的树影下谢抒原看不清那人面容,但从身形身高判断,不像是许家的司机,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许衡雅的回答半点不带犹疑:“噢,专车司机。” 周遭十分安静的环境里那两个年轻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此时同他们距离并不远的荣启舟的耳朵里。 专车司机,路人大叔。 他可以是任何人,但不会再是她的朋友了。 不好吗? 荣启舟在心里问自己。 他需要保持的距离,这下便已经由她主动划开了。难道不好吗? 可是此时此刻他心口却被什么堵得发紧,闷得难受。 他心里被点燃的那支香好像在此时终于燃尽,那短暂的温暖和光亮后,传说中的仙女却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仍旧是冰凉而无垠的黑夜,寒冷而广阔,看不见光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