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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害怕吗?” 展云翔坐在汽车后座,听到旁边的人突然和他搭起话来,方才回了刚刚不知飘往何处的思绪。 他转了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年轻的、毫不吝惜地露着锋锐的脸。利如巉巉山石的分明棱角、灿胜杪夏骄阳的丰神俊朗。这时候还是那样对他轻轻笑着,乍一感好似三月拂面而来的和风,但若有若无地还剩着些锥骨的冰,教他身上直打了一个激灵,辨不清是还未沾染到早春中氛氲煦煦暖,还是已强渡过严冬里雪水冷冷寒。 展云翔暗暗吸了一口气,强打着他本应残存的气势回他道: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都是人难道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啊!” 方天羽被他的反应逗得又发了笑。这谁知道呢? “那倒是。可咱们这一下离了皖南,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他似是安慰似是讽刺般地道,“就别再想家了。我看比起你大哥,你爹也不怎么喜欢你嘛。” “什么嘛!”谁要把他俩拎出来作比,展云翔依旧是一刻也不可容忍下去。 “要不我当初说选个少爷,他怎么偏把你留下来了啊?” 方天羽并不避讳自己曾经明目张胆压下来的威胁,但忍不住在心里接着就自问自答上了一句,你大哥那个样就算倒贴我也不会要啊。 不用说,对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陈述展云翔显然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得扁扁嘴,刚刚撑出来的坚强又一下漏了气,接着抱了自己的双臂缩着身子把那张委委屈屈的小脸儿埋进去一半,坐到车座另一端去,躲方天羽躲得远远儿的。 方天羽心说这小少爷怎么名上叫夜枭其实跟只鹌鹑似的,吓他一下要不就是吱哇乱叫上下扑腾要不就是缩了脖子把自个儿团成一个球。 …… 钟楼的大铜家伙依旧响了起来。原来没了用的只不过是人,紫禁城里的东西却还仍被允许保留下这样的权利。 五更天时随着日出升起来的钟声里,夜猫子扑棱着翅膀归了巢,展二少爷住进了方府。 3. 3. 到了一个新地方,多多少少都会叫人有点儿不适应。但咱们展二爷并没觉得有什么水土不服,毕竟方府上可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呢,衣食住宿档次讲究比起在桐城时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现在的心情居然也不能算得上是满意。为个什么事儿呢?原来这些天里困扰他的就是展云飞以前在家里那么神神叨叨地天天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儿——自由! 展云翔总算体会到过去的日子是多么舒坦安逸,现在又是怎么的难受憋屈。 站在二楼卧房的窗户边,展云翔开始意识到一件令人厌恶的事实。他居然已能从发动机和喇叭的音色频率里辨出来,这一辆肯定就是方天羽的汽车。 “云翔,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怎么不吃啊?”方天羽拈着银制的叉子,隔空虚虚指着面前他今天特地给从桂香春带回来的八瓣枣花酥蜂蜜萨其马。 展云翔觉得方天羽此人卑鄙之极虚伪之至,为什么什么时候都能装得这么翩翩君子。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郑世奎,干什么都跟他笑脸相迎,听曲儿会叫他、赌钱喊上他,看起来关系好得像是忘年之交似的。谁知道背地里又暗暗安着些什么阴沉的心思,是不是打着要在桐城一家独大的主意呢。过去那么些商海里、官场里却不曾停歇的权势斗争,展云翔并不能将之辨明,也实在懒得仔细去想。可是现在有一点,这些完全来自身体上的感受使他很清楚上一点:方天羽当然比郑世奎更可怕,就算绅士做不成了,他还可以再那么堂而皇之地继续做个流氓。 长得挺好看的,可惜是个变态。 方天羽看他那两根活泼得实在有些过分的眉毛不安分地皱了皱,不知又是在寻思些什么。于是拿着手里的东西敲了两下碟子,要把那没点儿自觉的注意给唤回来。清脆的铛朗声响过后,关切的目光接着烫了过去,好像这顿饭的下一道点心就该轮到是展云翔了。 “你不舒服?要我喂你吗?” “不、不用了!我很好,我自己就可以!”展云翔回了神,眼看方天羽居然真准备上手,立马攥了手上的叉子胡乱叉了一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变态满意地看着金黄的酥皮碎屑沾上两瓣正翕动的菱唇边,接着落英归根般地从那上面簌簌地飘落下来。 “吃饱了就去帮我个忙。”他起了身,把一方叠好的白帕挪到展云翔面前去。 天下到底是没有白吃的午餐,原来方天羽还真觉得这位拐过来的富商少爷有顺便帮他看下账的本事。 展云翔看着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的账簿,随手翻了翻,上头的字是密密麻麻的,挤着写的什么:田赋、盐税、契税、厘金……这些倒是他以前听说过的东西;家里的铺子多少要从外面进些货,厂子里产的东西也还得往外卖。为了这来来往往的流通,照管着这地儿的官老爷和军爷的吩咐呢,他们做生意的就得上缴这些个杂七杂八的税,不然什么事也是做不得、不许做的。想是油水实在难捞,再后来居然还多出些凭空捏出来的项目,就比如还有些账上记着的:烟酒税、油糖税,结婚生娃棺材板儿,植木盖房捆猪绳儿,也许只剩把空气吸进肺里完了再从肚子里放出去相对而言还算自由。 “这都什么啊!”他看着手里的账本,这些字儿明明每个都认识,但搁在一块儿愣叫人不知道是在讲什么。 “你算算,要是只看这本账,上边拢共得有多少钱啊?” 展云翔只好暂时撇下这些疑惑,接了方天羽递过来已被翻开的一本账,把连着的几页内容都看上一遍,他在心里想了想,没多久准确的数字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二十万啊,还有三千五百来块的零头。” 有件事很有趣。甭看咱们展二爷算数真是算盘都不用打张口就能来,可他向来对钱是没什么概念的。 “很多吗?”他看方天羽有点儿郑重似的微微点了点头,就好奇地随口问上了一句。 长得挺好看的,可惜是个笨蛋。 “都够一镇两个月的开支了呢。”方天羽估摸着,心想这一趟南下实在是很值。 他也不屑于隐瞒什么,还把这钱的来由主动交代了出来。 “这些就是我去桐城带回来的东西折成的钱。” “你们上缴的这笔军费啊,有十三万是从郑老板那儿来的,有七万是从你家。”方天羽严谨地补充了一句,“本来就应该对半儿开的,可还得算上你呢。” 啊……那我……该值六万大洋啊?展云翔下意识先去算了算两笔钱的差额。 方天羽好像知道他正想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肯定道,“你确实很值钱哪。” 等展云翔反应过来,沉着脸在心里又转着词儿把他骂了几个来回。他早该清楚这些当兵的没一个好东西,苛捐杂税鱼rou百姓,想当初就不应该纯为了好玩儿,仗着一时兴起居然有了那个胆子去招惹方天羽。啊! “今天把这些账帮我对完。”方天羽已到了他身边,隔着长衫掐了一把里边儿被遮起来的腰身,又压着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吩咐道,“你要能找到错的,差出来的钱有多少,等追出来了咱们可以商量个分红。怎么样啊?” 从他口鼻里出来的气息一阵阵打在颈间,显得暧昧不已。弄得展云翔心里慌乱,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啃过来的时候,方天羽却忽地又抽了身,整整衣领和他做起了一个告别。 “我还有事呢,明儿再回来看你。”他笑笑说完这句话,未再多做停留,马上便转身而去。 行商坐贾向来都是讲求一个无利不往。虽然展云翔也并没得任何拒绝的余地,但既来之则安之么!谁叫他是展云翔呢。 他跷着二郎腿伏在书桌上乖乖干起活儿。在等待方天羽的时间里,这件事于他而言也真可以算作是一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