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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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深渊人,纯正的魔族,穿书者,苍铎剑魔风间郁,今天散步捡到了一个男人。 他身上八个刀口还在流血,膝盖上给箭射了两个对穿,一只眼睛已经被血糊住,眼看着是要瞎了。 我瞅瞅旁边也没什么人,索性把他提溜回家,琢磨着今晚开个荤。 咳,开个玩笑。 主要是我那二十年没动静的系统突然吱了一声,说他就是我素未谋面的任务对象,要我弥补他的人生遗憾。 嗯......要人真心爱他? 这好办,左右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他整点活也压根不在话下。 于是我哼着歌给他洗了伤口敷了药,还换了身衣服。 不过他那膝盖我是真的无能为力,这深渊吧,大家打架还行,医术水平是真不咋地,再说他这伤口太深,药石难及,我这一身魔力又和他灵力相冲,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保守治疗,瘸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深渊里没有麻药,在以好勇斗狠出名的深渊人看来,用麻药简直就是辱没他们的声名。 害,种族文化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就是这人好像被疼醒了。 “......我会死吗?”他的睫毛在一片凝固的鲜血中颤了颤,哑声问我。 我把他右边膝盖上透骨的断箭挖出去,金属的箭头落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铛”一声。 “死不了。”我带着一点好奇打量他:“就是大概率会瘸。” “多谢。”他好似全然不在意,绝口不提治疗的事。 2 他被我养了三个月,才勉强把一身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可惜的是,他有一只眼睛永远失去了神采,一双腿也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本来嘛,这些事情对修士来说,解决之道轻而易举。眼睛看不见还有神识,看得比眼睛远多了也清晰多了,腿走不了了还能御物,转瞬千里。 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免费附赠了他一张轮椅——呃,好像我根本没收过他的钱—— 我理直气壮地向他收取报酬。 “我没钱。”他说:“能rou偿吗?” 我舔了舔嘴唇,脑子里闪过了给他上药时一片赤裸的完美躯体,跟他一拍即合。 系统在那“嘀嘀”响着警示音:“宿主偏离任务主线!宿主偏离任务主线!” 我装作没听见,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抱下来。 一室旖旎。 换了几个地方连着干了三场,搞得人身上到处是我弄出来的青青红红的爱痕,我才意犹未尽地把他往温泉池里一放,没想到一松手他整个人就往下出溜,这才想起他腿使不上力,赶紧托住他腋下让他靠在我怀里。 温泉雾气蒸腾,身周云腾雾绕。普通山石砌的阶梯被我闲着没事磨得光滑无比,总之,泡这温泉就俩字:惬意! 我惬意地靠在背后的石壁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 “欸?我?”我愣了一下。 这深渊吧,大家整天打得你死我活的,顶多也就是一个诨号传的稍微广一点,名字在这底下屁都不是。本来我都快忘了,可他这么一问,我也就思忖了一下,想起来这具身体的名字,回答他:“风间郁。”虽然这一片的魔族都叫我苍铎剑魔来着。听说我以前尊号苍铎剑仙,好像在深渊外面一个宗门管着一个山头,后来不知道咋了跑到这深渊纵身一跳,好嘛,直接仙转魔,记忆也丢了一大半,对自己的身份还不如那些经常往外面跑的魔族知道的多。 扯远了,我重申一遍,我不在乎这点事,咱们魔族就是这样,得过且过,反正系统说我还能活三十年,管他预支不预支,在哪不一样过日子,至于任务?随缘吧,我不在乎。 “你不问我吗?”他提醒我。 我又一愣。 说真的,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主要是我住得离其他魔族的聚居地挺远的——不过就算这样,还是隔三差五有人过来找我打架——这几个月除了打架,我也就和他一个人相处。既然没有需要区分的事物,名字又有什么重要性呢? 他观察着我的神色。 “记住我。我叫江雪袅。” 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好吧,咱俩确实没必要继续扯上关系。我跟他也算是两清了......嗯,我觉得是我赚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要是他也觉得他赚了那就太好了,双赢嘛。 不过概率好像不是很大,毕竟我不觉得哪个男人会喜欢被cao。就算他也有爽到也一样。 我唉声叹气地把他那间单独的小屋子收拾起来,重新改回了杂物间。 没过几个月,我又捡了一只兔魔,看上去被不知哪个仇家打得奄奄一息,眼泪汪汪地趴在我门前哭。 ——我好像变成了魔族通传的菩萨心肠,那种快死的魔族老喜欢往我家门口倒。 兔魔的尾巴真的很好摸,尤其是敏感地颤抖想要抖开我的手的时候。不过比起江雪袅,还是要差许多。 毕竟是原著的大反派,终极boss嘛。可惜那离我的生活还是太远了。 不过那只兔魔的三瓣嘴着实太碎,还太虚荣,大嘴巴一宣传,重伤求我医治的魔族与日俱增,严重打扰了我日常的清净,我不堪其扰,一怒之下开炉当场把那兔魔炖了,当着他们的面连皮带rou吃完了,剩下的汤还下了碗面条。 嗝。真香。 然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这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清净,甚至比以往更甚,连打架的魔都很少上门了。 唉,这就是无敌的寂寞啊。 3 江雪袅是一个以阴郁,狠辣,不择手段出名的魔君。不知道多少人或者魔对他恨之入骨,暗地里讥讽他残废的腿,嘲笑他年少时在江家过的猪狗不如的日子。总之,他是一个和正面情感完全不相干的生物,要是哪一天听说他有了一个魔后,深渊都得翻过来抖两抖。 我在魔宫最中心的宫殿里打了个寒颤,先抖为敬。 这可不是普通的宫殿,这可是用最好的材料,最精妙的符文,最极致的阵法一同打造出来的法器——关人专精,里面的人绝对跑不出去。 好消息,唯一关不住的人是我。 坏消息,现在被关在里面的人是我。 就是,我不是一个人躲在深渊无聊嘛,附近又没什么能让我研究的东西,我一不做二不休把系统拆了,嚼吧嚼吧吃下去了,本来以为我会死,结果一觉醒来,我发现我把系统消化了——我宣布我的消化系统超过了神器榜第一——在气运足够的情况下,不仅寿命无限增长,还有了消耗气运自杀换身体的能力。 虽然我早先知道系统有这能力,但是一直没摸清它靠什么维持运转,这下我看到系统后台,可算搞清楚了。 气运这东西吧,人人都有,甚至空气里溢散得到处都是,但是除了系统还真没什么东西能收集,这就是科技的威力啊——不过从我这连系统都能消化的铁胃来看,我想还是魔法侧更胜一筹。 宫殿里实在是无聊透顶,只有一个整天盯着我的侍女,真是看得我哪哪不自在,问她她也啥都不说。后来我搞清楚了,这是炼金术炼出来的傀儡,是负责修复被关的人对法器造成的伤害的。信息又不流通,江雪袅老也不来,我本来还想见他一面,等了俩月实在待不住了。 自杀算了。 我们魔族搞自爆很有一套,主要是有时候打架你死我活的,秉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对手好过的核心思想,开魔纹增伤献祭血液五脏六腑引爆一条龙,宗旨就是要炸得快,灵活性强,能追踪,伤害大,能把对方炸死最好。 总之,“砰”地一下,这座宫殿塌了四分之一。 这还没坏?我摇了摇头,江雪袅为了关我真是煞费苦心。我这实力在深渊也算是前百,要不是我另辟蹊径,绝对是一点都没办法破坏的。 我没有看我的身体,因为我知道我献祭了那具身体的一切,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或许还有一点灰,我想。 4 魔君大人近来研究方向越来越歪了。 ——穿成魔宫奉茶侍女的我发散思维。 他好像在试图通过占卜来算出我的魂魄转世去了何方。 我不寒而栗地拢了拢衣领,啧,魔君大人真是睚眦必报,搞了我一次不够还要搞第二次第三次。要不是我打不过他—— 我恨恨地在心里把他揍了一顿。 “奉茶。”总管扬声往外传话。 我在心里撇了撇嘴。搞什么啊,深渊底下的魔宫居然效仿凡人的皇宫,搞什么三宫六院侍女奉茶,一点逼格也没有。 ......那可是三宫六院欸,江雪袅他的腰子还受得了吗......话说回来,果然他对被cao还是有点阴影了吧,这么多美人就是他的心理补偿吗...... 我面上乖巧地端着茶壶进去了。 魔君大人还在研究卜筮。 “风间郁......”他摆弄着那只八卦盘,轻声地喃喃。 我不动声色打了个寒噤,赶紧给他的茶杯满上。 卦象呈现的瞬间,他忽然撑起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抬头狂乱地在空中扫视:“风间郁?!你在哪里?你出来!我......” 我草,不是吧,还真给他研究出来了。 他的声音好像有一点哽咽,不过我无暇细听,果断当场自爆,用的是速度最快的那一种。 “风间郁——!”我听见他尖利的呼喝,再次打了个哆嗦,啥仇啥怨啊这是?我决定了,下次再也不选择成为他身边的人了。 5 变成一个只有微薄灵力的凡人之后,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好些日子。 京城。高门大院。有权有势。子孙满堂。福寿绵长。 尘世的一切用来形容人生完满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唯一的缺憾是这具身体有一点差。一介凡人,九十算是高寿了。我真的很怀疑风吹大一点是不是就能把我吹死。不过变成垂暮老人,这倒是挺新鲜的经历。 每天被孝子贤孙们供奉左右,享受封建阶级金字塔高处的俯视感。 这日子过得说惬意也惬意,只不过闲久了,偶尔也会悔不当初——我怎么就没把持住,见色起意把江雪袅给上了呢?要是咱俩没结上这梁子,也不至于现在他掘地三尺一样地想逼我出来。要是我只是他单纯的救命恩人,说不定咱俩都结拜兄弟了。 6 江雪袅追杀我相当执着。 我这具身体的大儿子官居丞相,某日早朝回来愁眉不展。我一边吃果盘里的葡萄一边顺口问他怎么了。 好大儿叹了口气,如实道来。 我概括了一下,大概就是:某位仙君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要在各个凡人国家挨个做一次人口普查。 好大儿痛心疾首:“有伤国力!成何体统!” 我手里的葡萄都差点吓掉了。这个行事风格听上去真是该死的熟悉。 我旁敲侧击:“不知那位仙君如何称呼?” 他回答:“只说姓江,道号苍铎。” 什么道号!我看是盗号! 就算我对前尘往事记的不多,但是我好歹也知道苍铎剑仙明明是我的封号!苍铎剑的本体还挂在我腰上呢! ——我突然一噎,剑......第一轮自爆的时候好像被我丢在那座宫殿里了,要说现在落在了江雪袅手里也算合理。但是!虽说大家记身份瞧的是武器,那也不至于男女都分不清吧?! 好大儿又补充:“仙君还要求颁发悬赏令,检举揭发身边突然间性情大变或者忽然失忆的人,一旦验证为真实,奖赏......十万灵石。” 凡间很少流传灵石,一块就能拍卖出高价。这样的悬赏发出去,能让全国,不,整个凡俗界沸腾。 妈的。欺人太甚! 我猜我此时应该面色狰狞,拳头捏得咔咔响。因为我的好大儿已经满面狐疑地退了半步。 我瞥了他一眼,不欲多加为难:“检举去吧。”江雪袅的钱不拿白不拿。 7 我筛了半天,愣是没在江雪袅身边找到一个将死之人,只好临时改变策略,从找他当面对质改成曲线救国。 随便找了个年轻女子的身体,然后从容去当地自首。 不到三分钟,就有驻当地深渊办事处的魔修飞速赶来,手中托着一方卦盘,对着我的方向一照,随即大喜:“检举有功!领赏!”从袖中摸出根捆仙锁一抖就要来捆我。 我单手攥着捆仙锁的锁头,另一只手朝他摊开,食指勾了勾,意思是:给钱。 他一愣,看清我是独自来的。能在深渊里活下来的没有蠢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容渐渐苦涩:“姑奶奶,是您啊,小......小的来接您去见魔君。” 我不为所动,拽了拽锁链,把他拽得朝我这个方向一个踉跄。 他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欲哭无泪:“灵石也不在我身上啊,姑奶奶,咱冤有头债有主......” 我得寸进尺:“让他亲自过来。” 他进退两难:“这......这......” 我抖了抖捆仙锁。 魔修审时度势,立刻认怂:“小的马上上报。” 在我的料想中,江雪袅应该会派几个实力高强的属下来扭送我回深渊——是得我努力争取合法权利的那种囚犯待遇——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的上级二话不说上报了上级的上级,上级的上级也二话不说上报了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呃,也就是江雪袅本人。 魔修哆哆嗦嗦捏着通讯符,听魔君转了性似的温声说:“我即刻过去。” 我瞧他那副鹌鹑样就觉得碍眼,劈手把通讯符夺了过来,冷笑一声放狠话:“随时恭候。”谁知我夺过来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这句话压根没传过去,直接就挂了。 好像我怕他一样!有损我的铮铮形象。 8 上回我等江雪袅还是在他炼的那个法器宫殿里,等了两个月没有回音,我估算着深渊到这里的路程,就算开着前任魔君珍藏的深渊号方舟来,路上也得花掉两三天的功夫。 我正琢磨着怎么消磨掉这段无聊时光,就见那魔修毕恭毕敬给我收拾了临时休憩的小院,又寻来了坊市间逗趣的小玩意哄我。 我把玩着九连环精巧的构件,奇道:“你这么讨好我,不怕江雪袅杀你?”我的意思是,江雪袅这么恨我,万一我和他没谈拢,难保不会恨屋及乌,搞连带责任,把讨好过我的人一起杀了。 他谨慎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实话说,要是我不对您好些,怕是现在就要死。” 有理有据。我满意地想,看来我宰的那只兔魔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9 一觉醒来,江雪袅已经到了。 我坐在榻上揉眼睛:“......这一天时间都没到吧?怎么过来的?!这也太快了吧??!那谁呢?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魔修欲哭无泪,隔着门小声回我:“魔君大人不让我们扰您安眠。” 我骂他:“我还让你提前一个小时叫我呢!你到底听谁的?” 紧接着,我就听见门外有人沙哑着嗓子开口:“是我让他不要叫你的。” ???!!! 我他妈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我理解的到了是到议事厅了不是到我卧室门口等我起床啊!我这都自投罗网瓮中捉鳖了,何至于此啊魔君大人!我要溜您也拦不住,不溜何必来我门口堵人! 我原本想着我俩应该像公司开会一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就各项待遇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总而言之,场面突出的就是严肃二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咱俩就跟罗密欧与朱丽叶似的隔门交谈。 他能忍我也忍不了了。 我礼貌送客:“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谈,现在请您先回避一下。” 外面的轮椅声“轧轧”响了两声,忽然停顿了一下。江雪袅开口:“不用说敬语。” 我急于撵人,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好好好都听您的。” 江雪袅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叹了口气,轻声道:“......随你吧。” 10 扰人思绪的魔君大人离开之后,我的大脑才再度活跃起来,有了余裕去思考旁的事情。 1.江雪袅提前了一半时间过来。 2.江雪袅嗓子哑了。 3.江雪袅坐着轮椅。 4.江雪袅没怎么带人。 从玛丽苏角度来思考,逻辑好像很顺畅:他御物飞行一天一夜,魔力耗尽,嗓子被寒风吹哑了,下属跟不上他的速度。 合理极了,除了主角江雪袅这个人以外,这个故事哪哪都顺利,往里面塞了一个魔君大人之后,却连标点符号都透着违和。 我被自己逗笑了,把离奇的猜想团吧团吧揉成一团,塞到了脑海深处,抿了口脂,描了眉,插了一支简朴的细簪将长发绾起,换了一身黑色裙摆的长裙——在我为数不多的前世记忆里,模模糊糊记得重要场合要穿“西装”,可惜这里没有类似形制的衣服,我也不会做,只能退而求其次,穿个黑色差不多了。 捯饬捯饬也挺人模狗样。 我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派优雅端庄地开了门。 11 他妈的江雪袅还在门口。 我闭上眼睛,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我气病他如意,对面魔君是傻逼,跟傻逼计较个屁。 我平心静气走过去:“魔君大人,我们谈谈?” 江雪袅瞧了我一眼,略显生疏地cao作着轮椅停在小院旁侧石桌边,我自忖有求于人,闭口不提早先收拾好的议事厅,配合着在他对面的石凳上落座,等着他先开口提条件。 先前他坐着轮椅,我站着,鉴于这个显著的高度差,我压根没机会看到他正脸。现在可算高度统一了,他又不知有意无意半低着头,大半张脸都埋在领口雪白的绒毛里,只能看见他肤色一片病态的苍白,眼下一片睡眠极度不足的青灰,长睫在眼底投出晦暗的阴影。 毋庸置疑,江雪袅是个美人,但是他现在的状态概括起来也就两个字:憔悴。 我......我还偏偏就喜欢这个美人落难的调调。 我保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舌尖已经悄悄舔着犬牙的尖尖。我收回以前的抱怨,假如老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是会上江雪袅,但是至少也得换个假身份去,免了眼下这一堆麻烦事。 待我越发肆无忌惮的目光已经快溜进包裹严实的衣衫时,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我意料之中的条件,恰恰相反,他用和那两米八的气场大相径庭的低声下气问我:“你怎样才肯留下来?” 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这个欲语还休的语气,配上这个欲含还露的内容,如果我的确没理解错的话......我吓得连我脑子里面那些旖旎遐思都飞了,只觉得青天白日一道惊雷炸响。 荒谬至极,荒谬万分。我忍不住出声确认:“......你喜欢我?” 他慢慢点头,本就淡色的嘴唇更是被抿成了苍白,长睫掩盖下的那双眼眸却含着一点期盼看我,见我只有十二分的惊,却无半分喜,那点光就渐渐暗淡了。 “你喜欢我?”我喃喃。 江雪袅张了张嘴,没有回答,我也不是要他回答,这是我说给自己听的。 多好笑啊。 喜欢我?咱俩统共就不咸不淡地相处了三个月,喜欢我什么? 要说我技术好,江雪袅头脑一热要和我做炮友,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过往恩怨一笔勾销。甚至今晚就能搬到他床上,哪天玩腻了我也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端的是你情我愿。 要说他恨我,本人敢作敢当,我也认了。顶多在心里抱怨两句:魔君忒小肚量,救命之恩不该抵一抵么。 这几种猜测论据十分的充足,至少比他喜欢我有说服力得多。 谁是这么喜欢人的?牢笼囚之,千里缉之。追杀挖人祖坟级别的仇家也就这样了。 我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别管过程怎么样,一听说他喜欢我,我这是腰杆也直了,底气也足了,坐姿潇洒不羁了,提问也毫无顾忌了。 江雪袅半闭上眼睛,神色就像有谁给了他一刀,疼痛难忍。 “对不起。”他沙哑着说:“至于那些事,我也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他解释。 我自诩是一个不太计较前尘往事的人,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更看重当下的生活质量。虚无缥缈的前世也好,不知所云的“苍铎剑仙”也好,我从来懒得多加探寻。包括要求和江雪袅谈谈也是同理:既然我俩都奈何不了对方,那大不了我大度一点,割地赔款换我继续过我的安生日子。 我又问:“照你这么说的话,是不会放我走了?” 江雪袅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这所谓的喜欢,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实在是让人...... 心烦不已。 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这世上奇花异草那么多,何必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我掰着手指头跟他数:“据我所知,云暮仙子,梅妩仙子,水梦仙子都表露过钦慕您的心思,还有青嵐尊者、潮生尊者——如果您对这方面有兴趣的话。” 中途他一度试图辩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缓慢但是坚决地说:“我只要你。” 我不耐烦了,心直口快道:“魔君大人想要什么样的仙子找不到?我哪个地方也不特殊,哪里都能找到一大把和我差不多还比我更爱你的仙子!” “可是那段时间只有你陪过我!” 我给气笑了:“敢情只要是个能陪您的东西就行呗?在下不才,也算略有姿容,多谢魔君大人抬爱?” 他被我挤兑得哑口无言,一双眸子里透着某种急切的哀求,只知道语无伦次地重复:“你想要什么?” 完全说不通。谈不拢。我也想开了,大不了他找到我一次我就换一次身体,看看到底是谁疲于奔命。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咱俩没什么好说的。告辞。” 熟悉的自爆套路。 江雪袅试图抓住我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那魔修战战兢兢地瞅着杀人如麻的魔君大人凝望着不可见的虚空,露出了某种几乎可以说是脆弱的神情,手臂蓦然垂下,然后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12 江雪袅失忆这回事我是过了几个月才知道的,还是被人通知的。 没错,还是那个怂逼魔修,奉命上天入地地觅我的踪迹。 他跟我声泪俱下地哭诉,自从上一回我再度跑路之后,魔君大人就失去了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但是他这人非得跟自己较劲,非要找到我本人见一面不可。 彼时我瘫在青楼VVIP专座的小榻上,左边一个青柳娇笑着给我剥荔枝,右边一个碧桃温柔地给我捏肩,面前是花魁小jiejie抚琴吟唱,过神仙日子,享齐人之福。 我这一听,当场就来劲了。 福星高照双喜临门! 一来我和他走到死胡同的关系没准能把墙敲碎,握手言和,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了。二来请我动身的费用光定金就给了两百万灵石。 横竖我不怕明枪暗箭刀山火海,高高兴兴跟着那魔修就走了。 13 本人自问平生无所愧悔,但是有两个遗憾。好巧不巧,都和江雪袅有关。 一是当年没多睡他几次,二是上次跑路太冲动了,没和他再睡一次。 我路上闲得长草,在脑子里回忆当年和他酣畅淋漓的几次,越想越是扼腕,极端一点,我就不应该救那么彻底,把他道基给废了,只留一条命在,囚在屋里做禁脔不是挺好吗? 那扬起的脖颈,裸露的喉结,痛苦与快乐交织的呜咽,扣住我肩膀的手指,无力颤动的脚踝,散落的雪色长发,从睫羽垂下的弧度到呻吟的转音,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无声切合我所有的审美。仔细想想,我后来偏爱的所有小哥哥小jiejie,身上都能见到江雪袅的影子。 呸! 我把替身文学按下去,又浮出来了一个“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我不禁有些出神。 以身相报那当然好啊,但是让我留下来肯定不行。 在我的人生信条里,首行加大加粗的字体写着自由。我有为一个人停驻的自由,当然也应该有随时抽身而去的自由。江雪袅想让我选前者,却刻意遮蔽了后者。我在各类法术上也算有些见地,看得出他试图在话语间设下埋伏逼我签订誓约。 这不是霸王条款吗?!只给义务不给权利是吧? 或许比喻有失偏颇,但是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 或许魔君大人自小见惯了弱rou强食,视坑蒙拐骗为寻常,也善于用自己的容貌和示弱的姿态达成目的。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吃他这一套。 14 我食言,我忏悔,我吃这一套。 事情还要从我见到失忆版的江雪袅说起。 我分辨出这种状态一半来自某种誓约的反噬,另一半来自心神震荡下的自我封闭。 有一说一,失忆的江雪袅是真欠揍啊。 “你就是我以前眼瞎喜欢的女人?”听得我拳头梆硬。 “女人,给你一个机会。” “女人,不要害羞。” ...... 我也不傻,听了一会气也散了,只觉得有点耳熟。这个台词怎么听怎么像狗血程度和替身文学并驾齐驱的霸总文学。 我不确定地想,如果我穿书的隐约记忆不是虚假的话,虽说同属老套情节,废柴逆袭流和霸道总裁流不能共存吧? 对原著我是没什么记忆了,幸运的是,系统保存了TXT文件,更幸运的是,现在整个系统都是我的了。 我查到了原著江雪袅的人物设定。 大纲第三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反派幕后boss江雪袅,霸道冷傲邪魅狂狷。 我:? 我不信邪,赶紧打开原著TXT,无数的文字流从我的视网膜上滑落。 锟斤拷锟斤拷锟斤拷…… 我刚松开的拳头再度攥紧了。系统他妈的不应该是高维产物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字符集转换问题?!而且我翻遍了整个界面也没找到一个转换回去的地方,我就算能生吃系统也不可能生造计算机啊——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我很难弄清楚他是不是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面的江雪袅歪了歪头看着我,脸上那副集轻蔑狂傲霸道于一体的神情让我几欲作呕,只靠那张脸撑着我才没当场告辞。 我们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我转着杯口思索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让他同意和我化干戈为玉帛,最终还是耐不过这离奇而诡异的气氛,说了这次会面的第一句话。 我问:“您还要留我吗?” 他大手一挥:“女人,给你一个机会。” 我又问:“什么机会?” 他说:“女人,不要害羞。” 我没有问第三个问题,因为不需要。我离座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仰躺着按在了他坐的长榻上。 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可以反抗的。不可否认的是,我就算在开溜上天赋异禀,真的面对面战斗,我打不过他,更别提脖子本来就是要害部位,条件反射也应该给我来一刀。 无论江雪袅应该反击的理由多么充分,他的确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我的手越收越紧,他眼尾憋得晕红,双唇微分难受地喘息,我掐得太紧,他说不出一个字,更难控制自己的表情。于是只有一双通透的眸子一如往昔地凝视着我,像他第一次在我家醒过来的时候,像离别前夕问询姓名的时候,像一夜之间寻至人间界找我的时候。如冰如焰,如雪如烟,如三月雨,也如三更月,瑰丽璀璨,却又有一种缥缈的脆弱。 我分出一只手抚摸他的左眼:“我记得你这只眼睛应该是看不见的,” 他没有回应我。 我想了想,在句尾补了一个疑问的语气词:“嗯?” 他艰难地回答:“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我的手难以控制地猛然收紧。 我觉得问他就是一个错误。 但是有问必答的失忆版江雪袅真的很好玩。 15 魔君大人变成了一个人工智障。 但是从那个怂逼魔修汇报的内容来看,这个游戏NPC一样的江雪袅还是会说一些有用的东西的。嗯……俗称发任务。 据我观察,我不说话的时候他就是霸总江雪袅,会随机说一些霸总台词。我提问的时候他也会回复我一些霸总台词——我坚信这是因为我没问到关键问题上。唯独我给他下命令的时候他会不打折扣地照做,甚至完全不考虑他是否能做得到。 我尝试着触发关键词:“您怎么了?” “女人……” 看来不起效,我打断他,换了一串:“找回意识?灵魂转换?起死回生?” “你……”我期待地听着他说完了后半句:“……就是我以前眼瞎喜欢过的女人?” 我沮丧地抓了抓头发,跟他说:“起来。” 于是他就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