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提要

    1.

    一个阳光明媚的冬天。

    太阳光子从宇宙纷纷落下洒在人间，嘉陵江水的波澜使它具象化泛起粼光。水纹是青蓝色，显得十分单纯，但某些领域的暗反射光泽正表明着纯洁无暇之下的暗流涌动。正如这青天白日下，是海鸥叫嚣，而落日到来之后黑鸟就会摸上天空，他们无知地盘旋、闭目塞听地占据夜场，展开一场隐秘地盛大地狂欢。

    河水之上，没有船只在人前往来，表明这条路线上的运输作用淡薄。我看不见有那样的游船，看不见游船上一个穿着金丝边高跟鞋的美丽女孩，带着复古式的帽子窥视他的情人。

    我想起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作品。

    以往我认为冬天的太阳浴是救赎，现在我承认它更像一种慢性毒药，他毒哑人的嗓子并摧毁岌岌可危的精神。在那些零碎地日色镜片的反射之间，在阴冷潮湿的冬天，在模糊的水蓝色和白日之间，在我朦朦胧胧神志不清的眼里，他背对着我的身姿修长。即使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却可笑地认为他的站姿“亭亭玉立”，让人十分有兴趣。

    黑色大衣显得他肩膀宽阔挺拔，不知道是不是路过，因此行色匆忙，但就算随意一瞥也能引人注意，我已经注意到有懵懂的小女孩试图尝试接近他了。

    这种搭讪、相遇的情节十分可笑。一想到萍水相逢而已，我就不管不顾地发笑。我出于天性嫉妒和惧怕完美无缺的任何人，因此下意识寻求他身上的不足之处，比起嘲笑他，把浪漫邂逅当作嘲点的我更为可笑，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相貌。

    但我突然就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我可以看上去人畜无害，蒙昧无知，标榜自己是良家妇女；如果我觉得有趣，也可以化身娼妓去挑拨、勾引他，但这条道路风险太大，因为一个外貌出众且对此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一定不缺异性的爱慕，这会给他带来恶习，也必定证明了他绝非善类但装作文质彬彬的本质。我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他，因此我说服自己可以试着短暂地占有他，这种倾向来源于好色之徒的本能。

    于是我上前去，我对他说：“你想和我聊聊吗。”

    2.

    “河畔是已婚妇女和小孩子的失乐园，是情侣的约会地点。是闲来无事之人最喜欢的去处。”

    “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说。

    我害怕暴露地过于明显使人觉得我轻薄无礼，更想试探他的态度。在有点燥热和心情发痒的时刻，我几乎依循着本能地回应他。不自然地就谈到了关于爱的话题。

    我知道我很夜郎自大，但是没有关系。无所事事之人就该用假清高武装自己。

    “上次我们谈到《情人》。”他说。

    “他们有实无名，一个恃美行凶，一个孱弱无能。他们尽行苟且之事。”我说。

    “一种畸形的爱。”他笑地很克制，“他们是预谋已久，是不知好歹。”

    “他们从不幻想结果，像是死前形式一般的痉挛。”我被自己下流的隐喻吓了一跳。

    “没关系，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能理解你。”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无比温柔。

    我对上他的目光，他太高了，抬头使得我有点费劲。我想让他俯视我的角度上看上去我很人畜无害，以便用那种真诚的眼光勾引他，我说：“虚荣给予你虚伪的爱。”

    你也无一例外。

    3.

    他果真是个禽兽。

    人是最有灵性的种族，这是人类自己定义的，却无法在自然界中得到公证。因为山川云石不会说话，鸟兽鱼虫不通人语。人之所以灵动，是因为除兽性本能以外，我们虚荣地拟定了属于自己的规则，并将之应用于其孕育的人类社会。我们自以为将混乱驯化为秩序，其实这是创造了另一种秩序混乱，并且，在这样呼吁性的禁欲主义下诞生了万恶之源。

    所以我的本质依然是欲望，是贪婪，虚伪和诈骗。即使他表现得人畜无害再而想证明自己多么正直，我也不会陷入这般好似真心一般的爱里。因为他对我的诈骗几乎出于经验主义和潜意识，而殊不知人类的伪装多么不堪一击，只是大多数人乐意自欺欺人罢了。

    我知道我只是他这个享乐主义在探索世间时一个有时效的牺牲品。

    第二次见面之后，我们的联系频率直线下降。

    他在企图引诱我。

    我喜欢躺在地板上侧身看因窗帘遮蔽而有形状的日光，线条凌厉如断头台上方的锯齿片，暧昧就在光影交织处蔓延，直至日色颓废后不分彼此水rujiao融，逐渐看不见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