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要做了

    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后，施玉的手脚好久才消肿，痛得几乎都不能下地。

    她好不容易不那么害怕他，现在又变成惊弓之鸟了。

    只要他走近一点，她就浑身僵硬，话都说不利索。

    季峥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为什么看到她那种眼神，他却更不爽了？

    晚上，季峥回来，看到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眉眼一压，身体里那种暴戾又翻腾了起来。

    “过来。”他沉声道。

    施玉摇着头，缩成了一团。

    他想伸手去拉她，她蹬着两条细细的腿向后退，两只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男人薄唇紧抿，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看着他的表情，她眼圈一红，小声道：“我、我怕疼……”

    “今天……能不能不要做了……”

    他一言不发地将军帽摘下，领带扯开。

    她吓得又往后缩了缩。

    不过男人将衣服脱了以后，直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并没有碰她。

    可是她还是缩在床角不敢过来。

    身上穿得单薄，外面天气正冷，没一会儿她就冻得开始发抖。

    季峥坐起来，直接拉着她的脚踝扯到了被窝。

    施玉吓了一跳，刚想挣扎，男人威胁道，“再乱动，硬起来了你负责。”

    她瞬间僵在了他的怀里。

    被窝里很暖和，男人的怀抱也散发着烫人的热度，他似乎真的没有打算碰她，于是软下了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季峥并没有合眼，他看着怀中女人的后脑勺，手臂紧了紧，真想就这样勒死她算了，省得惹自己生气。

    ……

    第二天醒来，季峥已经不在了，而且接连三天，都没有看到他。

    向李婶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有事情外出了。

    他既然不在，她心里也能轻松好多。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太阳很大，晒得人懒洋洋的。

    施玉去了司令府后面的小花园散步，远远地看到了之前帮她父亲看病的大夫正向门口走去。

    她眼前一亮，赶紧跑了过去，“大夫，等一下。”

    大夫看到她，停下脚步。

    “姑娘有何事？”

    “我想问一下，您最近有没有去照看我爹，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大夫皱了皱眉，“你爹……不是已经死了吗？”

    “什么？”施玉瞬间睁大眼睛，“这不可能！”

    “大夫，”大夫还想再说什么，张副官赶来分开了两人，“您先离开吧，今天有劳了。”

    “告辞。”大夫点了点头，提着药箱走了。

    施玉抓住张副官的衣服，急声问道：“刚才大夫说的什么意思？我爹是不是出事了？季峥他出尔反尔，杀了我爹！”

    她怒目圆睁，一双杏眼直直地瞪着他，张副官叹了口气说：“还请施小姐回房休息吧。”

    “你告诉我！我爹到底怎么了？”

    张副官沉默不语。

    司令不让说，今天却好巧不巧碰到了来看诊的大夫，看着她这幅样子，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知道了以后，会受多大的打击。

    看他决意不说话，施玉松开了他的衣领，后退了两步，“好好，算了，等季峥回来，我亲口问他。”

    季峥从中央地区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街道，这是一条卖东西的商业街，从吃的到用的，摆摊的、开店的，应有尽有。

    从车窗向外看，一些姑娘她们三五成群地走着闹着，看到卖饰品的货郎，又团团围住，拿起一些头饰发卡在对方头上比划一下，然后笑作一团。

    “小姐们，这可是祖传的手艺，我敢说，这个花样的簪子，这条街你找不到第二家，买一个吧。”

    季峥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叫停了司机。

    “你在这里等我五分钟。”

    “是。”

    季峥从军车上下来，一身军装凛然，喧闹的集市似乎都被他震慑到。

    他因为刚参加完一个非常正式的会议，穿了一整套的军服，再加上象征军区总司令的袖标和胸口处满满的荣誉勋章，在下车的瞬间，空气都仿佛更冷了几分。

    商贩们偷偷打量着他，甚至做好了收拾东西的准备，只要看到情况不妙，就赶紧卷摊跑路。

    季峥当然觉察到了他们偷偷打量的目光。

    冰冷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扫射了一遍，直到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再不敢偷看。

    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了那个卖头饰的商贩那里，商贩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腿肚子都在打颤。

    于是，在季峥还差两步走到他那里的时候，他丢下摊子绝尘而去。

    “军爷饶命——”

    季峥眉心一蹙，低下头，随手在他的摊子上拿起一根雕刻精美的玉石簪子，虽然玉并不是什么好玉，不过胜在精巧，他想起了那年在街上遇见十五岁的施玉的时候。

    她就是在这种喧闹的小街道，手里拿着一支这样的簪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那个时候的她上身穿着一件斜襟的深红色上装，下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刚刚露出纤细的脚踝，在黑色裙子的衬托下，白得好像在发光。

    “灵儿，你看这支簪子好看吗？”

    她拿起这支簪子在头上比划了一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天真烂漫。

    “小姐，好看是好看，但是老爷不喜欢你戴这种廉价的首饰，要不咱们去留芳阁看看吧，那里的东西才符合您的身份。”

    于是她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那枚簪子，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无趣。”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虽然升到了上尉，但是一身狼狈，胳膊受了很严重的伤从战场下来回家休假。

    他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偌大的季家早就破败不堪。

    于是他在施家隔壁租了一套房子，住了下来。

    他的身上佩着枪，只想等到合适的机会，了结他们全家的性命，然后奔赴战场，为国捐躯。

    此生无憾。

    手臂上的伤快好的时候，假期也快到了，决定动手的那天下着雨，他穿了一件低调的青衫，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圆边帽，手里挎着一个用作掩饰的黑色皮包，里面有个装了消音器的枪支，他从施家门口路过，刚好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施玉。

    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油布伞，看到他的时候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叫住了他。

    “嗳，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先生吗？”她提着裙角走了过来。

    皮包掩饰下的胳膊握紧了已经上了膛的手枪，手背肌rou紧绷，他没有动手，决定给她最后说话的机会。

    她将伞撑在了他的头上，月牙一般的眼睛带着笑说：“前些日子看到你的胳膊似乎不方便，是从战场下来的吗？今天下雨提着包没有办法打伞吧，我帮你。”

    他恍惚地看着身边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女生费力地举着胳膊为他撑伞。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怎么这么蠢？

    “你们打仗一定很辛苦吧，我们能有这样安定的生活也多亏了你们，”她的语气中怀揣着对军人的尊敬和美好生活的向往，“希望战争早点结束。”

    说话间，已经到了家门口。

    “你进去吧，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随时来找施家帮忙。”

    “哦对了，淋过雨以后最好喝点姜汤，不然会感冒的。”

    多么愚蠢的善良。

    等她走后，他转头看着她在雨幕中纤细的背影，迟迟开不了枪。

    罢了，来日方长。

    假以时日，等他有了更大的权利，他要让整个施家经历跟他一样的痛苦。

    今天，就先放过她吧。

    晚上的时候，他的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等他走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人，地上放着一个食盒。

    打开一看，是一碗焦黄色的姜汤。

    他看了隔壁一眼，将那碗泛着热气的姜汤泼到了雨幕里。

    很快，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周后，他要回前线了。

    当他坐在军车后面，向外看去的时候，看到了施玉和陆景皆站在一起的画面。

    她对着陆景皆笑得那样明艳动人，是跟对着他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微笑。

    走到街口的时候，看到行乞的乞丐，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点钱，给了小乞丐。

    这不禁让他想到那把黑伞和那碗姜汤。

    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接近他的呢？

    大抵是跟这个乞丐是一样的吧。

    他收回目光，将帽檐压下。

    她凭什么那么幸福呢？家庭富足，感情顺利，还能高高在上的散发自己的善良，施舍给别人小小的恩惠，然后接受感激。

    他要得到她，然后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