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双生
“你没事儿吧？” 尤晓晓把林援越送走，又转身上了楼。房东还在挨家挨户敲门通知，尤晓晓跟她点头致意，没想多作停留，可周丽丽拉住了他，挺高兴地朝他说：“你跟林援越和江阳说一声，跟这儿隔着两条街有房子出租。二楼中单的小萌要搬，刚还问我也没有准备一块儿的。那边是拆迁安置房，人虽然杂点，可是商品房，两室一厅，一个月1000块钱，俩人合着租，比这边也贵不了几个钱。要行的话，你跟他俩商量商量？” “欸。”尤晓晓应了两声，朝她道了谢，这才上了楼。因为屋里有人，刚才出门的时候尤晓晓只是把门虚掩着。他没拿钥匙，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江阳抱着孩子，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刺猬，身在群敌环伺的密林里，只能以此保护己身。 尤晓晓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问完了，才看见江阳慢慢地转过头。眼里还是空的，周身却比刚才多了些活气。尤晓晓往他身边坐，江阳下意识地给他让了半个身位。 “又——又麻烦你们了。”江阳把头低下，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这一路上总是遇到好人，有时候晚上做梦，都是形形色色给他帮助的人。那几年，在胡一浪手里，他受了不少苦，如今碰见这些好些人，难说不是老天给他的补偿。 “你呀。”尤晓晓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他起身从晾着的尿布中拿了一片，“换了吧，这天儿，屋里凉，别冻着了。” “欸。”江阳应了一声，便从尤晓晓手里取走尿布，继而站起身，往厕所那边去。 “你这什么意思？”尤晓晓有点不明白，“这孩子才多大，又是个男孩，你还怕我占便宜啊？” “不是——”江阳看了看孩子，心里憋着那么多话，他一句都出不了口。尤晓晓是对他好，可再好，再好他也不能把孩子的秘密告诉人家啊。 “你这人。”尤晓晓知道他轴，又不好意思真让江阳抱着孩子进厕所，干脆就自己抢先进去了。门一关，尤晓晓在里面喊：“你换吧，换完了叫我。” 江阳说不出话，他慢慢坐回床上，看着懵懂无知的孩子，亲亲对方白嫩的笑脸，一行泪又淌了下来，落进孩子的衣服里，消失不见了。 尤晓晓在厕所里站着，他四下看看，不足两平米的小空间倒是五脏俱全，洗手盆、马桶还有热水器，全都整整齐齐。只是，到底面积小，换下来的衣服只能放在马桶后面的水缸上，尿sao味儿被肥皂水掩盖，淡淡地漂浮在空气里。 尤晓晓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在购物网站上买了手洗用的洗衣液，填了江阳的地址。准备付款，才想起来对方要搬家，这才不情不愿地选了“取消”。 这时候，一条信息挤了进来，挂在屏幕上方。尤晓晓点看看看，原来是胡一浪的秘书——郑婉莹。 ——晓晓，林师兄说你去城郊结合部了？ ——是，有个朋友病了，我过来看看。 ——你还有这么接地气的朋友啊？不容易。 ——看你说的，我就是个赤贫。 ——别胡扯了，500万的房子说买就买，你还赤贫？那我们还不得上吊去。 ——那是老林买的，不是我。 ——他的不是你的？ ——他的是他的。我自己赚的才是我的。 ——行，有志气。对了，你把地址给我发一下吧，楼层和门牌号也别忘了。 ——好。 尤晓晓把地址发过去之后，对面又来了一条信息。 ——晓晓，你这朋友姓什么，怎么称呼？一会儿，需不需要我带点水果过去？头回见面，总不能空手。 ——那不用，他这人特别客气，就怕麻烦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放着我家不住，住这里。 ——那好，那我就不上楼了，你自己下来。 回完了信息，尤晓晓伸了个懒腰。 这会儿，江阳也给孩子换完了衣服，他招呼尤晓晓出来，还给他倒了牛奶。 “你看你，”尤晓晓看他只喝了点白开水，也是无奈。“一会儿郑秘书过来接我，还差不多俩钟头，你一晚上没睡吧，歇会儿？” 江阳点点头。这时候，他是真不能再推辞了，孩子病了，他跟着折腾了一晚上，早晨烧才退，可他一晚上没得休息，身体从刚才就吃不消了。要是没有孩子，怎么都好说，可孩子在，他得养精蓄锐，要不然，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那我睡会儿——”江阳躺到床上，“你快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好——”尤晓晓刚想跟他再说两句，可一抬头，江阳竟然睡着了。 “你呀——”尤晓晓摇摇头，半是无奈，半是心疼，他怕孩子哭，站起来就往外走。客厅里温度差不多，他就抱着孩子在里面走走。走了没两步，这孩子就挣扎起来。 “哟，不会又想尿吧？我的祖宗啊。”尤晓晓赶紧抱了他就冲进厕所，可拨开尿布，尤晓晓见到的不只是多出的一条rou芽，还有那后面同时存在的rou缝。尤晓晓瞪大眼睛摸过去，那可不就是跟女人的yinchun一样的东西。 一道尿柱从yinchun中的小洞落下来，沾了尤晓晓满手。 “我的妈呀——”尤晓晓拿手纸给孩子擦干净了，终于坐到马桶盖上，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你跟你妈，居然一个样啊——”他感叹着，却也只能把尿布包好，这个秘密，他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心里这么想着，尤晓晓还是有点没底，他拿着手机，在信息编辑上磨蹭了好半天。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林援越？说了吧，等于是泄密，不说吧，又怕以后林援越不够妥帖。 他犹豫再三，终于敲下几个字：老林，孩子好像跟江阳一样，也是个双。 过了大概3分钟，他受到了对方的回信：知道了，别再跟别人说了。 “怎么了？”林援越回完短信，就听见有人说话，他一抬头，正看见卡恩集团的二把手——胡一浪正站在不远处的奔驰车边朝他招手。 “哦，我表弟的信息，他朋友的孩子出了点事，让我给联系医院。”林援越扯了个谎，江阳毕竟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他不愿意把尤晓晓和对方的牵扯说出来，也不愿意让面前这个人知道他和尤晓晓的特殊关系。 “哦。”胡一浪没再追问，只是说“孩子小时候，容易病，我家里那个就是，打出生就在保温箱里过，没消停过。” “是吗？”林援越觉得挺新鲜，“您结婚了？” “啊，算是吧。”胡一浪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林援越猜他是跟人同居有了孩子，像他这样有钱的企业老总，是不会被婚姻束缚住的，所以，找个同居女友生孩子就成了最便捷、高效的办法。一年多之前那个富二代争取抚养权的案子，不就是他给办的吗？去母留子，还要女方掏几十万的抚养费。林援越现在都佩服自己，怎么能办得那么让委托人满意呢？三岁以前归母亲，三岁以后归父亲。周法官跟他喝酒的时候都说：“老林啊，还是你狠，要搁我，我可提不出这种条件。”那之后，老周把卡恩集团的胡一浪介绍给了他。奇怪的是，这人同他见的第一面，问起的却不是婚姻法而是合同法，他也因此挂名当了对方公司里的法律顾问。 胡一浪虽然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村炮，对他倒是很客气，佣金开得高，隔三差五还有些礼品可收，茶叶酒水就不说了，连丈人家里的装修都是卡恩集团的装修队免费给干的。林援越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听他提到家里，随口问：“家里孩子身子不好？要不正好去儿童医院也看看？我那边有几个认识的主任，是高中同学。” “那倒不用。”胡一浪笑了笑，“现在他妈带着呢，等回来再说。” 好么，感情两地分居呢。林援越便不再多说，跟胡一浪一起上了车。这附近一大片都是卡恩集团的开发用地，只是因为环保要求，才暂时搁置，只等着月底开工。他们来这儿，就是提前确认一下相关的法律问题。 现在，问题确认干净了，就该往市里赶了。胡一浪看了看表，离开宴还有不短的时间。只不过胡一浪向来是个仔细的人，这样的聚会，他得提前准备，毕竟，有个那么大的领导不是？ 从城乡结合部开到中心城区，外面的景色变了又变，人也渐渐多起来，等到大厦门口，那一排排名车将停车场铺满，更有了些奢靡的氛围。 门卫给两人分别开了门，有迎宾小姐过来引路。林援越是此处的常客，他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没退休的时候，一家五口就时常过来吃饭，他的jiejie和meimei一个出国一个结婚之后，家里人才慢慢地各自生活，想要聚在一块就只有春节这一个日子了。胡一浪却是头一次来，甚至说，这一次权当是来拜码头。初来乍到的人不懂得规矩，在天子脚下自然得规行矩步。他搭上林援越就花了不少功夫，而对方不过是河里最瘦小的一只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