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拨付兵马(2/2)
“酒喝完了吗?” 赤龙真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灰尘,低头看了眼苏午手中的竹杯,看到杯中还有大半的黄酒:“你是不喜欢饮酒罢? 也是个无趣地人。 把酒倒回葫芦里。” 他吩咐了苏午两句,转身走到停在破庙角落里的板车边,从板车上打开一个包袱,拿出了一个小包袱,转而递给苏午:“你身量高大,比我还高些。 我这身道袍给你穿应该也合适。 ——这是裁缝按着比我身量更大一号的衣样来缝制的。” 苏午接过赤龙真人递来的一包袱衣物,他将包袱解开来,就看到内里一身紫金色、丝绸滚边,衣衫上绣画着太极阴阳图、龙凤龟蛇四灵、种种云芨符箓的道袍、雪白的里衣、以及一顶五方五老冠,一双白底高帮的官靴。 看到这套衣服,苏午皱着眉道:“这衣服是为宗派内的高功道士、掌教真人量身所做的。我初拜入师父门下,就穿这种衣服? 怕是不合适。” 说着, 便将那衣服递还给赤龙真人。 赤龙真人看着苏午咧嘴笑了起来,却并不伸手去接那套衣服,而是道:“这衣服我穿着极不舒服,好似浑身都长毛了一般难受,一年到头,某都不一定穿它一次。 现下送给你,也是废物利用了。 你把那顶五方五老冠,还有那双黑漆布面的官靴留下即可。 衣服你就穿着吧!” 见苏午执意不收,赤龙真人把眼一瞪:“某只这一套衣服没穿过,能拿给你穿,莫非要某将自己破了洞缝补过的里衣、早就穿得服帖的几身旧道袍拿给你来穿换?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衣不如旧! 你就穿这套衣服吧!” “我身上衣服穿着也合适,穿这般衣物,也是浑身难受。 在火堆旁坐这一会儿,我身上的衣物也已经烘干了。”苏午如是道。 “待会儿我要开法坛为你拨付兵马, 你就穿这般衣裳,在法坛上不体面,亦不合体统——见鬼神怎能不沐浴、焚香、更衣?”赤龙真人不再看苏午,把板车推往破庙外,头也不抬地同苏午说道:“我话放在这,你若实在不愿穿这身衣裳,那就把它丢进火里烧成灰罢!” 他都已经如此说了, 苏午若真把这身为‘幽州闾山’掌教真人定制的道袍丢进火里, 只怕赤龙真人要当场与苏午在这间破庙里殴斗一场。 叹了口气,苏午不相信赤龙真人不明白这身衣裳代表了什么,但对方执意如此,他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当即脱下了身上确已烘干的粗布衣裳、破破烂烂的里衣,从里到外换上了包袱里的崭新道袍。 将身上脱下的粗布衣裳搭在火堆边架起的树枝上,苏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若自己是闽江闾山某个道坛下的弟子,缘何身上未着道袍,反而是穿着一身农家子常穿的粗布衣裳? 是那道坛弟子本就是这般普通装束? 还是…… 其实赤龙真人也猜错了‘原身’来历? 原身并非出自某个被‘虺乌道坛’灭门的闽江闾山道门道坛之下? 那原身究竟来自于何处? 一个个问题接连闪出苏午的脑海。 门外的赤龙真人喝了声:“柳灵郎,搭法坛。” 但见一阵阴风席卷, 板车就立地被重组成一座桌台, 桌台上对烛燃起,画轴撑起,种种法器排布罗列。 赤龙真人转身来看庙里的苏午。 苏午收束了念头,迈步走出破庙。 他一身紫衣道袍,衣裳处处都绣画着繁复而缭乱的花纹,太极八卦图居于胸腹中央。 这样花纹繁复的衣裳,一般人穿在身上,便会显得身形粗短,犹如水缸,而苏午身量高大英挺,这身衣服又好似量身定做一般,被他穿在身上,该撑展的部分全都撑展开了,立时给人一种‘道高龙虎伏,德高鬼神钦’的威压感。 赤龙真人眼看苏午迈步走来, 点了点头,道:“果然合身,果然合适。” 前一句‘合身’,后一句‘合适’,两个词语前面都带着‘果然’二字。 他这般说话,直好似早就知道有苏午此人,知悉了对方的身量,专门订做了这身幽州闾山派掌教真人的袍服,在今时送给苏午一般! 苏午与赤龙真人相视一眼。 赤龙真人转回身去,面朝法坛,抓起足有胳膊粗的一把线香在烛火上点燃了,任由青烟袅袅浮动,其霎时开声道:“旌旗升,烽烟动! 请来千军万马聚神坛!” 大喝声中,赤龙真人将手中一把线香插进香炉中。 四周有寒热交替的风呼呼刮来,围绕着法坛旋转不休。 那一把线香燃烧起的青烟都被卷进四周的风中,随着狂风卷动,而被吸摄无踪! “吾受‘净明法坛’幽州总度师,幽州闾山派掌教真人‘道弘’! 受二品高上神霄敕赦宝章三元三官辅化经箓,领从一品玄天真武七章兵马统帅宝箓! 今为门下弟子俗名苏午,道名鼎阳,六月十五日正午生辰者, 拨付宝箓兵马, 点兵点将,兵将随令,兵随印转,将随令行! 如有不从, 宝剑杀之!” 赤龙真人握住背后木匣中的一柄剑,唰地一声将那宝剑抽出,拍在法坛上,宝剑落在法坛上,登时放出明晃晃的光芒,更衬得赤龙真人杀气凛然,煞气腾腾! 四下里飘卷地寒热交替之风忽然收归寂静, 苏午眉心竖眼第三颗瞳仁倏忽蠕动起来, 他登时看到——此下法坛周围,已经有数千数万顶盔掼甲、驱策着种种坐骑、cao使着不同刀兵的兵将环绕四周,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一盏盏或黑或紫或红的旌旗在黑风中摇曳着, 无数旗帜卷动,竟将天穹都遮蔽了大半! 苏午拜入茅山巫门下,因为茅山巫行将覆灭,上清法坛之中奉祀的诸般兵将、神灵皆已消亡,唯独只有沉入阴间的诸代师门长辈、祖师可以为茅山巫众道提供援手, 是以他所见的茅山法术,多为‘诡玄灵异’印象, 此下看到闾山法脉教主一声令下,招来这数万‘阴兵’,苏午才蓦然惊觉——自己以为茅山巫道术即是道门法术的全部,却是一叶障目了! 此前赤龙真人与那土教术士相斗时,若放出他法坛里奉祀的这千军万马,不知那几个土教术士可还有勇气与赤龙真人为敌? “你今时只是‘真武一将军’宝箓,宝箓所能收容阴兵,不过十个。 从此后需要好生研习经箓,符咒,凝练符箓法体,提升自身符箓品佚——这样才能收容更多兵马。”赤龙真人扭脸告诫了苏午几句,转而环视四周被自己召唤而来的兵马,捋着胡须道,“这些兵马俱是我自幽州至闽地这一路来,奉祀养炼在法坛中的兵将。 幽州闾山总坛之中,还被某拨付了一些兵马。 也罢, 某来给你挑选几个堪用的阴兵!” 他左手并起剑指,忽然指向周遭兵马之中,一头体型庞大如牛的黑狗——法坛中间铺着的一叠黄表纸上,登时出现一个挤压成一团的云芨符箓, “徐州喜食狗rou, 这头黑狗是某自当彼地一处废绝斗狗场中招摄来的一道亡魂, 人死以后,较长时间留存魂儿于世尚且困难,更不说是一只狗了——它为了叫自身能长留于世,也吃不少人魂、其他未明魂儿。 ——若它还是个活着的畜生, 这般作为定是要被打杀了的,不过万物即死,便如灯灭,死后留下的那道魂儿——其实只是生灵自我意识的残渣罢了,不能看做是活物。 是以它做这般事,算不得罪过。 一般箓士初领宝箓,想要压服这恶犬分外困难。 但你压服应该是毫无难度的。” 解释过那黑狗的来历后,赤龙真人又指了个宛若rou山的兵卒——那兵卒浑身晃动的肥rou,其实是一个个堆叠的人头! “这是某当时所投山贼窝的头领,他生前食人rou,被某发现,因而杀之。 死后亦食人魂,某一直想拿它炼一道五雷天丁法术,后来雷法精进,又不需要以它来炼将了,便拨给你。” “还有这五个阴兵, 或是长出重瞳,或是耳大如蒲扇,或是鼻中呼吸白黄二气,或是舌上生有人头,或是身躯强壮如牛——以之修炼五鬼六贼符咒最是好用。 也拨给你。” 赤龙真人虽然极随便就收了苏午作弟子, 但对这个随便收来的弟子,又有一种不知从何由来的重视, 当下拨付给苏午的兵马都经他精挑细选。 一共选出了十个。 法坛上那叠黄纸符头上就浮现十个收缩的云芨符箓红点, 他抓起朱笔, 在符咒下勾画符眼、符身、符胆、符尾, 一张符咒顷刻间勾画而成, 将符咒往半空中一抛, 赤龙真人喝道:“急调神兵,随符拨付,令起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轰! 半空中飘转的符咒无火自燃, 符头十个赤红圆点猛然间膨胀成十个扭曲的云芨符箓,那十个犹如一扇门般巨大的符箓,骤然扑向了苏午! 苏午眉心竖眼中金光浮动, 在十道符箓覆映己身的刹那,他念头闪转,直接将那十道符箓对应的阴兵统统收容进意识潜流中,它们还未及挑衅苏午,即被苏午一念覆压,未在苏午意中掀起一朵浪花! 此后, 于苏午下八景宫中, 那道‘玄天真武一将军箓’下方,浮现出十个浓缩的云芨符箓红点。 “待会儿会有一伙闽江闾山派支的弟子过来寻我们麻烦,你来试试那十个阴兵成色如何,与他们斗上一斗。”苏午睁开眼睛,就见赤龙真人神色无所谓地嘱咐了他几句, 留法坛在原地, 转身走向破庙里:“我捉了只野鸡,煮一锅鸡汤,你打完了便来吃。” “我还未学过如何调遣阴兵, 如何驾驭法坛?”苏午朝赤龙真人的背影问道。 “那有甚么难的? 你只需以识藏元神与法坛勾连,调兵遣将,自然收发由心,起兵杀贼,更是兵随印转。”赤龙真人钻进了破庙里,不再看管苏午。 四下里围绕法坛的阴兵尽皆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