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喜王(1/2)
“你看,图案是不是变了?” 凄冷月光打在棺材内壁顶上,显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苏午还仔细听着老神汉讲说过去的一些秘闻,未想到他半路直接转换了话题,当下微微一愣,压住询问秘闻后事的念头, 凝目看向棺材内壁顶上。 那副原先被绘刻成‘升仙门’的图案, 此下在月光映照下,却是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门额上‘仙门’二字的‘仙’字,像是蜡泪被火炙烤得扭曲蜿蜒,竟变成了一个‘鬼’字! 两扇朱漆木门四周,朵朵祥云化作了一个个狰狞鬼脸,簇拥着黑漆漆的、阴森森的两扇门! 门缝里探出头来的宫娥女子, 头上绾发披散,脸上戴了张阴惨惨的鬼脸面具! 在那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鬼脸面具额顶,分别写着一个血淋淋的‘囍’字! 鬼门? 鬼门关! 喜神! 苏午转而看向神汉。 这位神汉并非是像刚才‘全卓’那个神癫一样滥竽充数,黑脸老人是有真本事在手上的! 神汉拍了拍棺帮,喃喃道:“还真是喜神教做的事情啊…… 死者定了这副棺材以后, 肯定被棺材店老板劝说过,躺进棺材里试了试合不合适——这一试,魂儿就被‘喜神’勾走了,带进了鬼门关里去。” 黑脸老人见苏午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出声提醒道:“你也别想着现在去控制那棺材店老板——照这情况来看,棺材店老板肯定是喜神教里的人了。 他肯定早就得到消息躲起来了, 现下抓他是抓不着啦!” “老大爷看来是了解这个喜神教的。”苏午看向黑脸老人,说道,“既然如此,当下该怎么做,怎么召回江老爷子的魂儿,让他能在人间多弥留一段时间?” 黑脸老人拍了拍棺材帮子,指了指敞开的栅栏门,道:“把棺材扛回去吧。 你扛着往前走,我后头跟着。 把刚才那个事儿给你讲完。” 他指的是‘几百年前的那一桩旧事’。 江老爷子突然亡故,与‘喜神教’很可能有关联。 ——棺顶上画的图案中,守着‘鬼门’的宫娥脸上带着写了‘囍’字的面具。 既然二者可能有些关联,苏午倒有耐心听一听老人家讲几百年前的旧事。 那桩和‘立捉虎郎庙’处于同一时期的故事。 他把钥匙递给神汉, 自己扛起棺木走在前头。 神汉等他出了老宅院门后,锁了栅栏门,跟在他后头。 二者就这么走在清冷月光下, 幸而当下夜色已深, 否则要有村民见着有人背着棺材在路上走来走去,非得吓出毛病不可! 老人的声音从后面徐徐传入苏午耳中:“那女人信了喜神教那些人的鬼话,以为自己做‘rou观音’,只是坐在神台上,受一段时间的香火供奉而已。 只要能救丈夫, 这点忌讳她倒是不在意。 可惜她想得简单了——待到了喜神教选好的那日,她被请进了喜神教用纸扎的庙殿里,坐在神台上,然后喜神教有人在旁边咿咿呀呀地唱,有人去把她患病的丈夫抬到纸扎庙里, 还有人忙着把一把把生米洒在她丈夫身上, 那些生米落在她丈夫身上,填进她丈夫嘴里,顷刻间就被蒸熟了! 熟了的米, 却有一股子馊臭味,还不断往外淌黑水! 喜神教的人和女子说,这些米是在帮她丈夫吸走身体里不干净的东西,让她不要担心, 事到如今,女子虽然觉得情况古怪,但都到这一步了,她想退也退不得了, 只得按着喜神教人的要求,穿上法衣,戴好法冠与面具。 这些东西穿戴好后, 女子当场就不能动了, 再往后, 她只觉得有人在不断往自己身上糊一些黏糊糊的、馊臭的东西,那些东西糊了她满身,就逐渐凝固下来,变得和铜铁一样坚硬。 到这里,喜神教再‘描像’、‘祭拜’、‘立庙’, 就在当地立起了一座喜神庙。 这喜神庙立起来以后,我们当地就遭大殃啦! 凡是新婚的年轻男女,头胎必定难存活, 嫁娶只能偷偷摸摸进行,要是敲锣打鼓地迎来送往,第二天新娘子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也是到了后来, 那位‘捉虎仙人’到我们这里, 替我们破了喜神庙,人们的生活才渐渐正常。” 捉虎仙人与‘喜神’原来还有这一段渊源。 那个捉虎郎,是自己的师弟‘狗剩’吗? 苏午沉思着。 方才神汉说喜神教‘立庙’的种种仪轨,总让他联想到灶神教收诡立庙的法子。 都会用到一项最关键物资——米! ‘喜神教’会是一个背离了灶王神教初衷,邪化后形成的流派吗? “既然喜神教已经被拔除,连庙殿都被破倒了,怎么现在又开始出现了?”苏午向黑脸老人问道。 “喜神教的人满天下都是, 总是按下这头那头又顶起来了,哪是那么容易就破灭干净的?”老神汉摇了摇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接着道,“就连我们当地,还是有些傻子、疯子暗中在信这个。 有人觉得供奉喜神,自己桃花运能旺盛点儿, 有人追求别家的女子而不得,听别人介绍,就把喜神请进了家里。 也有人单纯就是坏种。 这些人暗下里聚集到一块, 胡乱摸索,说不定就整出事儿了——就现在这情形来看,他们确实是整出事,闹出动静了!” 苏午将棺材扛进了江家院子里, 守在院中的几人见状,连忙搬来条凳,让苏午能把棺材在院中停好。 “刚才这个冒牌的神癫已经交代了所有事情。 有人暗中联络他,那个人应该就是喜神教里的人。 对方给了他一笔钱, 要求他在做法事时,杀掉江家一直养着的一只大公鸡。 这样江老爷子就能回过魂儿来,多活一天半天。”苏午将缩在角落里的全卓拎了过来,向老神汉简单讲了讲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老神汉听得连连点头, 迎着江莺莺的殷殷目光,他挠着自己的下巴,笑着道:“看来那喜神教的人也是有所求的——你们家那只公鸡是什么样啊? 能抱出来看看吗?” “可以的!” 江莺莺连忙点头,匆匆去了专门给‘应急罐头’修筑的一间小屋, 唤了它两声, 一只彩羽鲜艳斑斓、足足三四十斤重的大公鸡就踱着方步,昂首挺胸地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它眼神锐利,环视周遭的陌生人, 脖颈上的羽毛丛丛炸起, 守在江莺莺脚边,顷刻间进入了警惕状态。 “鸡是好鸡!” 老神汉看着应急罐头,赞叹了一声,接着又摇头道:“再好的鸡,死了也只是一块rou了。不知道那人要鸡血干什么,难道是打听到了关于这鸡血的某个偏方?” 他皱着眉思索了一阵, 摇摇头, 看向被苏午拎过来的全卓道:“那人跟你说的,只要杀了鸡,江家这位死者就能回魂儿,多弥留一段时间?” “是是是! 对方亲口跟我说的, 我有聊天记录!”全卓看着黑脸老人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围腰子,顿时生出几分同行间的亲切来,连连点头应声, 俨然是把对方当作了能给自己‘主持公道’的行内长辈。 “那看到是‘鬼门’还没关严实…… 也不知道那个‘喜神’现在恢复了多少啊……” 老神汉自言自语两句, 根本不管被苏午控制着的全卓, 转而走到供桌前。 供桌前,摆着全套的神癫法器。 全卓一件都没用上, 先前就拿了个破八卦镜到处晃。 “你家伙什挺齐全啊, 就是东西落你手里——浪费了。 过了今天晚上,你肯定不会再愿意干这个行当了,到时候把这些东西都送我吧!”老神汉扭头同全卓说了几句。 全卓一脸懵然:“为啥啊?” 虽然这次他‘道行’浅,被人看出了虚实,他这次认栽就是。 天底下可不是处处都是有道行在身的人, 他干这一行, 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老神汉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你被吓破了胆子,见着了真章,还敢在坟头上跳舞,灵车里唱戏吗?” 全卓大张着嘴, 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往上冒! “要不要给你块布,你好蒙着眼睛,装没看见啊?”老神汉笑眯眯地同全卓逗趣。 全卓愣了愣,随后连连摇头,颓然道:“见着了真章,我也死心了,不会再留下什么念想也挺好。” “这点你倒是聪明。” 老神汉点点头,转回身去。 他拿起供桌上那一对呈现‘大吉’之相的法卦,喝了声:“待我起一卦啊!” 随即口中念念有词一阵, 在他念念有词之际,苏午的意陡然有所触动, 发觉四下里的风好似都围着老神汉转动开来! 那老神汉撸起袖子,将一对法卦往身后一抛——法卦朝地面坠落,又被无形之风携裹着,飞旋起舞,迟迟不肯落地显相! 老神汉一跺脚, 道一声:“落吧!” 法卦顷刻落下! 阳面朝上, 牛角脚尖分别指向这院子里的‘乾卦’、‘坤卦’方位! 又是‘大吉’! “果然是定海神针呐!” 老神汉抬起头,冲苏午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