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诡差-黑(1/2)
自这张残缺脸谱显现得一瞬间, 纸面上的猩红恶火和灰黑余烬便都寂静了, 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向着那张‘魀韎’脸谱汇集, ‘魀韎’这两个厉诡文字, 渐渐被无形的力量改变了笔画, 一些扭曲而怪异的笔画被撤换了, 新添上另外的笔画。 随着余烬与恶火全数汇集在‘魀韎’脸谱上,‘魀韎’这两个厉诡文字,也终于转为苏午能看懂的形式——可戏仿:‘诡差-黑’脸谱。 人皮纸上, 浮现出一张纯黑色,但有眼耳口鼻等五官的面孔。 即是‘诡差-黑’脸谱! —— 翌日天还未亮的时候, 便有不少百姓聚集在崔家宅院外,不时往院子里探头探脑的。 这些百姓皆是了解到这边有个灶班子正在分发米粮,所以特意赶了过来。 想娣起来煮粥的时候, 见到外面的百姓,问明来意后, 连忙去向李岳山汇报。 李岳山早早地起了床,正和老道一板一眼地练着对方教授的那套功夫,顺便把狗剩、秀秀、大彘也叫起来一齐练功夫, 他听到想娣的汇报,点了点头, 思忖着道:“想娣,你多熬些粥汤吧,熬得稠一些。 请外面那些百姓都进屋子里去歇着, 天气太凉了,免得冷着他们。 一会儿粥熬好了, 给他们一人分一碗。” “是,掌灶老爷。”想娣应着声,目光在大彘身上稍微停留。 她的儿子和秀秀、狗剩站成一排,也在一板一眼地练着功夫, 儿子挤眉弄眼地朝她笑着, 想娣内心只觉一片安稳。 “秀秀, 去把你那两个师姐叫起来, 昨天她们也忙活了半天,今天特意准许她们多睡小半个时辰,现在时候到了,自己还不知道起床,真是两个懒货!”李岳山对秀秀吩咐过, 转而又着狗剩去叫大师兄起床。 不过, 两个孩子还未走到门口, 东西相对的两扇屋门,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大师兄早!” 西面那间屋门口,传来李珠儿的声音。 她眉眼间尽是喜意, 向对门正好走出来的苏午招呼着, 苏午点了点头, 转而看向黑着脸的师父:“师父。” 李岳山并不看他,反而瞪了瞪堵着门红了脸的李珠儿,哼声道:“老汉我就站在这墙根边儿,你出了门,眼里净是你大师兄了, 连师父都是看不见的!” “师父,我一开门就正好看到大师兄了呀……”李珠儿吐了吐舌头,连忙走出门,身后跟着安安静静的青苗。 青苗比珠儿有规矩得多, 先向师父行礼, 而后才向苏午也低头行礼。 李岳山本也没打算追究珠儿甚么, 看到珠儿与大徒弟这般相处的情景,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是以不轻不重地责备了珠儿几句,便将此事轻轻揭过,转而道:“今天应该会有不少村民来这儿领粮食,你们今天就把崔家库房里的粮食都分好吧, 在这里盘桓二三日, 等粮食都分完以后, 咱们订做的那两辆马车应该也就做成了, 届时就继续上路!” “好!” 众弟子纷纷应声, 又跟着老道练了几遍功夫,浑身都冒热气的时候,..??m 后院的想娣过来知会灶班众人,粥已经熬好,可以开饭了。 “走罢! 吃了饭再忙活!”师父招呼着众弟子, 转去前院的堂屋吃粥, 这时, 堂屋里已有不少村民聚集,看到李岳山一行,都连忙起身,拘谨地行礼。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看的李岳山直摇头道:“各位不必多礼,我在后面熬了一锅粥,天气怪冷的,大家待会儿都喝一碗来,暖暖身子。” “诶…… 老爷您真是仁善,这桌上已经给摆了许多吃食了, 还要麻烦您班子里的人给我们熬粥, 真谢谢您咧!”堂屋里的一个老者被众人推举出来,颤颤巍巍地要向李岳山行礼道谢,被李岳山赶紧拦住。 “桌上这些都是昨天崔大户家里宴客剩下的东西, 后院还有些未宰杀的鸡鸭鱼儿, 待会儿你们也各自带一些回去。” “小老儿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感谢您啊,掌灶老爷……” “说甚么谢? 这些东西,本就出自你们各家各户,现下老汉只是把东西又归还了你们而已。 要谢, 便谢老天爷罢! 它总算办了件好事,把崔大户一家带到阴间享福去了……” …… 正堂大屋里的人吃过一顿热腾腾的饱饭, 灶班众弟子便自去库房里搬运粮食, 将后厨剩下的鸡鸭鱼rou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崔大仁家被烧得黢黑的院墙外, 村民们排起了长队。 依旧是珠儿与青苗负责分发粮食, 将提前装好的一袋袋粮食,并一些鸡鸭分给排队的村民们, 一直从早上分到快中午的时候, 崔家库房里堆积的粮食以及后厨的食材才分得差不多。 没了厉诡的侵扰, 阴喜脉灶班子在阳平镇这几日,才算是彻底安稳下来,可以按部就班地过生活。 每日早晨学习老道教授的功夫,强身健体, 日常做些家务, 下午大师兄教众人识字写字, 晚上聚在一起,听听师父讲的一些掌故与见闻,丰富阅历。 几日间, 苏午也暗暗地将几道药方交给了珠儿、青苗二人, 以及制作雄血汤、元昭大玉汤的种种药材,也拿出不少来,交给二人小心保管——阴喜脉灶班子的底子太薄了,正需要兼容并包,博采众长, 才能让这一支灶班子彻底壮大起来。 如今, 灶班子有道家的功夫、密藏域的药材可以强身健体, 几个弟子除了青苗以外,亦各有际遇。 赶尸匠的控尸法、密藏域的‘本尊依止修行’都能在这个小小的灶班子里看到。 苏午当下还在研究‘端公法’中的‘供奉傩神面孔’,希望给师弟师妹们多加一重保护,让他们面对厉诡之时,不止于只有以收魂米关押厉诡这一重手段可用。 不过, 他的研究至今还未有太大进展。 毕竟, 能供奉傩神的‘端公’或‘马脚’,首先必定是在年幼时,因为自身疾病、际遇等种种不幸的原因,在偶然间撞见了某些强大厉诡的某种外相, 因而以面具记录下外相的面孔, 供香火祭拜厉诡外相, 以种种诡异舞蹈以娱神, 再奉上契合外相‘生肖’的祭品, 如此种种流程下来,才得以沟通某些厉诡的外相力量。 至于苏午, 年少时并没有过体弱多病的时候, 他被父母照顾得很好。 不过, 苏午的人生际遇之中,亦不是遇到过非常惨痛的事件。 父母双亡, 足可以是一个人人生中不可承受之重了。 但那个时候, 厉诡似乎还未有复苏的迹象, 沟通厉诡外相也就更不可能。 现下苏午唯一能研究的对象,就是人皮纸上的脸谱, 他尝试让那些脸谱固定下来, 成为鬼手、心诡的外相。 然而, 鬼手是一个残缺的厉诡,完整的尸林怙主或者是影诡,都是‘凶’级以上的恐怖厉诡,不完整状态下,鬼手虽然亦极强力,但却还大不到可以显化出外相的层次, 至于心诡, 驯服心诡已经耗费苏午很大力气, 欲要让心诡投射出外相, 并且恰好可以与人皮纸上的脸谱相勾连,苏午现阶段还难以做到。 …… 某日夜间, 聚集着浓重炭火气味的房间里, 几盏油灯被火引点亮了。 屋里的火炕烧得暖烘烘的, 热气向外散发, 使得整个屋子也是暖意融融。 师父的面孔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 他端了一盏油灯到火炕的桌子上, 灯火这才映照出他笑眯眯地胖脸。 也映出了靠墙的位置,一条裹着厚厚被子的身影,重重的呼噜声从被卧里传出来,让李岳山一阵脸黑,拍了拍被子里的那人,低声道:“声音小些! 不然你就别想睡觉了!” 胖老者的威胁颇有作用, 他话音落地,被子里那人打呼噜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窝在被卧里的那人,自然就是老道。 现下天才擦黑, 其就躲进被窝里睡觉去也,让李岳山直骂他懒鬼,却也无可奈何。 “这厮就是想和老汉作对!”师父指着老道笑骂了一句, 火炕前,昏沉沉的屋子里,跟着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当下灶班子所有人都聚在了师父休息的屋子里,正要听他讲些自己个人的经历, 这两日,通过李岳山的口述,已让众弟子们受益匪浅。 其实很多民间传承, 历来皆是如此, 言传身教。 这种没有文字记录的技艺传承方式,使得许多技艺都在岁月变迁中,悄无声息地消亡了。 李岳山亦意识到此种方法的不妥当, 他年纪越发见长, 除了从前许多刻骨铭心的事情,到死都不会忘怀, 也有很多东西渐渐被自己遗忘了。 所以趁着当下, 他要尽可能多地把自己的见闻、阅历都传下来,由人记录下来,以流传于后世。 大弟子就是那个记录人, 作文字记录的就是苏午。 “咳……”师父点燃了一袋烟,清了清嗓子,吐出一股烟雾后,正起了谈兴,要讲讲自己某次的惊险经历,眼角余光瞥见苏午腋下伸出黑漆漆的手爪, 那手爪指尖又长出根根斑斓丝线,在围着一个东西缝合甚么, 李岳山顿时喝了一声:“阿午! 你不给老汉写字记录,在那里缝甚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