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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儿子,不姓孙姓什么?(剧情章)

    周瑜暗自好笑,他与孙策煎熬多少年才换来的婚姻,如今却要他亲口去否认:“将军说笑了,婚姻之事向来长辈作主,岂有逃婚之说?我们周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故朝廷有命,伯父不敢不赴,丹杨有难,周家不敢不顾。”

    “如此说来,你们倒是忠臣了?”张英拍案大笑,“怎么我听说陆康守城的时候,你们周家闭门不肯相助呢?”

    “袁术与陆康之争,缘起于他们二人的恩怨,周家不便出面。但百姓是大汉的百姓,围城以来,周家放粮济困、施药救人,将军莫非不曾耳闻吗?”周瑜斜睨张英,面上瞧不出一丝怒意,字字落地有声。

    左看右看,这周瑜不像个坏人。刘繇也说过周家与袁家未必见得是一条船上的,豪强士族各个都有自己的算盘,但周家与袁术手下初出茅庐的小将孙策联姻,反倒令刘繇疑惑。张英见那周家公子长身玉立,清若涧中泉、皎若云间月,越瞧越是好看。初时看他,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看得久了竟又凭空看出一身熠熠清辉,光寒气锐,叫人不敢直视。张英看得既爱又怕,心想八成是姓孙的垂涎美色,借围城之利逼婚周家,周瑜所言不假,也难怪周尚要背井离乡带侄儿避婚。张英咧嘴嘿嘿:“不是我有意拦你们叔侄,现在北边袁术做大,谁不知道他那肚子里藏的是什么心思?使君叮嘱再三,万事都要小心。如今我们使君和笮融、薛礼结盟,就是为了对付袁术。你们那块丹杨也不是太平地。既然大家都怀忠君匡汉之心,以后有的是要互相照应的地方。”

    周瑜谦谦施礼:“正如将军所言。”

    周瑜得到张英承诺放行,或许张英也觉得自己替刘繇取得了周尚结盟的承诺,周瑜带人原路折回去找周尚,没想到驿馆外竟多了一队陌生人马,二三十人,个个披坚执锐。周尚同行的人有老有少,纵然只计算年轻力壮的家仆也比对方人多,可寻常家仆哪里是穷凶极恶的士兵对手?周瑜远远驻马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士兵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派出个胆大的走向前,高声冲周瑜喊:“是周家公子吗?我们将军是来见周使君的。”

    不是敌人,周瑜松了口气,方才驱马靠近驿馆。那士兵殷勤地接过他的缰绳,周瑜一眼扫过,这些士兵们或明目张胆地打量他,或遮遮掩掩地偷觑他,好奇胜过敌意。周瑜随口问:“你们是谁的兵?”

    士兵朗声答:“督军中郎将,吴景将军。”周瑜脚步一顿,他没有想象过如何面见吴景,更没有想到与吴景的第一次会面,竟然是孙策缺席的场景下。

    因周尚入住的缘故,驿馆早就清空了其他客人。周瑜走进院子,听到正对面的堂屋隐隐传出说话声,夹杂着儿童吵闹声。周瑜走到门边时,或许是他挡住了阳光,吴景立刻抬起了头:“是——”是周瑜吗?吴景还来得及问出口,但他想不会有错的,jiejie和孙贲形容那位坤泽公子比天上的月还美丽,那双眼眸皎洁得好像月光一直照到心底。

    周瑜走到二位长辈面前站定,含笑行礼:“晚辈周瑜,参见吴将军。”孙绍立刻从吴景身边挣脱,牵住周瑜的衣裳。

    吴景显然比周尚热情许多,激动地搀住周瑜:“舅舅——你的事jiejie同我交代过,叫舅舅。”周瑜顺着他唤了声“舅舅”,带着笑偷望周尚。吴景专注地看着周瑜,不知想些什么,兴许是与孙策有关的事,忽然连道数声“好”。周瑜不必多问,这几声“好”定是为自己发出的。

    吴景听闻周瑜在此,特意过来探望。他说起丹杨局势,忧心忡忡,实在不明白周家叔侄为何来淌这趟浑水。孙策并未将他们二人的计划告知吴景,周瑜想这样也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刘繇发起难来,他和伯父初来乍到恐怕很难应对。孙策未曾对吴景言明的部分,周瑜也选择隐瞒。

    临走前吴景蹲下来平视孙绍:“舅公要走了,让舅公抱抱?”孙绍看了爹爹一眼,张开手臂自己抱上去。吴景其实还算年轻,身强体壮,抱起孙绍这么个五岁的孩子丝毫也不费劲,一直抱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把孩子放下。

    孙绍张开小手撒娇:“爹爹抱我回去。”

    周瑜捏捏他的小鼻子:“自己走。”

    这时周尚才缓缓走到堂屋廊下,远远看着他们:“这孩子让牵就牵,让抱就抱,多亏了这些年没遇上过坏人,要是遇到拐子可怎么办?你得好好教教。”

    孙绍挥着小小的rou团子似的拳头:“遇到拐子我就揍他!这样揍他!”周瑜看到伯父嫌弃地摇了摇头转身,弯腰握住两只小拳头出招,短胳膊短腿有模有样地摆起架势。

    虽然吴景是袁术任命的丹杨太守,但常驻曲阿防备吴郡太守许贡。现在曲阿又在刘繇手里,周家叔侄去不得,周瑜提议去春谷县,周尚问他:“为何不去宛陵呢?”他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周尚呢?周尚如此问,是要周瑜自己说出来。

    周瑜怔愣了一下,周尚的试探难免令人尴尬,他镇定道:“春谷沿江。”春谷沿江,他可以最快的速度与孙策会合。周尚笑笑,周瑜猜不透他的情绪。

    孙策带兵攻打刘繇的消息传出,陆陆续续有人表态随行。孙策让蒋钦把人名都记下来,此时拿过竹简一看,上面歪七扭八满满都是虫子爬出来似的墨迹,让写字也不算好看的孙策眉头一皱:“什么鬼东西?你自己看得懂吗?”

    “看得懂啊!”蒋钦自信满满地拿起竹简给他讲解,“吕范、程普、韩当、黄盖、汝南邓当、庐江陈武……总共一百二十九人,要都数给你听吗?”

    孙策嘴角抽动:“行,你看得懂就好。明日辰时正南门集合,别把人落下了。”一百二十九名宾客,袁术还给他的部曲千人。孙策曾经在祖郎手上吃过人少的亏,纵然自诩神勇,也知道能抵御吴景年余的刘繇绝非凡庸之辈,这点人在他久经沙场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一路上放消息募兵。”

    “好嘞!”蒋钦领命正要离开,一路跑到门槛前硬生生转过弯来,“确定明天?”

    “确定。”孙策看着他古怪的神情,“有什么问题吗?”

    蒋钦笑眯眯地盯着他:“这不是听说你不方便?”他是中庸,年纪又轻,对乾元、坤泽难免充满好奇。

    孙策听得笑起来:“没什么不方便的。”

    出于他意料的是,蒋钦忽然严肃地板起脸:“我觉得你做得对,你不该接受袁术送的那两个坤泽。”孙策正要开口夸一夸他有智慧,竟能想到那两个坤泽很可能是袁术派来的斥候,没想到蒋钦的下一句话却是——“像周公子那样的坤泽,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分离的这些年孙策想都没想过和其他人一起,这才定亲不久也没想过纳侧室,蒋钦说出这话令他愣了下神。孙策尝试着想象一下,满脑子都是周瑜的脸,是周瑜说过的那些话——他遇见了周瑜,这一生怎么还分得出心去喜欢别人呢?

    孙策沿途募兵,快到历阳时,兵众已经差不多有五千人。袁术虽然放行了孙家的部曲,却没有给多余的马屁和兵器,沿途招募来的这些士兵一个个破衣烂衫、赤手空拳,实在不像是能上阵打仗的样子,这让老将们很是头疼:“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我们带的粮撑不了多久,士兵们饿急了就会去抢。”

    “抢也抢不出什么来,这年头百姓家里哪有余粮?”孙策眼珠子一转,“让他们留着力气,要抢就得抢刘繇!”孙策把写完的竹简装进筒里封好,把周泰喊进来:“送去丹杨,如今的丹杨太守是公瑾的伯父周尚。”

    黄盖一惊:“周瑜的伯父是丹杨太守?什么时候的事?”

    程普拦住将要出去的周泰:“你找他做什么?”

    “不是缺粮吗?借粮。”

    程普想了一想,侧身让周泰出去。他来回踱了几圈,突然转头向孙策:“你们是真定亲,还是假定亲?”还能有假?程普认真的表情看得孙策疑惑起来,程普压低声音,“我听说他有个……有个儿子,你还让他跟你姓孙?”

    “我的儿子,不姓孙姓什么?” 孙策知道外头风传孙策为了取悦周瑜硬着头皮认了儿子,他解释过,但越是解释人们越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程叔,我和他的关系你们早都清楚,你们明明亲眼看着我和他拜过堂成过亲。你们不该跟着外面的人胡乱猜疑,而是该去告诉每一个胡说八道的人孙绍是我的儿子,是我孙策的亲儿子!” 孙策的眼睛充血似的发起红来,血丝一根一根清晰地画在雪白的眼球上,可怖宛如夜叉。

    “伯符!”黄盖的吼声让孙策恢复些许冷静。

    “我应该带着他走的……”孙策知道那不可能,那是周家硕果仅存的小公子,周尚不会放人,周瑜也不会跟他走,“那样挨骂的就只有我,至少不会有人去猜疑阿绍的身份。”程普还想再说什么,韩当赶紧拽过他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从孙策的临时居所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