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①弘月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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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你昨晚几点睡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弘月礼光坐在员工休息区里,边吃着降谷零带来的蛋糕,边观察着降谷零的脸说。 离开始上班还有十分钟,降谷零掐点而来,还给他带来了据说是他亲手做的蛋糕。 “几点,睡的。” 降谷零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困顿似的重复着弘月礼光说的话。 “气色难看,还浮肿,是发烧了吗,你要不要去医院……”弘月礼光停住了话语。 降谷零接近他的身旁坐下,把外套披在了肩上,头靠着他的肩膀。 热度和重量在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 金色的头发垂下,降谷零身上的洁白衬衫领口被他解开了一个扣子,隐约露出小麦色的锁骨。脑袋纹丝不动地靠着弘月礼光的肩膀闭目合眼,仿佛熟睡似的静静呼吸,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他好像很累的样子,弘月想。 十分钟后,他睁开双眼,离开弘月礼光的身边,把衣服换好。 “没关系,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别担心,我身体很好。” “对了。”他看似不经意地说:“蛋糕好吃吗。” “有些过甜了。” “是吗。” 昨天那个客人又来了,他自称小林。 “弘月酱,从白天就开始很辛苦了呢!” “最近天气转暖,我一直都很热,不停地流汗哈哈…”小林用手扇着风,眼神一刻也没有从弘月礼光的身上下来过。 “你的手好漂亮,肤色也很白,果然年轻人的皮肤就是好。”他尤其是盯着弘月的手。 “对了,弘月酱的全名叫什么。”小林看着弘月礼光只有姓氏的员工牌。 “诶……” “客人,我们只是普通的员工,没必要知道名字吧。”金发黑皮的员工又凑了过来插在他们之间,看似阳光微笑,实则暗含警告地说。 小林愤恨地瞪了降谷零一眼。 “啊,对了我带来了之前说的那个。”他话题一转,把带把手的白色盒子放到了柜台上。 “之前说过要送的蛋糕噢,我刚刚去买了。” “这个……合适吗。”弘月礼光好像很困惑地说。 “合适合适,是我请你的,你收下吧。” 小林强行把盒子推了过来。 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弘月礼光:“这个蛋糕很贵的,而且真的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 弘月礼光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个人类的灵魂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明天再让我来听听你的感想吧,啊,记得添加上我的联系方式噢。” 小林离开后,弘月礼光看着白色的盒子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扔掉吧,谁知道他会在里面放什么东西。”说罢,降谷零就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里。 弘月礼光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又要说,这是客人送的东西,不好扔掉吧。”降谷零双手抱胸,语气不好地说。 “不,只是……”弘月礼光看着垃圾桶里变形的蛋糕盒子:“那个东西很贵,而且,我没有钱吃晚饭了。” 蓝色的眼睛微微垂下,带着落寞,连那盛人的光彩都变得黯淡了。 降谷零的动作一顿。 “那晚饭我请你好了,就当是赔罪了。”他说。 今天的一天都阴沉沉的,整个天空都被阴云遮挡得严实无缝,所有的大街小巷也都统统被染成灰蒙蒙的一片。 触目尽是灰色,而当下午在别处打工,晚上开着车来接弘月礼光的降谷零到来时,所有的灰色已经尽数变为了黑。 “冷吗?”降谷零把他手里带来的外套递给弘月礼光,看着弘月礼光十分自然地穿上,坐到车里。 他们开了十五分钟,到了一家意大利风味餐馆吃饭。 降谷零给自己点了rou丸和蔬菜沙拉,又给弘月礼光要了rou沫意大利面和菠菜,同时要了一盘鱼rou松,两人一分为二。 鱼rou松量很多,但是大部分都被弘月礼光吃了,降谷零后来把自己的那份也都给了他,又要了一些新的菜。 “很好吃。”弘月礼光说。 “什么味道都喜欢吃吗。”降谷零问道。 “那是自然。” 在吃饭期间,两人聊了很多话,虽然大部分都是降谷零在套话,弘月礼光出于礼貌地回答。 他的过往和降谷零调查的一样普通,却唯独与其独特的气质不符。 期间,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好像有人注视过这里一段时间,不过是个外行,撤离的速度也很快。 外行?弘月礼光该不会是某个临时诈骗团伙的人吧。 看着正望向窗口的弘月礼光,降谷零揣测着。 “回去吧。”他叫过弘月礼光,让那双蓝色的眼睛重新注视着他。 “天晚了,我送你回家。”他说。 乘上白色的马自达,降谷零随手打开音响,听着里面播放他熟悉的歌曲,他常常一个人边开车边听,毕竟和他一起听音乐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家住在哪里。”他问道。 “不想告诉你。”弘月礼光低声说。 “为什么。” “因为不想回去。” “我今天很困,又兼职了一天,比狗都困。”降谷零声音冷淡。 弘月礼光从旁边的座椅盯着降谷零的脸,尽管降谷零一直注视着前方路面,却还是能感觉得到落在他左侧脸颊上的视线。 那视线很不可思议,尽管其本人并不带任何情感,却使他的心跳悄悄加速。 如此注视良久,弘月礼光才转向另一侧车窗的外面。 “我不困,回去也是一个人,很想和你再待一会儿,听听音乐。”他说。 降谷零没有说话。 熟悉的音乐,相似的人,让他总有一种穿越到了过去的恍惚感。 ——那是他回不到的过去,一边怀念,一边痛彻流血的过去。 他一面告诉自己要警惕,精神却像是找到了合适的止痛药,忍不住想要一直吃下去。 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会死的,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一个小时,完了就乖乖回去睡觉,好吗?”最后他说。 “好。” 他们一面听着音乐,一面在街头转来转去。 街市细细长长,他们路过鳞次栉比的房屋,装饰漂亮的餐馆,服装店,古旧图书馆,不明显的草地——城市总是这个样子,无论转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降谷零瞟了一眼弘月礼光。 弘月礼光正把头偎在靠背上,一声不响地望着街头夜景。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降谷零看向前方。 不过是黑漆漆的天色罢了。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话题。 “自己在家会寂寞吗?” “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弘月礼光回答。 “也是。” “前辈的家里也只有自己吗。” “算是。” “诶,也习惯了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习惯。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自己,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唯有每天都把自己忙得筋疲力尽才能睡得着,才不会梦见那些让他一遍遍午夜惊醒,痛彻心扉,冷汗直流的事。 痛苦从来没有离开过他,黑色的乌鸦一直在疯狂剜取啄食着他的血rou,又化作一群影子留在他的体内,产下许许多多的卵,用黑暗的阴影侵蚀着他。 有时候,他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只是各种身份的交织,让他可以选择游离出自己的身躯,把其中一个身份的痛楚当做他人的痛楚,遥遥相望。 看,降谷零很痛苦,但那是他应得的。波本如此评价。 不如再去墓碑前看看小佐月吧,万一他也感到孤单了呢。安室透如此担忧。 精神疯狂嗡鸣,降谷零却已然习惯。 不过是与痛苦相伴,只要能覆灭那个组织,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这车是什么牌子,很不错啊。”弘月礼光突然说道。 所有的嗡鸣声散去,降谷零又是那个毫无破绽的降谷零。 “马自达RX-7FD3S。”降谷零回答。 “也不知道为什么,坐起来总感觉很亲切。” “是吗,大概是因为这车得到了我喜爱的缘故吧。” “喜爱就会产生亲切感吗。” “一种协调性而已。” “不太明白。”弘月礼光好奇地看着他。 “简单来说,就是我进入车内空间,并且喜爱这辆车,这样里面就会产生一种氛围,使坐上这辆车的人心情变得愉悦。” “你很愉悦吗。”弘月礼光注视着降谷零看向前方的紫灰色瞳孔。 “嗯,我很愉悦。”降谷零说。 “你该告诉我你家的地址了。”他说。 降谷零和弘月礼光从那个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物的钢筋水泥公寓,顺着楼梯往三楼爬去,最后来到306的门前。 弘月礼光掏出钥匙,钥匙与锁缝相碰的冰冷金属声响在走廊里传开。 他打开门,看向降谷零。 “多谢前辈,今晚过得很开心。” “没什么,我也很愉快。”降谷零回答。 弘月礼光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降谷零,走廊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 “家里没有别人。” “我知道。”降谷零在弘月礼光刚打开门时,已经瞟了一眼屋内。 “进去坐坐?” “不用了。” “喝杯茶,酒?我还想再和你聊一会儿天。” “谢谢,我也想和你聊,但是我必须马上回去了,再晚,我怕我困得开不了车了。”降谷零开玩笑似的地说。 弘月礼光看向他,他表情不变地回视着。 “也是这么个理。”半响,弘月礼光说: “那再见。”然后把门轻声关上。 “喂。”在关上门的刹那,降谷零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地发出声音。可当门打开了一条十五厘米宽的开口,闪出弘月礼光的脸时,他又有些后悔。 “最近,可以再邀请你出来吗。”犹豫片刻,在弘月礼光澄澈蓝眼睛的注视下,他还是坦然地说出来了。 “当然,也会请你吃饭。”他补充道。 “当然可以。”弘月礼光露出微笑。 门又合上了。 降谷零开车返回自己住的公寓。 时间已经不早了,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今日又忙碌了一天的他急需要一场深度睡眠,来拯救他已经在发出哀鸣的身体。 处理了几封工作上的邮件,即使混乱的大脑其实什么也不想干。想要闭上眼睛,心情又亢奋异常,回想的全是刚才和弘月礼光相处的画面。 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的漂亮蓝色眼睛。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降谷零去厨房倒了杯波本威士忌,什么也没加地喝着,又拿出原来打开的半盒饼干。 饼干有些发潮,就像他过期的,沉浸在过去擅自哭泣的大脑。 你今天都干了什么?波本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安室透问道。 精神不顾他的承受,擅自嗡鸣。 “叮铃~”手机的铃声打断了降谷零对自己的旁观。 是个陌生的号码。 降谷零接起电话。 “到家了吗。”是弘月礼光的声音。 “嗯。” “之前看员工登记表上有你的电话。” “嗯。” “明天一起出来吃饭吧。” “嗯。” “晚安,祝你睡个好觉,别像今天似的,人都快梦游了,像复读机一样。”弘月礼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晚安。” 电话被挂断,降谷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来电记录,手指点动,将手机号码存了进去。 还有明天啊。 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黑暗,没有任何梦境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