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龙强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坐在车内的唐小龙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

    距离原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可高启强依旧没有出现。他明白这种事情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当高启强给他发短信说计划有变，让他十一点来酒店接自己时，他没有任何想法。可什么生意能谈到酒店去呢？又怎么会拖延到凌晨还没结束？脑海中闪过一些关于高启强的不太友好的传闻，唐小龙浑身一僵，随后干脆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那些谣言，他原本是嗤之以鼻的。毕竟他认识了高启强二十多年，亲眼见证了他如何从一个寂寂无名的鱼贩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他的强哥是一个多么有能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通过出卖自己来上位呢？

    可与此同时，他又十分卑劣地期望着，那些传言有那么一丝丝的真实，这样的话，强哥平日里对他的那些暧昧的言语和触碰，是不是就有可能是……

    怎么可能啊。唐小龙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眼时间，还是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强哥喜欢男的女的，自己还不清楚吗。况且陈书婷……大嫂又是个那么漂亮的美人，两人感情也十分稳定。他唐小龙算什么，还能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高启强的呢。或许从初中就开始了。

    那时他们两家的父母都还在，虽一起长大但也算不上好朋友，关系不冷不热。不过初一时他俩分到了一个班，打交道的机会也就多了起来。

    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比起学习更在乎班上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对象。那时的高启强在女生当中可谓十分受欢迎。也可以理解，毕竟他长得清秀白皙，成绩优异，性格温和，和他们这些臭烘烘的坏男孩完全不一样。而如此一来，高启强也成为了全班男生的眼中钉。

    唐小龙是带头的那个。他从小到大都是孩子中的小霸王，男生崇拜他，女生仰慕他，现在却杀出来个小白脸想夺走他的位置，这他能忍？于是他开始带着他的小跟班给高启强找麻烦：往他书包里塞垃圾、在他背上贴纸条、给他起滑稽的外号……可惜无论唐小龙怎么“努力”，高启强脸上永远都是平静如水的淡漠。是啊，一个十二岁孩子不痛不痒的恶意，怎么能比得上成年男人醉酒后的拳打脚踢呢。

    但那时的唐小龙并不明白，也看不懂高启强瞳孔深处的漠然。他只是注视着那双总是闪着水光的眼睛，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而高启强看了看眼前小霸王呆滞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眼下还有对漂亮的卧蚕。男孩瞬间涨红了脸，他将这理解成了对他的嘲笑，于是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高启强，嚷嚷着要让他付出代价。

    小孩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大部分男孩都对这个霸凌对象感到了厌倦，只有唐小龙还在坚持不懈地sao扰高启强。

    “喂，阿龙，你老是去找高启强麻烦，不会是喜欢他吧。”

    “哈哈！阿龙喜欢妞妞！阿龙是同性恋！”

    那时的同性恋可不是什么好词汇。变声期少年人的尖锐笑声刺痛着唐小龙的耳膜，他憋红了脸，歇斯底里地大声反驳着，揪起怪叫的同学挥动拳头，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怪异的心虚。

    之后不久，高启强便离开了学校。而他百无聊赖地度过了无趣的一年，在老爹死后果断地辍了学，和弟弟跑去当街溜子，又靠着死鬼老爹的关系混成了市场管理员，过上了不愁吃喝的悠哉日子，将高启强这个人彻底抛之脑后。

    再次见到高启强时他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小心思早已烟消云散，而高启强也不再是那个细皮嫩rou惹人怜爱的小白脸。他打压他、欺凌他、将那佝偻着的身躯压得直不起腰，直到、2000年的大年三十——

    嗡。

    电话接通了。

    唐小龙惊觉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掌心已经满是冷汗，他刚张开嘴想要喊一声强哥，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沙哑的声音。

    “喂。”

    “……你是谁？强哥呢？”黑社会的警觉让唐小龙立即绷紧了身子，一只手向腰间探去，摸到了冰冷的枪柄。

    “你是、唐小龙，对吗？”陌生男人语气平淡的开口道，似乎早就摸清了他的底细，“别紧张，你们高总好着呢。就是得麻烦你上来一趟，他现在……醉得有些厉害。”

    醉？他们专门开房去喝酒？唐小龙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想不了那么多，抄起抽屉里的醒酒药就冲进了酒店。

    “你来了啊，速度还蛮快的嘛。”

    还没等唐小龙按响门铃，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便打开了门。他五官端正，穿着朴素，身上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唐小龙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市长的秘书，也是强哥今天请客的对象。

    “……王秘书，您怎么……”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今早还有个会，高总就先交给你了。顺便告诉他，他的事情，赵市长会考虑的。”王良拍了拍唐小龙的肩膀，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小龙警惕地看着王良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才带上门进入了房间。

    “强哥！你没事吧！那个姓王的他……”他还未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目光呆滞地看向凌乱的床上白花花的rou体，“……强、强哥？”

    唐小龙知道，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转身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那人走去。走进后他才看清高启强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白嫩的身体也被熏成暧昧的粉红，搭配着胸乳与大腿上的吻痕掐痕，看起来秀色可餐。

    这哪里是喝醉了，分明是被下了药。唐小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轻手轻脚地跪坐在床边，有些犹豫地揽住了高启强仍在颤抖的肩膀。

    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高启强便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直直地撞上了唐小龙痴迷的目光。

    “强哥我……对不起，我现在就出去……”唐小龙慌乱地移开视线，生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他还未抽回的手却被另一只guntang的手紧紧握住。

    “阿龙、龙哥……别走，求你……”那个总是自信张扬的男人此刻正抱着他的隔壁低声啜泣着，颤音中是他许久未听到过的谄媚卑微。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哀求一下将唐小龙拉回到了六年前。他有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的高启强了呢，久到他都觉得陌生。

    “龙哥……我错了、帮个忙，求求你……我还有弟弟meimei……”

    情药将高启强的脑子搅得一团糟，他眼神涣散，红肿的唇瓣一张一合念叨着什么。此刻的他不是高总、不是强哥，只是旧厂街那个为了讨口饭吃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小鱼贩。

    “……阿强。”唐小龙抿了抿唇，鬼迷心窍般低头吻上了那双丰润的唇。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立马红着脸想要后退，却被身下的男人一把搂住、倒在了满是爱欲痕迹的床上。

    他哆嗦着摸向那片白嫩软rou，才发现自己在碰到高启强的一瞬间就已经硬了。

    高启强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卖鱼佬，为了一个档口，背着七千块的电视去送礼，又为了这个电视，在大年三十冲进唐小龙家被群殴。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熟悉的疼痛，高启强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抱住脑袋，暗暗祈祷着他们揍快一点、安欣他们来快一点，好让他早点走完这个cao蛋的剧情。

    忽然间，耳边噪杂的叫骂声不见了，落在他身上的拳打脚踢也瞬间消失。他努力睁开糊满鲜血的眼睛，却看见面无表情的唐小龙正跪坐在他身前。

    “……小龙？”

    唐小龙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而这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情景吓得高启强渗出一身冷汗。他甚至忘了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扼住脖颈、按倒在地，然后——扒掉了裤子。

    “？？我cao！唐小龙你他妈干什么！”

    他用力握住唐小龙的手腕，想要掰开他的手，失败后便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向他的脸。可不知为何，身上的男人就是纹丝不动，高启强只能无力地挣扎着，任由对方将勃起的性器插进自己腿间的xiaoxue里。

    高启强痛得脸都扭曲了，这人打起桩来真就一点也不管自己死活，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蛮力乱捅。他恨得牙痒痒，最后用尽全身力气一口咬在了唐小龙的肩膀上。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声闷哼，这混蛋直接射在了他身体里。高启强被烫得脑袋发昏，最后直接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再次唤醒他的，是包裹住身体的温热水流。高启强有些恍惚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唐小龙望着自己的眼睛。他抬头看了看留着寸头的唐小龙，又低头看了看浑身赤裸满身爱痕的自己，最后一个巴掌扇在了对方脸上。

    被扇得脸颊肿起的唐小龙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低下了脑袋，大有高启强不满意再让他多扇几巴掌的意思。

    “……这次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高启强黑着脸移开视线，眼中是强行压抑的愤怒，“唐小龙，我告诉过你，该给的，我不会少给，不该给的，你也永远不该求。”

    唐小龙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而高启强只是强撑着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他甩开唐小龙试图扶住自己手，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浴室，留下唐小龙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

    是的，高启强一直都知道唐小龙对自己的那点心思，可能比他本人知道的都早。在旧厂街的底层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他比一般人更能感受到他人对自己的善意或恶意，并对此加以利用。所以，他才能在这片被时代遗弃的蛮荒之地如鱼得水地活着。

    孩童时，他会眨巴着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博取邻居的同情；长大后，他会笑着将红包塞给准备退休的鱼档老板；再后来，他会以盈着泪水的眸子为饵，勾住那位总是用怜爱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好心警官。

    最开始唐小龙看向他的眼神中还是对权力的敬畏。作为一起长大的玩伴，高启强当然知道唐小龙是个多么势利慕强的人，所以他会毫不留情地压榨过去弱小的自己，也会拼命依附逐渐强大的自己。但高启强无所谓，无论唐小龙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只要自己能掌控他、永远比他更强，他就会是自己手里最好的刀。

    可不知从何时起，唐小龙看他的眼神变了，他渴望的，从权力，变成了掌握着权力的那个人。

    那就更好了。一个爱而不得的爱慕者，当然要比一个单纯的忠心属下要更好利用。所以他开始钓着唐小龙，赏他一些暧昧的甜枣，再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你还是图钱吧，你要别的我也给不了你啊。”

    他趴在阿盛肩上哈哈大笑着，假装没有看到唐小龙眼底的失望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