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最后一课

    “勇敢杀敌八百兵，抗敌豪情以诗鸣；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倭奴气不平！”——谢晋元。

    1937年10月30日，四行仓库保卫战第四天。

    这里，依旧牢牢的掌握在中国军队手中。

    仓库顶层那面巨大的国旗，依旧在迎风飘扬。

    由于距离租界太近，日军并不敢使用大口径炮狂轰滥炸，但却动用了汽油、瓦斯弹等进行攻击。

    可是不管日军用处什么样的手段，四行仓库依旧巍然不动！

    同日，日本高松宫宣仁亲王用来赎回他小舅子德川本多的首批药材秘密运抵上海。

    孟绍原下令撤回公共租界的祝燕妮组织接收。

    此时的孟绍原，对其指挥的特别支队进行重新整编。

    全支队编成五个中队。

    田七、袁忠和、祝燕妮、岳镇川、魏云哲各负责一个中队，即所谓的战斗中队。

    而非常特别的是，田七因为“受伤”，暂时无法履职，所指挥的中队，暂时由赵昌乐负责。

    吴静怡奉命亲自指挥潜伏小组。

    孟少爷之前刚刚许诺过她的“特别支队总指挥”的头衔，又没办法兑现了。

    还好，反正吴助理对孟少爷的言而无信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整编完毕，各中队分批向指定地点撤退。

    不仅仅如此。

    孟绍原手里还有几支武装。

    在太湖的“太湖游击大队”，太湖特务训练班。

    他还将宋登、潘宝来、孙坚、马岱、许诸这批人，编成“青年特别行动队”，由自己直接掌握。

    此时的孟绍原集团，分为了三个系。

    一派是以田七等人为首的“老人”，最早跟随孟绍原的一批人，被称为“丙子系”。

    一派以赵昌乐、郭瑞等人为首，被称为“青年系”。

    之后，则是以宋登等人为代表的，由于大多是从杭州训练班出来的，因此被称为“杭州系”。

    其实，这三个系的人岁数都差不多。

    之所以如此划分，完全是按照跟随孟绍原的时间长短来定的。

    此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系：

    吴静怡指挥的力量。

    因为吴静怡的出身，因此这一系又被称为“内勤系”。

    派系林立？

    有的时候，孟绍原也会想到这个问题。

    之前就那么几个手下，孟绍原从来都没想到过。

    但随着力量的加强，派系问题肯定会不可避免的出现。

    整个军统都是如此。

    戴笠在，不管你是哪一派的，一律以戴笠马首是瞻，没人敢轻举妄动。

    后来戴笠一死，大家纷纷争权。

    孟绍原集团的情况差不多。

    孟绍原只要活着，他就是龙头，所有人唯命是从，死而无憾。

    万一……

    万一哪天自己挂了？

    管它呢。

    人都死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

    小河边。

    法式三层小楼。

    管家阿劳指挥着佣人，把餐具一一放好。

    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和阿劳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管家。

    他的责任，就是管理好这个家。

    阿劳其实还是很不满意的。

    一个佣人实在太少了。

    今天，尊贵的主人会在这里宴请客人，他必须要把酒宴举办的完美无缺，才不会丢了主人的面前。

    所以经过阿劳考虑再三，他又招募了一个临时佣人。

    必要的时候，借助在主人家里的山下由梨爱也可以帮忙。

    尽管让客人帮忙，很不礼貌，可是阿劳总觉得，山下小姐吃在主人家，住在主人家，和女主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当然，这个想法是绝对不能让祝燕妮小姐知道的，否则，阿劳知道自己会倒霉的。

    还好，听说祝燕妮小姐奉命执行任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了。

    哎，在阿劳看来，山下小姐和祝小姐都是很不错的女人，主人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成个家，整天到处瞎逛呢？

    在阿劳看来，如果主人一天没有成家，不管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瞎逛。

    按照主人的意思，那个法国厨师给了他一笔赔偿，打发回家了，阿劳重新聘请了一个中国厨师。

    主人说，他是中国人，整天吃什么法国餐？

    阿劳知道，主人就是心疼聘请法国厨师价格太贵了。

    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客人就会陆续到了……

    ……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

    山下由梨爱合上了书本，看着课堂里的八个学生，她缓缓地说道：“我记得刚教日语的时候，这里有四十多个学生，他们有的只学了一天，就被紧急调往了前线，从此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

    今天，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日语学习班，将会暂时关闭。我是日本人，我很抱歉，我的国家悍然发动了战争，给中国和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同学们，请接受我身为日本人的道歉。”

    说完，她对着八个学员深深鞠了一躬。

    “山下老师，这不怪你。”一个学员站起来说道：“日本人和日本人不一样，中国人和中国人也不一样。你没有必要为那些日本人道歉。”

    “谢谢。”山下由梨爱抬起头，脸上挂着微笑，语气却非常的凝重：“我不知道等到战争结束，你们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我希望我教给你们的，能够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帮助到你们，诸君，拜托你们，请你们好好的活着，拜托了。”

    话刚刚说完，一个特工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集合，紧急集合！目标，四行仓库！”

    又有任何来了。

    八个学员全部站起，经过山下由梨爱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忘记给他们的老师鞠躬。

    山下由梨爱笑着，笑着，可是随即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

    “孟主任，紧急命令。”吴助理走进了办公室：“总指挥部认为四行仓库保卫战已经胜利结束，谢晋元所部，应当有序撤离。总指挥部要求我军统，立刻将撤退消息通知四行仓库，并协助谢部安全撤退。”

    “知道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谢晋元部抵抗四日，给予日军重大杀伤，在国际上造成了极大影响，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战斗到了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距离仓库近在咫尺的新垃圾桥南堍，有两只巨大的煤气储气罐，日军一旦恼羞成怒，采取疯狂手段进行报复，万一煤气罐中弹，则半个上海将化为灰烬。

    “命令，孙坚……”

    命令还没下达，吴静怡已经说道：“我去四行仓库吧。”

    “你？”

    “我。”吴静怡平静地说道：“各部还在整编中，他们连续作战，非常疲劳，而且，我对租界的情况熟悉，我去通知。我和我先生说过了，今天还要加班到很晚。”

    “可以。”孟绍原点了点头：“详细告诉谢晋元撤退地点和时间，我会及时接应的。”

    “好的。”

    ……

    邱管家是第一个出现的。

    他用英语做了一个自我介绍，然后说道：“我是来检查一下酒宴的准备工作进行的如何的。”

    阿劳一瞬间就生气了。

    检查酒宴？难道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吗？

    这事其实有点误会。

    蔷薇夫人也接到了邀请。她可不知道孟绍原有了一个管家，就听说孟绍原今天要请几个客人，所以担心孟绍原忙不过来，特意让邱管家来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

    结果，邱管家把自己当成了钦差大臣了，用了“检查”两个字。

    在他眼里，孟绍原一直都是个粗鄙无礼的家伙，你看看，你看看，家里好好的，怎么用了一个黑佣？

    在大上海，黑人一点都不稀奇，他们都是佣人。

    邱管家怎么可能想到，阿劳的身份，居然和他一样是管家？

    “您太无礼了，先生。”阿劳一生气，后果很严重，他终于圆了自己的管家梦，绝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的权威展开挑战：

    “这里，是我的主人的家，我身为主人的管家，会把一切都准备的井井有条，我们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检查我们的工作。”

    管家？

    天啊，孟绍原这个粗鄙无礼的家伙，居然让一个黑人当管家？

    邱管家根本懒得理阿劳，他看着桌子上的那些餐具：“全都仔细的洗过吗？我的夫人，对于卫生的要求程度很高。”

    “在这里，就算一只蟑螂都已经洗干净了。”阿劳反唇相讥。

    “天啊，这里还有蟑螂？”邱管家夸张的叫了出来：“我难以想象，在客人用餐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只蟑螂，我想到这个场面就想呕吐。”

    “请您多学一些科学。”阿劳毫不示弱：“哪怕在国王的宫殿里，蟑螂这种生物也是会顽强存在的。你认为你的主人，比国王还要夸张吗？真是一个无礼的家伙！”

    “真正无礼的人是你。”

    邱管家不屑一顾：“那么狭小的地方，居然要请客？多少客人？一个？还是两个？夫人能来，你们应该觉得庆幸。”

    “我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

    据说，这场中英两国管家的辩论，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究竟是邱管家捍卫了中国管家的荣誉，还是阿劳保住了英国管家的尊严，已经无人得知了。

    总之，在这以后，邱管家和阿劳就成为了一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