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最终彻底忘了我
又是一夜，澹台烬伏倒在地，嘴角残留的暗红血迹还未干涸，心脏仍旧沉浮在强烈的痛楚之中，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去隐忍，只余下额角的汗液与其上筋脉贲张等种种痕迹彰显他受的是何等非人的折磨。他闭着眼眸，呼吸几近于无。 半晌过后廿白羽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他隔着一层殿门朝里头的澹台烬禀报关于那批边境妖兵的情况。 “陛下，今日已经查到炼制妖兵的人的确是澹台明朗，他如今藏在南境之中，此贼麾下用邪术cao控百姓，收集上万傀儡，有一魔修妖女陪伴左右，据盛王宫中内侍交代，便是此女献策盛王，以太后遗骨设坛做法。” 提及最后一句话，伏倒在地面上的澹台烬咬紧牙根睁开眼睛。强撑着从地上起身，墨蓝色毛领大氅加身，伴随着他凛然跨步而出大氅的后摆拂过一地血色。 晨光熹微之中，廿白羽跟随在侧，一众月影卫拥着他径直朝着书房而去。尽管他仍旧面色苍白，捂着胸口甚至身形有些不稳，但这也难掩他内里倨傲凌然的根骨之姿。 他的双眼锋锐难当，犹如草原上的一只孤傲狼王。侵犯他疆土，利用他景国百姓，毁他娘亲遗骨，犯上作乱到他跟前，他可以杀他一次，同样可以杀他第二次。 ——他会亲手要了澹台明朗的命。 于是在接下来的朝会之上，他当众宣布，“此战，孤会亲征。” 他们的国君如此强大，朝臣们心受鼓舞，纷纷跪下高呼，“陛下圣明，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宫门门口，大军开拔，澹台烬一整行装，最后回视了一眼冷宫的方向，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叶夕雾。 有我在，你的命一定会没事的。叶夕雾，等我回来。 随后他收回视线，夹紧了马腹，高声道，“出发。” 那厢叶夕雾在冷宫里头对外界的风云变幻一无所知，距离炼成仙髓还是差了一点，今天的她面色已经显出枯败。伏在桌面上抓起筷子，她摸索着找到装菜的盘子想要夹起一块鸡rou。 “呃。”她的手指似是忽然被卸去了力道，筷子啪嗒掉落在桌上，连同她整个人也支持不住地倾颓下来，靠着桌案才勉强撑住。 就像是徒有一层皮rou，而内里已经被蛀空，精神面临枯竭，距离成为一具纯粹仅覆着一层皮的骷髅也不远了。倾世之玉反噬得厉害，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就快修出仙髓了，只要修出仙髓便能引来雷劫，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澹台烬，不管你愿或不愿，你我之间的故事终究是要进入最后的尾声了。我虽心有留恋，却只愿你余生平安喜乐，重觅良人携手一生，最终在时间长河的侵染中，彻底忘了我。 …… 两日后的南境，澹台烬等人根据情报来到一处空阔的地域。前方烟雾弥漫，视线无法穿透其中看到里面的情景。 他居于战车之上，底下的廿白羽道，“陛下，据逃出来的难民回报，前几日这里开始出现大量的浓雾，然后里面的人就跟外界失去了联系。” “此地，应是澹台明朗的炼妖之地。” 他静静观察着眼前的浓雾，发觉其中一点光芒沉浮着十分诡异，似乎正在往外浸透能量，那是什么？这时边上的一位将领道，“陛下，里面应该还有大量受困的百姓，已派人先行查探，确保安全后再让大军通行。” 忽然澹台烬反应过来，“快让他们出来，情况不对劲，这雾有毒。” 闻言那将领便道，“属下去把他们救出来。” 澹台烬即刻便制止他，“毒瘴凶险，不可冒进。” 在暗地里观察澹台烬一行人的澹台明朗不禁抚掌叹道，“三弟啊三弟，你还真是机警。不过整个南境已经被孤经营成了毒堡，进来的人保证他有来无回，你的驱使鱼虫飞鸟的本事，此番再无用武之地，就让这个地方变成你的，埋骨之所吧。” 他轻笑着，目光深处却是冰冷乃至于疯狂的。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不为别的，只是心有不甘必须要让澹台烬经受同他一般的苦楚才行。他要让澹台烬痛失所爱，受尽烈火焚烧的痛苦而死。 然而澹台烬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心中思虑着。此地凶险，澹台明朗恐怕早有埋伏，必须先清除毒瘴，才能减少伤亡。 他化出弓箭，动用力量凝成手中的箭矢瞄准了浓雾之中的那一抹光芒，那其中溢散的能量一定是什么邪僻之物，那就击碎它。果然毒瘴渐渐散去，只是这一箭过后，他的伤势陡然又起，身形微晃，血从唇齿间滴下。 “看来他心脉受损，命不久矣的传闻是真的。心脉受损，孤看你还能撑多久。”这一幕落入澹台明朗眼里，只觉得天助我也，他畅快一笑，随后蓦然一展袖袍沉下声，“传令下去，阵前斩杀澹台烬者，封万户侯。” 浓雾彻底散尽，借着雾气遮掩行迹的妖兵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杀了澹台烬，杀了澹台烬……” 见状澹台烬眼眸微眯。此番交锋绝不可久战，南境凶险，需速战速决，不能弱了士气。而这个先锋，只能是他来当。 “白羽，你要跟紧我。”他吩咐廿白羽，一次次强行催动力量，就怕澹台明朗捉到他虚弱的空档有了暗算的机会。话落他瞬息化为一簇黑金色流光飞身而出。 “是，保护陛下。”廿白羽招呼手下人，自己也连忙打马跟上去。 那一簇流光在妖兵之中接连穿梭，钉穿一个妖兵的脑袋，一脚踹飞旁边一个上来的，一扫撞飞无数个妖兵，双锏所过之处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廿白羽双手持弯刀，削去一个妖兵的头颅，跟随在他身边移动。 “澹台烬救人心切，强行催动法力，姑且让他风光一会儿。待他法力透支，孤那边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符玉，孤先行一步，你随后赶到。” “澹台烬，待你攻下毒堡，自然有你后悔的。” 目送着澹台明朗离去，符玉冷着脸控制着妖兵包围上去，这些妖兵的作用不过就是限制澹台烬的力量的消耗品，损耗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们的目的虚虚实实，先是用南境妖兵引得澹台烬出景京，符玉留下来牵制住澹台烬，后澹台明朗带人从景京的城防薄弱之处突破，一路长驱而入直取景王宫，向澹台烬复仇。 没什么比当着澹台烬的面杀死叶夕雾更能让他感到痛苦的了。澹台明朗冷冷一笑。 阳镯一直发烫，许久之后澹台烬强撑着解决完这些妖兵，动用力量彻底清除去南境的毒瘴，本以为可以有一会儿的喘息之机，结果他收到了澹台明朗隐藏在虚像之下的真正杀招。 “澹台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在乎的人，孤很惊讶。” 澹台明朗的目的从来不是直取他的命，而是他背后的叶夕雾，澹台明朗想让他切身体会到他曾经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 “澹台明朗！” 他陡然揉碎了手中的纸张。 眼神一厉，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出，冷冷吐出的两个字离乱散落在的风中。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