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9. 重不重要

    命运是否会迎来改变，竟然就在一瞬之间。

    筱原凉子因为小室哲哉突然的这句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这句话既可能只是小室哲哉一时兴起的玩笑，也有可能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

    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由自己说了不算。

    小室哲哉抛出了这句话，没有去看筱原凉子，而是饶富趣味的观察岩桥慎一的反应。似乎突然之间决定要担任筱原凉子的制作人，不是为了筱原凉子，而是为了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反应平常，“小室桑如果有了相关的计划，我这边当然没有意见。”

    他并不关心筱原凉子的唱功，也不好奇筱原凉子的表现力，甚至不在意筱原凉子是东京劲舞娃娃的成员，隶属于索尼EPIC旗下，贯彻着先前对小室哲哉“全力支持”的承诺。

    面对如此不假思索的信任，小室哲哉露出个满意的表情。他话头一转，侃侃而谈，“这场演出过后，我想要乘胜追击，制作更多的歌曲，推出更多的新人，绝不能浪费掉这场演出带来的热度。”

    “岩桥君，你也这么想，对吧？”他征求岩桥慎一的意见，同时也占据主动。

    岩桥慎一点点头，配合着小室哲哉自恋的表演，以反问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此时此刻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开创一个属于小室桑的时代吗？”

    既然是小室哲哉的时代，那么，他尽可随性而为，选择任何他想要选择的人，也包括筱原凉子。

    小室哲哉心满意足，终于又把话题绕回到筱原凉子身上，说道：“虽说相关的计划还完全没有。不过，只是看到凉子酱身上出众的表现力，就觉得，非要为她制作单曲不可。”

    非如此不可。

    到底是个自恋狂，这种时候，还要以一种夸张的、宿命般的一见钟情，来说明对筱原凉子的看好。

    岩桥慎一有点受不了小室哲哉这种孔雀开屏的个性——尽管早就知道这一点。

    命运就此决定。

    不过，筱原凉子尽管脸上欣喜，心中却十分冷静。或者说，直到意识到作为商品的艺人，其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她都会为了突然得到的机会欣喜不已。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个新晋制作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的好事，筱原凉子有一种这是利用了能够利用的东西等价交换得来——如此的想法。

    之所以有这个机会，是因为她与新晋的制作人各取所需。

    如果不在心中如此认为，那么，筱原凉子高傲的自尊心，无法面对“自己的命运就在一瞬之间被别人决定”这样残酷的现实。

    ……

    当演出终于开场，湾岸广场六万人的欢呼声如山呼海啸。来自前方的欢呼声之盛，身处休息室，甚至有种声音化成了一道劲风，吹得这座临时搭建的建筑物随风摇动一般。

    这样声势浩大的开场，这场演出能不能获得成功，已然是个答案清晰的问题。

    时间已经过了傍晚六点，演出顺利开场，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也准备打道回府。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没有打算要到前面去看演出，或是感受现场的气氛。

    岩桥慎一虽说全力支持小室哲哉，但他本人其实对电子舞曲的兴趣有限，和小室哲哉的合作，几乎是完全基于商业的考虑。

    至于中森明菜，喜欢跳舞归喜欢，却对这种超大型集会缺乏兴趣。

    两个人通过为关系者准备的通道去往停车场，一路上，来自主舞台和演出现场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

    坐进车里，岩桥慎一跟中森明菜说，“肚子饿了。”

    第一句话就说这个。

    两个人今天计划了演出开场以后就离开，所以，早已经定好了餐厅。正因如此，岩桥慎一这会儿的这句话，听起来就显得好笑。

    不过，中森明菜没有跟着他的话跑偏，感慨道：“真是不得了的演出。”她说，“小室桑的号召力竟然有这么强。”

    其实，与其说是小室哲哉的号召力强，不如说是时代的感召。或者应该说，小室哲哉是在这个时代下应运而生的英雄。

    岩桥慎一回答中森明菜，“现在，全曰本都知道了，小室桑是一场新流行的中心。”

    中森明菜听着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

    岩桥慎一好奇，“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中森明菜冲他眨了眨眼睛，“要是说给别人听，就像在说人坏话那样。”但说给岩桥慎一就无所谓，“只是想到，这场演出过后，小室桑要更加得意了。”

    不愧是小室哲哉，就是要自恋到人尽皆知。

    岩桥慎一也笑了，但他却说，“这是小室桑的可爱之处。”这当然不是在说什么漂亮话，而是真心这样认为。

    对岩桥慎一来说，和一个开屏孔雀一样的人合作，是件好事。

    中森明菜冲他露出个吃了酸话梅的表情，后知后觉想起来，出言吐槽：“小室桑和慎一你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哦！”

    岩桥慎一为她这句话感到意外，问她，“怎么说？”

    “就是我们去小室桑的休息室拜访，提到为筱原凉子酱制作单曲的事的时候。”中森明菜发表着自己的观后感，“……小室桑像是在对恋人索要承诺一样。”

    中森明菜语出惊人，岩桥慎一被她噎了一下，表情微妙。

    看他露出这副表情，中森明菜开怀大笑。岩桥慎一收下来自太太的调侃嘲笑一条龙，无奈之余，还是和她说，“小室桑应该是在较劲儿才对。”

    “和慎一你吗？”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想到什么，问道：“小室桑会提议要为凉子酱制作单曲，也是在较劲儿吗？”

    岩桥慎一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

    要把“小室哲哉是在借着筱原凉子宣称自己的主权，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是在知道了自己拥有了神格化的力量以后迫不及待的使用自己的神力”这种话说出来，未免显得太没有意思。

    对岩桥慎一来说，这些小室哲哉所看重的东西，在他看来，恰恰是最不重要的。

    中森明菜叹了口气，“男人之间也这么复杂。”

    难得听她用这副语气说话，岩桥慎一不禁开怀大笑。逗笑了他，中森明菜露出个做成了什么大事的得意表情。

    “肚子饿了。”这一会儿，她也学起了岩桥慎一。

    湾岸广场附近，已经聚起了数目可观的围观者。未能有机会获得入场门票的人，正不断往这边聚集。要离开这一带，摆脱糟糕的路况，需要耐心等待。

    闲着也是闲着，中森明菜拉着岩桥慎一，满足她自己的好奇心。她先是问起岩桥慎一，有没有听过东京劲舞娃娃的歌，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好奇心更胜，“慎一你一口就答应小室桑的提议，我还以为，你对凉子酱很有了解呢。”

    结果，岩桥慎一这个曾经钦点过筱原凉子参加他的短剧节目的人，对她不仅完全没有了解，甚至早就把这个人给忘到了脑后。

    岩桥慎一笑了，“既然小室桑提议了，我当然会配合。”

    “凉子酱还是组合的成员呢。”中森明菜半是提醒。

    小室哲哉现在和GENZO有着制作人合约，筱原凉子所在的东京劲舞娃娃，又是索尼EPIC的组合，要为筱原凉子制作单曲，就必须要把这复杂的合约问题，以及牵扯到的利益分配问题好好解决。

    岩桥慎一点头，表示清楚，“小室桑如果要给筱原制作单曲，这些也不是问题。”

    中森明菜说他，“慎一可擅长处理这些事了。”尽管是一副调侃的语气，但中森明菜心里清楚，能把业界最复杂的合约问题处理的得心应手，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岩桥慎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说的没错，可擅长了。”

    中森明菜笑话他，“真自恋~”但话说出口，还是忍不住摇头，“不过，由慎一你来说这些也没错……”

    她一副想笑话却又找不到理由的纠结模样。

    岩桥慎一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笑归笑，还是和中森明菜说，“小室桑所在的TMNETWORK，唱片合约就签在索尼EPIC，其实，与筱原也算有些缘分。”

    TMNETWORK的合约归属是索尼EPIC，但小室哲哉作为制作人的制作约却与索尼EPIC那边无关。

    尽管如此，考虑到索尼系本身在业界的力量，以及岩桥慎一和小室哲哉都与索尼系颇有些关系，自始至终，岩桥慎一都没有要和索尼系把关系弄僵的想法。

    湾岸广场这场演出过后，小室哲哉更上一层楼。

    如果小室哲哉为筱原凉子制作单曲，通过这个少女偶像，来实现GENZO和索尼之间的合作，从大局考虑，这是个喜闻乐见的结果。

    而对岩桥慎一来说，这又是一个可以想办法利用起来的机会。

    中森明菜直到跟岩桥慎一开始共同生活，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听他说着关于业界的这些复杂关系，以及各种合作之中，可能有着怎样的机会，诸如此类的事情。

    尽管作为桃浦斯达，这些在她听起来觉得复杂的事情，其实是她这些年来曾经作为身处其中的一环、不知参与过多少次的事情。

    但是，作为计划中的一环，和审视一个完整的计划，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听起来还是有些一知半解的懵懂。

    其实，要不是成了岩桥慎一的太太，中森明菜大概绝对不会想要去了解这些，至于参与其中，更是完全不想。

    可是，有了一份要站在岩桥慎一身边，既能与他并肩作战，又能成为他身后的支撑，如此的觉悟以后，再看待这些，她就不觉得是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对这个中森明菜来说，倘若觉得一件事与自己无关，缺乏兴趣，就完全不想了解。但反过来，如果兴趣浓厚，即使是看起来复杂困难的事，她也能拿出愈挫愈勇的斗志。

    岩桥慎一并不打算要在去吃晚饭的车里把中森明菜绕晕，适可而止，觉察到她开始有点迷糊，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小室哲哉既然把要为筱原凉子制作单曲的事说出了口，那么，这件事就必定会成行。过后，等到进入协商的环节，自然而然，有现成的例子来作为解释。

    复杂的话题一结束，中森明菜跟岩桥慎一八卦，“小室桑和凉子酱是不是在交往？”到底比起谈论复杂的合约问题，轻松的八卦更合她的心意。

    尽管端着一份要认真学习的劲头，但本能仍旧不可战胜。不过，中森明菜话说出口，又有点背后嚼舌根的心虚，抬起眼睛，瞄了一眼与前排之间关着的隔板。

    既然只说给岩桥慎一听，那就不算是八卦。中森明菜放下心来，顿时理直气壮，结果，岩桥慎一的下一句，就是调侃她，“怎么突然这么八卦。”

    “本来就是这么个俗气的女人。”她沉不住气，一点就着，回话回的飞快，总要到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被岩桥慎一摆了一道。

    不过，被岩桥慎一调侃了一句八卦，却让中森明菜打住了话题。

    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岩桥慎一的话才让她住了嘴，而是一种微妙的女人直觉，让她在和岩桥慎一斗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小室哲哉与筱原凉子之间关系的不同。

    车子终于摆脱了糟糕的路况，驶上大路，并很快加入到高峰时期的塞车洪流。

    ……

    当天夜里，湾岸广场的这场盛大演出，从开场再到结束，气氛热烈无比。被电子舞曲点燃的观众，仿佛要在今夜将自己彻底燃烧，几乎带着一种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疯狂，享受这场盛会。

    电视台纷纷出动，直升机在湾岸广场上空盘旋。与此同时，全国几座大城市，正同步转播着此刻湾岸广场的盛况。当地的电视台同样奔赴现场，将现场的情形记录下来。

    隔天一早，打开电视，晨间新闻里，这场盛大的演出，毋庸置疑，成为了无可动摇的娱乐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