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六百六十三章 大智若愚

    排除了安身上的原因后，艾丽卡不禁将视线望向伊诺塔，眼中也露出几分明悟。

    之前的交流中，艾丽卡已经深深感受到了仙女龙的智慧，和自己相比，她的智慧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头仙女龙，是有资格取代自身，成为国会议长的存在。

    虽然从外表上，那头仙女龙看上去有点呆呆的，但正是这种大智若愚的表现，更加让艾丽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那些真正掌握了大智慧的人，往往都会表现出这种模样，也只有那些看不透的愚钝之人，才会时刻在意他人的看法。

    艾丽卡惊恐的发现，她竟然一点都看不透眼前的仙女龙。

    虽然看上去，伊诺塔正睁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但打从一开始，艾丽卡似乎就落入了那头仙女龙的股掌之中，这种猜不透、看不破，捉摸不定的感觉，她也只是幼年时，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感受过，哪怕是罗德陛下，她也能明确看出，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唯独在仙女龙面前，她却泛起深深的无力。

    “是啊……我会因为忙于布拉卡达国事，疏忽对孩子的照顾，让她一个人滞留在糖果位面，最终受到位面的同化，但眼前的仙女龙又是怎么回事？也许她早就找到了抵抗同化的方法，不仅如此，她更是时刻照顾着义女，哪里还需要我的提醒？恐怕她正是因为这些事，才放弃了成为国会议长。”

    不知为何，站在仙女龙面前，艾丽卡突然感到一阵自惭形秽。

    曾经的艾丽卡，在智谋上无人能及，她成为了权倾一时的魔法行会二代会长，将魔法行会推行到大陆各地，奠定了布拉卡达的百年荣光，吟游诗人们称她为法师之神的继承者，黄金年代的引路人，但就算没有这层身份，她也注定不会平凡。

    然而，抛开那种种的荣耀，艾丽卡却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是一个好母亲。

    青年时期，艾丽卡便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面对失去圣痕者的埃拉西亚，艾丽卡准确预测了神圣教廷的衰败，以及骑士王国的内乱。她借机扶持傀儡教派，名为什托伊奇的教会，吸引了大量对神圣教廷失望的信徒，这一举动却始终遭到格温的反对。

    为此，两人之间争执不断，无论艾丽卡嘲笑他的软弱，还是好言向他保证此举对布拉卡达的利益，格温都不为所动，他深知此举会对埃拉西亚人带来怎样的影响，智慧让两人走上了不同道路。

    直到格温离去时，两人也并未和解，艾丽卡仍对格温的阻拦耿耿于怀，认定他的阻拦，给了虚弱的埃拉西亚喘息之机。格温放弃会长职务，寻找无上智慧远行的那一天，他的学徒、行会中的传奇法师、众多元素生物尽皆到场，举目相送，唯独艾丽卡没来。

    其他法师一致认为，那是艾丽卡太过悲伤，不忍面对格温离去的选择，但只有艾丽卡知道，她憎恨着格温的无所作为。他的不作为，令布拉卡达失去了长盛不衰，取代埃拉西亚，永远立于这片大陆的机会。格温的离去，解放了艾丽卡身上的枷锁，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愿意去像哭丧一样送别？

    艾丽卡继任会长不久，埃拉西亚便迎来了短暂的光复。有人用“天堂之令”，开启了云中城的大门，唤醒了圣痕者陨落后沉寂下去的天使。苏醒过来的天使，开始清扫作乱的异族，布拉卡达的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其他法师紧张不安时，艾丽卡却看到了深深的机遇，这正是她渴求已久，将魔法行会推行到整個大陆的机会。面对神力加身，战无不胜的天使，这手缓招不仅缓解了局势，更为魔法行会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魔法行会的布置，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成功的，那需要数十年，数百年，历经数代法师的经营，才能在大陆上看到成效。别的法师受智慧的局限，看不到那么远的事情，但艾丽卡却可以。

    然而，事情却没有那么一帆风顺，她的丈夫杰雷弗，并不赞同她的计划，甚至出手袭击埃拉西亚的军队，差点坏了她的大计。

    彼时的艾丽卡，已经不再是那个受到格温压制的女孩，勃然大怒的她，亲手将杰雷弗投入监狱，并且永不相见，甚至禁止了两人的孩子前去探望。

    艾丽卡终身都在为布拉卡达的繁荣，还有魔法行会的兴盛而努力，她很少有时间和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更别提亲自传授魔法了，更多时候，她都是直接让行会中的法师进行教导。

    甚至当孩子误入糖果位面，遭到位面规则的同化许久后，她才发现不对，但却为时已晚，糖果化带来的永久后遗症，已经留在了她孩子身上。

    艾丽卡曾拥有一切，她是布拉卡达最耀眼的人，魔法行会至今都还在延续着，但当一切尘埃落定，曾经的荣光也不过一场泡影，也只有吟游诗人的故事中，才会偶尔提起她的名字，她又似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泪水顺着艾丽卡的眼眶滑落，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热泪盈眶，明明伊诺塔什么都没说，却又在无形中，将一切都向她说明了。

    就像站在大海前，艾丽卡越是想要看透这头仙女龙，就越令自己在那无边无际的汪洋中沉沦不可自拔。那是一种何等伟岸，又令人神往的智慧？艾丽卡已经无法衡量仙女龙的智慧，就算是传说级智慧术，恐怕也不足以与之匹配。

    从伊诺塔身上，艾丽卡看到了自己。那头仙女龙，她就像是无上智慧的缩影，她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身曾经的经历，但当艾丽卡定睛看去，那分明又只是一头模样呆呆的仙女龙，仿佛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遐想。

    最终，在伊诺塔愕然不解的眼神中，艾丽卡紧紧抱住了她，并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