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尘世如潮（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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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世界中的三大武功流派，道家，佛家和儒家，其中道家重‘借势’，佛家重‘修身’、儒家重‘养气’。 刘玄北获得的这套无名功法主旨就是在讲‘养气’，所以李行才会猜测这套功法来自于儒家。 “我也有这样的猜测，可惜儒家功法大多掌握在朝廷手里，我没有太多借鉴的机会。” 刘玄北对李行说道。 李行点点头，他自创的‘逆星河’源自崔昊胜的‘剑气长河’，而崔昊胜是当之无愧的儒家高手。 除此之外，易经流武功中都包含了一些儒家武功的思路，所以李行对儒家武功是有一定专研的，他现在基本能够肯定刘玄北的这套无名功法属于儒家。 “刚好弥补了我的短板！” 李行有些兴奋地想道。 他的至境之路重点在于要通过天人合一将自己一身武功融会贯通，形成类似于洞察和完美防御这样的状态，而他所学的武功包含了佛，道、儒三家，要融合就要做到三教合一！ 其中佛家的武功和道家的武功占比最重，儒家的武功相对来说就要差很多，李行都没有练过一门独属于儒家的武功，这对于他突破至境是有阻碍的。 事实上李行也有想过专门具现一门儒家的武功来修炼，但目前他能够具现的那些武功中，偏偏没有一门足够有分量的儒家武功。（注1） 武星协会那里倒是有几门绝世级的儒家武功，但和李行修炼的易筋经，独孤九剑、降龙十八掌这些武功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会导致他在融合佛，道、儒三家武功时出现不平衡。 而现在刘玄北给出的这份无名功法刚好完美解决了李行的问题，这门来自于儒家的武功在层次上哪怕比不过如来神掌，也绝对比李行目前修炼的佛，道两家的武功强。 有了这门功法，他突破到至境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 而且突破后的实力也会比原先预计的更加强大！ “这是我多年来修行这门无名功法的一些心得，全都记载在这里。” 刘玄北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李行，开口说道。 “多谢。” 李行没有客气，双手接过刘玄北递来的册子，就坐在地上借着月光翻看起来。 当看到有疑问的地方，就直接开口向刘玄北请教，而刘玄北也毫不藏私地给予解答。 随着交流的深入，李行对眼前这位天下第一人越发敬佩和感激。 这本册子上的内容是越来越深奥的，而且字迹也有细微的变化，说明这是不同阶段的刘玄北记录的内容，这几乎就是对方这么多年来习武之路的另类展现，让李行详细了解到对方这么多年来境界到底是怎么提升的。 可以说，这个册子本身的价值就不亚于一门绝世武功！ 而刘玄北对李行这位剑仙也越来越欣赏，因为李行展现出了极高的武学悟性。 通过指点李行学习他的武学心得，他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在重复当年他走过的武学之路。 当然了，李行的速度要远远快过他当年。 不仅如此，李行时不时提出的一些想法还会给刘玄北一种惊艳的感觉，让他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 刘玄北的境界确实更高，但学惯佛，道、儒的李行，思维和见识无疑要更广一些。 月色下，两人如同武学上的知己，交谈甚欢。 ...... 天色阴沉，下着绵绵细雨，让本就难走的道路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一只牛，马和骡子夹杂的车队行走在官道上，车队绵长，约莫有不下上千人！ 其中坐在牛车上的全都是孩童，老人和妇女，马和骡子背上也没有骑人，而是放着行礼包裹。 很显然，这是一只正在逃难的车队。 “蒋大侠，照这个速度，今晚之前车队恐怕很难赶到天水镇。” 车队的最后方，有几十名手持兵器的江湖人。 说话之人是一名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身后背了一把长剑，身上有着和周围这些常年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明显不同的气质，灵动而又秀气。 当她说话时，周围的男子们大多都将目光偷偷看了过来。 “张姑娘，蒋某可当不起大侠的称呼。” 一名两鬓微白的老者笑着对女子说道。 女子眨了眨眼睛：“如果不是蒋前辈和各位及时赶来报信，在场这些百姓可能都会惨遭人魔大军的毒手，在张灵洛心里，在场各位都是大侠！” “哈哈哈，张姑娘过奖了。” 蒋钧宏大笑道。 在场的江湖人们也都大笑起来，这话让他们很受用。 蒋钧宏今年五十三岁，十七岁的时候就加入了一家帮派开始混江湖，因为有习武的天赋，在帮派的特意栽培下成长得很快，只用了十年就从一个底层帮众成长为了帮派长老。 十三年前，人魔之乱，他所在的帮派刚好也在人魔大军施虐的地区。 那是蒋钧宏人生中最惊险的一段经历，他历经九死一生，最终成功逃了出来，但整个人也变得心灰意冷，萌生了退出江湖的念头。 最后他独自一人远走他乡，来到沧州的泰安城，凭借一身不俗的武艺成为了一家武馆的供奉，不负责教授弟子，只负责在有人来踢馆时出面解决问题。 原本蒋钧宏以为自己这辈子会在泰安城终老，却没想到变故说来就来。 三天前，忽然有人魔大军攻城！ 因为事发突然，加上泰安城守军过惯了安逸日子，早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所以半天时间不到，泰安城就被攻破了。 破城之后，人魔大军没有见人就杀，而是控制住了所有的城门，不让人出城。 因为经历过十三年前的人魔之乱，所以蒋钧宏立刻意识到这是幕后黑手想要将泰安城内的所有人都转化为人魔！ 于是他立刻将这个猜测告诉了武馆的人，并且呼吁大家联手突围。 最终城内十几家武馆联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些相熟的江湖人，一共七八百名身怀武艺之人一起突围，这其中还有不少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根据当年的经验，蒋钧宏原本以为这样的阵容就算对上一两千人魔大军都有机会杀出一条血路，却没想到最终被狠狠地碾压了！ 守在城门处的人魔竟然人人都身怀武艺，而且有头盔保护！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自己和一名人魔交手时，对方任凭他一刀捅穿小腹，然后面无表情地一刀斩在他的胸口上。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天懈怠过，练出了一身精纯的内力，用护体气劲挡下了那一刀，恐怕他现在已经被转化为人魔了。 七百多人突围，最终只有包括蒋钧宏在内的五十多名幸运儿逃了出去。 如果不是那些人魔似乎得到了命令，出手时有意留手，没有针对他们的要害出招，恐怕最终连一个能逃出去的都没有！ 逃出泰安城的蒋钧宏一度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当年那段噩梦般的经历再次重现，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将人魔大军攻破泰安城的消息传出去，尽可能让周边的人赶紧逃离这里。 “不能再让又一场人魔之乱发生了！” 蒋钧宏如此说服自己，然后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其余那些一起逃出来的江湖人。 有人赞同蒋钧宏的观点，有人则嗤之以鼻，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最终只有三十几人和蒋钧宏一起去通知泰安城周边的县城和村镇。 可惜空口无凭的情况下，不管蒋钧宏等人怎么说别人都不相信他们，而他们也只能换下一个地方。 就这样，蒋钧宏等人在一天时间里不眠不休地接连跑了十几个村镇和县城，最终在一个名叫落雨镇的地方成功说服了那里的人。 因为落雨镇的镇长当年同样亲身经历过那场人魔之乱，在从蒋钧宏等人口中了解到足够多的细节后，他就选择相信这些人说的话。 落雨镇几乎每家每户都曾经受过这位镇长的恩惠，对方在小镇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所以在这位镇长的极力劝说下，全镇人民开始搬迁。 哪怕知道时间紧迫，越快远离泰安城附近就越安全，但在拖家带口，老人和小孩数量都不少的情况下，这行人的速度还是比较慢，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才走出了三十多里。 此时说话的女子名叫张灵洛，是浣花剑院的弟子，对方是奉师门之命前往泰安城给一位江湖前辈送信，刚好在落雨镇歇脚时遇到了蒋钧宏等人。 得知了人魔大军的事后，张灵洛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去泰安城送信。 不过这位女剑客心肠很好，主动表示愿意和落雨镇的村民们一起离开，护送这些村民一程。 而蒋钧宏等人在跑了那么多地方后才终于遇到肯相信他们的人，整个落雨镇的百姓都因为他们带来的消息而舍弃自己的家乡，举镇搬迁。 所以蒋钧宏等人心中对这些小镇百姓们也生出了一些责任感，最终选择和张灵洛一起护送落雨镇的百姓们离开。 这些人一路上还途经了几个村庄，因为这些村庄中有落雨镇的亲戚，所以他们顺带说服了这些村庄中的人和他们一起离开。 就这样，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速度也越来越慢。 按照原计划，这只队伍原本应该在今晚抵达天水镇，在那里休息一晚，但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所有人今晚都只能住在荒郊野外了。 “驾！驾！”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张灵洛和蒋钧宏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三骑正急速朝这边赶来。 “是朱武他们！” 蒋钧宏沉声道。 出于安全考虑，众人专门在队伍后方留了三人当斥候，还将队伍中仅有的三匹马给了三名斥候，万一人魔大军追来了，可以提前发现并且回来通报。 现在看朱武等人如此急切的样子，众人都暗自猜测是不是人魔大军追来了？ “吁——” 三名斥候停住了马儿。 “朱武，是不是人魔大军追来了？” 蒋钧宏急切地问道。 名叫朱武的男子连连点头：“追来了！”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有多少人？” 张灵洛追问道。 “上千人！” 另外一名斥候回答道。 这个答案让在场众人都心神一震。 蒋钧宏他们当初聚集了七八百名身怀武艺之人对上城门处不到五百名人魔，结果却惨败，现在后面有上千人魔追来，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点人可以抵挡的！ “我们赶紧跑吧。” 有人下意识说道。 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 他们这些人说是护送落雨镇的百姓，实际上也只是求一个心安而已，让他们真的为这些素不相识的百姓去舍命抵挡后方的人魔大军，根本不现实。 而且也挡不住。 “这些人魔大军的速度如何，很快吗？里面是不是有很多老人和女人？” 张灵洛突然问道。 朱武愣了一下，回忆道：“比常人奔跑的速度要略微快一些，队伍中确实有不少女人。” “那就对了，这只人魔大军中的大部分人应该是泰安城的百姓转化过来的，和朱大哥你们当初遇到的那只人人都会武功的人魔大军不同。” 张灵洛冷静地分析道，“无论幕后之人制造这场人魔之乱的目的是什么，在初期，对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扩大人魔大军的数量，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化整为零，四处出击。” “那又如何？就算只是一千名普通百姓转化而来的人魔大军，我们也拦不住啊。” 朱武下意识反驳道。 “我可以试着引开他们！” 张灵洛一咬牙，开口说道。 “张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蒋钧宏连忙劝道。 通过一路上的交谈，他已经知道对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浣花剑院这次派她来泰安城送信只是为了锻炼她，让她增加一些行走江湖的经验。 虽然没交过手，但蒋钧宏不认为张灵洛这个江湖菜鸟的武功能有多高，跑去引开后方的人魔大军根本就是去送死，他不忍心让这样一个聪慧秀美的年轻姑娘去白白送命，所以开口劝阻。 张灵洛转头看向他：“蒋前辈，我不是一时冲动。你说过当初你们从泰安城突围时，那些人魔好像得到了命令，特意对你们留了手。我想这不是因为幕后之人心慈手软，而是想要活捉更多的江湖高手用来转化为人魔，从而增强自己的人魔大军。所以如果他们看到有江湖人出现，很可能会改变方向。” 蒋钧宏一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觉得这个聪慧的女子很可能从一开始决定护送落雨镇的百姓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他依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就算如此，我们这么多人一路上走来肯定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对方既然追来了，就必然知道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就算我们全部跑去吸引那些人魔，几十名江湖人的重要性也未必比得过这么多普通人。” 张灵洛眼神坚毅地说道：“我明白，但有些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毕竟这关系着上千条人命！就算那些人魔最终选择分兵追击，追上来的人魔数量少一些，这些百姓们活命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 蒋钧宏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个正气凛然的小姑娘。 张灵洛突然对蒋钧宏等人抱拳笑道：“张灵洛很高兴能和诸位相识一场，希望以后有缘能再见。” 说完，她猛地施展轻功朝人魔大军来的方向赶去。 “张姑娘！” 蒋钧宏下意识伸手去抓，但却抓了个空。 直到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位浣花剑院年轻弟子的武功好像远在他的想象之上，至少此时对方展现出的这份轻功就比在场很多人都强！ 要知道这些人能够成功从泰安城里杀出来，身手可都不算弱。 “张姑娘，你别冲动啊！” “张姑娘你快回来！”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天的时间，但在场这些江湖人全都对美丽动人，又聪慧大方，善良不做作的张灵洛心生好感。 如果不是因为浣花剑院是江湖上的一流门派，张灵洛的江湖地位要比他们这些没什么跟脚的江湖人高出很多，一些人都会忍不住想要追求对方。 现在眼看张灵洛要犯傻跑去送死，众人纷纷开口挽留对方，还有人甚至直接追了出去，但追出没几步就羞愧地发现自己的轻功不如张灵洛，一时半会根本追不上。 “朱武，你快骑马去把张姑娘追回来，别让她犯傻！” 有人突然朝朱武喊道。 朱武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一咬牙，对众人抱拳道： “我去陪张姑娘走一遭！” 说完，他调转马头追了出去。 “老朱......” 众人没想到朱武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他妈的，这么多大男人居然还没一个小姑娘胆子大，这要是传出去，我侯三刀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一名手持一把金丝大环刀的男子突然粗声粗气地说道，然后迈步冲了出去。 对方的话让在场许多人脸色一红，都觉得有些羞愧，于是又有三人冲了出去。 “褚二虎，你给站住！” 最后那人刚冲出去没几步就被人给拉住了。 “你他妈不要命了！” 拉住褚二虎的人是他的大哥褚一虎，兄弟二人一起闯荡江湖，被人称为‘双虎刀’。 “可是张姑娘她......” 褚二虎想要说点什么，但直接被褚一虎打断了： “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对人家的那点心思？我告诉你，人家是浣花剑院的真传弟子，你只是个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修，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以为人家能看得上你？！” 褚二虎被大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破自己的心思，又羞又气，他恼怒道： “我只是不想让张姑娘有事！” “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事儿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褚一虎毫不客气地怒骂道。 “张姑娘都说了，那些人魔只是普通人转化而来，论速度根本追不上我们，我们只是去负责引开他们，又不是要和那么多人魔交手！” 褚二虎此时的思路倒是挺清晰的，开口辩解道。 “你怎么肯定那些人魔大军里没有高手？万一来几个高手把你缠住了怎么办？” 褚一虎瞪大眼睛反驳道。 事实上这才是这么多人不愿意跟张灵洛一起去冒险的原因，因为风险确实太大了，他们比谁都清楚之前那些身负武功的人魔有多可怕！ “那些人练的是同一套武功，轻功很一般，要不当初也不会让我们跑掉，我保证一有危险我肯定第一时间就逃走！” 褚二虎仍然没有放弃。 “我他妈......” 褚一虎鼻子都被气歪了。 “大哥，求你了，让我去吧。如果今天我不能去帮张姑娘，我这辈子都会愧疚的！” 褚二虎一脸哀求。 “为了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值得吗？” 褚一虎知道自己兄弟的性格，就是个倔脾气，从小到大，只要对方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知道，对方现在是又犯犟了。 褚二虎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大哥。 “我他妈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很多钱，这辈子才会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褚一虎骂骂咧咧，但还是松开了抓住褚二虎的手。 褚二虎对自己大哥咧嘴一笑，然后转身快速奔跑了出去，而褚一虎则跟在对方身后，也跑了出去。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救张灵洛，但谁让他的兄弟去了呢？ 等两兄弟也跑远后，人群中再也没人跑出去了。 在场一共三十多名江湖人，最终只有六个人选择去帮张灵洛。 尽管这些人中还有不少人也和褚二虎一样，对张灵洛心生爱慕，但他们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更重要的身家性命。 “哎。”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蒋钧宏突然叹息一声，“老夫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好事，临到头了忽然决定做件好事，那就有始有终吧。” 说完，他也冲了出去！ “蒋前辈！” 众人纷纷一惊。 蒋钧宏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所以众人都默认他是领头人，没想到这位领头人如今也离开了。 一边快速奔跑，蒋钧宏一边回忆起了当年经历过的一幕幕，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十三年前他拼了命地从人魔之乱的区域杀了出来，而如今他却主动迎向一只人魔大军。 “哎，罢了罢了，都已经躲到这么远的地方，都十三年过去了，我还是能遇到人魔之乱，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蒋钧宏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这尘世如潮水般去了又回，又一次朝他涌来，而他和一些人正主动朝这潮水奔去。 不知最终有几人能回。 ...... 注1：我印象中低武和偏中武一些的武功好像还真没有特别厉害的儒家武功，大家有印象吗？ 这章6000多字，求个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