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不能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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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混乱，恍恍惚惚。 很难形容秦微白现在的感觉。 像是与自己内心最牵挂的人最紧密的联系被彻底割断一样。 记忆如潮水般疯狂的翻涌着。 她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天澜，心里有种窒息般的抽搐感。 她和李天澜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李天澜不断变换的情绪，以及一抹若即若离的疏远和疑惑。 隐约之中，秦微白明白自己或许是做错了什么，确切地说，应该是说错了什么。 具体的变化，应该是说起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开始的。 那本是两人记忆最深最清晰的事情。 只是现在想起来，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错乱感。 秦微白努力的想着，可是越想，内心就越是混乱。 像是无数的画面混乱无序的融合到了一起，乱七八糟却又理所当然。 像是无数个李天澜，无数个秦微白，无数个第一次彻底融合到了一处。 秦微白可以感受到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时李天澜那一瞬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那种感觉很淡，但却无比的深刻。 这种错愕很快就变成了疑惑，变成了不确定，变成了怀疑。 种种情绪翻涌着，让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极为尴尬僵硬。 一种久违的慌乱在秦微白心里不断蔓延。 秦微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往常任何时候都清晰镇静的思路彻底僵硬下来。 撒娇卖萌装可怜？ 好几种以往对李天澜很有效的方法在她脑海中闪烁着。 她想要做，但却又完全做不出来。 因为尴尬。 夫妻之间，竟然会有尴尬这种情绪。 秦微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这种情绪会出现在自己和李天澜之间。 她和他什么没做过？ 双方对彼此的了解早已深入到骨子里，甚至有种融为一体的感觉，偶尔或许会有羞耻，有恼怒，有幽怨，有无奈，可无论是哪一种情绪，有一点都是可以确定的。 他和她，都认为彼此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尴尬，怎么可能？ 可这样的情绪就是出现了。 在李天澜有了些许怀疑和迷惑的时候出现了。 直到这一刻，秦微白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坦然。 那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杂乱的翻滚着，她刚才无意间说出来的，和李天澜记忆中的应该发生了偏差，所以李天澜才会疑惑。 而秦微白... 她一直都在强调着自己和轮回宫主是一个人。 她们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气质，一样的思想，互通的记忆，一样的兴趣爱好... 她们从某种程度上真的就是一个人。 圣徒，骑士他们都接受这个说法。 但真的一样吗？ 如果真的一样，燃火和军师为什么不接受这个说法？ 她继承了轮回宫主对李天澜的感情。 但终归没有完全继承那份坦然。 因为她们的骄傲也是一样的。 秦微白轻轻低下头。 视线中是晶莹水润的果盘。 秦微白拿起一粒葡萄剥开，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李天澜的衣角：“吃葡萄吗？” “不了。” 李天澜的身体轻轻震动了下，摇摇头，转身看着秦微白。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秦微白整个人的精神完全紧绷起来。 “坐。” 李天澜坐了下来，同时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剑气推动着船只驶向岸边。 气氛愈发尴尬。 秦微白咬了咬嘴唇，倔强的走了过来。 李天澜的身子似乎下意识的想要移动。 “我就要坐在你身边。” 秦微白轻声道。 她一直都是坐在他身边的，吃饭，喝茶，看电视，而不是面对面的坐着，一本正经。 李天澜犹豫了下。 秦微白已经直接挨着他坐下，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了？” 她轻声问道，声音平静，可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忐忑。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愈发迷惑。 秦微白勉强笑了笑。 李天澜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最真实的实话，也是他最真实的心态。 有些事情一直在慢慢的积累，最终会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爆发出来。 李天澜和秦微白的第一次。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珍贵的画面，是刻骨铭心的夜晚，是融入了他灵魂深处的一幕又一幕。 那个时候的李天澜是什么？ 一个有点潜力，没见过什么世面，刚刚从边境营地里背负着太多东西走出来的穷小子。 仅此而已。 李氏继承人的身份？ 荣耀么？ 荣耀个屁。 这个身份背负着的因果可以说让李天澜每一步都有可能走入绝境，身边到处都是看不到的危险。 那个时候的李天澜重修武道之后只是凝冰境，有着匹敌惊雷境的实力，可这份实力跟他的身份比起来，等于是没有任何可以抵御风险的手段。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李天澜一脸平静下巨大的压力忐忑甚至是恐惧。 什么天才，什么年轻天骄，什么后起之秀，什么未来的无敌境... 未来的无敌境意味着什么？ 在李天澜眼中，所谓未来的无敌境，就意味着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那时只是一个迫切需要时间成长，却要时刻面临强敌苦苦挣扎的年轻人。 什么都不敢想，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那时的秦微白又是什么？ 明面上她是掌握着先秦国际集团的女强人。 是号称中洲第一美女的国色天香。 是让黑暗世界无数大人物梦寐以求但却连靠近都不太敢的女神。 是可以主宰轮回宫的最高意志。 是可以跟中洲谈合作的巅峰人物。 是他心里的天边雪，云中月，朦朦胧胧，风华绝代，不可亵渎。 李天澜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秦微白时那种仿佛被侵略了灵魂的震撼与惊艳。 那种难以形容的完美与精致扑面而来，如梦如幻，甚至让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他还记得自己接过秦微白喝过的水抿了一口时的心跳加速和面红耳赤。 还记得当时在天空学院的宿舍里，她和他靠在一起拍下那张照片时的激动与眷恋， 无论李天澜愿不愿意承认，事实上，在最初见到秦微白的那段时光里，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被征服者的绝色。 秦微白一直都占据着主导者的角色，甚至是在今后的时光中，两人的主导权不动声色的转变，由李天澜主导，也是秦微白在不动声色中变换了两人的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天澜当初在那种心态下跟秦微白的第一次，怎么可能像是秦微白刚刚说的那般？ 那时的李天澜面对秦微白，就像是面对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小心呵护着，带着发自骨子里的宠溺与爱惜。 这种宠溺与爱惜直到现在都不曾有丝毫改变。 或许说起来有些矫情。 但李天澜可以确认，他对秦微白的感情，是真的可以用爱这个字眼来形容的。 可是这种宠溺，这种感觉，这种爱意，在面对现在的秦微白的时候，却总是有种... 有种李天澜自己无法形容的疏离。 这种感觉太淡了，淡的让李天澜几乎没有丝毫的察觉和意识，但却又始终存在着。 直到秦微白刚刚说起两人的第一次。 她的内容和李天澜的回忆造成了难以调和的冲突。 那一瞬间，李天澜竟然觉得秦微白无比陌生，而以往那种他没有察觉到的疏离，也顿时开始变得明显起来。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仔细回忆起来，似乎是在雪国乱局之后？ 但李天澜自己也无法确定这一点。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时不时的会觉得秦微白似乎也之前有细微的不同，这种不同像是真实存在，又像是他的错觉。 这种疏离感一点点的积累起来，给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对秦微白的感情，似乎不太应该出现在现在陪在自己的这个女子身上。 终于，在今天，这种感觉直接到了巅峰，变得无比的明显。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可没打你，也没说你sao。” 李天澜看着秦微白的眼睛，带着一抹试探：“那一晚，你难道忘记了？” “我记错了嘛。” 秦微白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了正常，抱着李天澜的胳膊越发用力：“因为这个，所以你生气了？” “不是生气。” 李天澜摇摇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你之前说过我对你尊重的有些过头了，你还记不记得？” 秦微白吃吃的笑了起来，她璀璨的眼眸重新恢复了灵动。 “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我当时说的是我不太喜欢你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是你的女人啊，人都是属于你的，需要你好好管教才会乖乖听话，你太尊重我，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远。我希望你把我管教成你心里最完美的女人，而不是女神，不然一点被拥有的感觉都没有。” 幽幽的体香在李天澜身边浮动着，秦微白的声音妖娆魅惑：“你这个坏人，当天晚上就把脏东西弄到我脸上了，还让我叫你爸爸，还让我穿那种东西，我不穿，你就打我。” 李天澜的身体明显放松。 秦微白说的是当日的原话，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是只有他和秦微白才知道的夫妻间的一些小情趣，在李天澜的记忆里，似乎也就是从那一次之后开始，他就主导了秦微白，真正让属于他的女神变成了属于他的女人，在他的管教下，秦微白也越来越乖。 “你有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秦微白摸着李天澜的下巴，脸庞红润，但却很勇敢的看着他的眼睛。 脑海中关于第一次的记忆开始变得愈发混乱。 可也仅仅是那一夜的记忆。 之后的记忆非常清楚。 李天澜的试探和怀疑在刚才的问题中已经很明显。 可是秦微白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在各种细节上的试探。 这是最有效，最可以证明些什么的东西。 她回答的毫不迟疑，也最直接的感受到了李天澜的放松。 “没，没什么。” 李天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秦微白摸了摸李天澜的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 “我也说不清楚，刚才...” 李天澜若有所思：“胡思乱想吧？” 他搂住了秦微白，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清醒了些，带着思索，无比深邃。 秦微白咬了咬嘴唇，拿出了杀手锏：“抱我回房间。” 她搂着李天澜的脖子，轻轻咬着小白牙：“我刚才还以为你生气了，吓死我了，今天要好好惩罚你。” 李天澜将秦微白抱了起来。 对于这种惩罚，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 对于这种惩罚，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铅笔在纸张上划过。 轩辕无殇写下这一句，然后就是漫长的停顿。 停顿的是思维。 铅笔笔尖依旧在动着，但写下来的却不是文字，而是大片涂抹的痕迹。 他可以编织故事。 但对于李天澜和秦微白之间的隐私，却是他绝对无法去触碰的禁区，于是他任由手中的铅笔在纸页上涂抹了一页又一页，等到铅笔停下，他才重新翻看了一下自己编织的故事。 故事里细致的茫茫多的细节啰里啰嗦，加起来已经有数千万字，严格来说，这已经不能是一个故事，而是一张无比巨大繁杂的网。 更确切的说的话，故事里每一个细节，人物的每一次心理活动，都是逻辑。 人物的逻辑以及故事的整体逻辑。 无论这其中的逻辑是不是正常的，但在逻辑模型的禁锢下，这一切的逻辑，都是合理的。 轩辕无殇放下铅笔，将面前的书籍重新收回逻辑模型，想了想，又将书籍拿出来，然后再次放回去，连续数次，他才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复杂。 “所以，是秦微白殿下的记忆出现了错乱，露出了破绽？” 刑天站在轩辕无殇身后。 他巨大的身体泛着与逻辑模型类似的蓝色光芒，声音有些低沉。 “应该不是记忆错乱，而是定位有些错乱。” 轩辕无殇有些无语：“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编织的痕迹被涂抹了，应该是他们小两口之间比较私密的一些事情。嫂子在林族总部的身体进一步恢复了，所以导致这边的嫂子记忆有融合的趋势，她刚才应该就是分不清楚李天澜和东城皇图，两个时空里的事情有些模糊，所以把东城皇图的事情当成是李天澜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所以让大哥有了疑心。” “会造成什么影响？” 刑天有些疑惑。 “我不清楚。” 轩辕无殇苦笑了一声，重新将逻辑模型分开，将半个逻辑模型和手中的铅笔再次跟刑天融合：“只能尽力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大哥是什么人物？既然已经有了疑心，这件事情怕是压不了多久了。” 刑天沉默不语。 保证李天澜顺利回归是时空回廊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没有之一，将九皇子派过来，已经充分证明了时空回廊对这件事情不容有失的态度，这件事情当真是一点意外都不能有。 可是秦微白... 这位殿下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对李天澜陛下造成巨大影响和意外的。 “那位殿下状态如何？” 刑天低声问道。 “其实还好。” 轩辕无殇想了想：“但是需要时间，这也是我最怕的地方。” 他抿了抿嘴，眼神愈发无奈。 秦微白最近在精神领域内不断进步，有些进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在说明目前正在林族总部的那位殿下正在不断的恢复，现在林族担心的是轮回宫主的伤势，可在轩辕无殇心里，那样的伤势只要稳定下来，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轮回宫主之所以没有恢复意识，是因为她的意识现在都已经被困在她自己的意识空间里，那片类似于永恒熔炉的空间目前还在不断变化，轩辕无殇在那里留下了一座试验台，一定程度上可以加速轮回宫主的恢复过程，但最主要的，还是要加快她的回归进程，最起码要让她意识到一些什么。 林族对轮回宫主的治疗也一直都不曾放弃，轩辕无殇对此有过详细的掌握，他估算过轮回宫主在自己意识深处需要的时间，结合轮回宫主目前的状况，估算之下，大概还需要五年时间，轮回宫主的伤势才能完全稳定下来，继而苏醒，大概二十年后，秦微白就可以初步回归。 而随着轮回宫主的苏醒，如今的秦微白也可以在自己的梦境中重新找到李天澜和那棵树。 那棵树到底意味着什么，轩辕无殇很清楚，那是秦微白的权限根基，只不过目前已经被污染，或者可以说是受创极重，而那棵树下坐着的虚影，则是李天澜武道权限中最至关重要的一道神形：九死。 当轮回宫主苏醒，也就意味着回归开始，她的权限自然会复苏，九死也会顺利脱离秦微白的意识空间，回归到李天澜身边，李天澜可以凭借这道神形顺利踏足真正至高无上的领域，并且完全掌握武道八级权限的核心特性。 那时他和李天澜联手，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在真实环境里对抗世界意志，从而将大半的真相都告诉李天澜，让李天澜开始正式回归。 而在这段时间之前，也就是五年之内，无论如何，李天澜都不能去见轮回宫主。 两人的权限都已经开始初步苏醒，而且是在正式找回自我的过程里，自身的权限脆弱到了极致，秦微白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可李天澜一旦接近真正的轮回宫主，两人的权限很有可能会发生根本性的冲突。 一个是中立阵营的开创者。 一个是目前人族唯一掌握着秩序阵营巅峰权限的至高者。 两人在这种状态下见面，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两人相互融合变成一人。 要么就是两人的权限水火不容，双双陨落。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时空回廊可以承受的。 秦微白这个缓冲完全是恰到好处。 可一旦李天澜发现了秦微白隐藏的真相，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为了稳住李天澜，他们就只能真的告诉李天澜，轮回宫主已经陨落。 这是欺骗，但完全是不得已。 李天澜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才是轩辕无殇不敢去想的。 “如果告诉陛下那位殿下已经陨落的话...” 刑天嘴角动了动：“陛下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 “自信点，他肯定承受不住。” 轩辕无殇苦笑道：“你不会明白大哥和嫂子之间的感情的，他们的羁绊太深了，从最初到现在，真能放下，那也不是他们了。” “最初一战，各种资料都显示，嫂子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但她强行影响了决战的战局，才勉强拼了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大哥为了不让她彻底陨落，分离了神形九死镇住了她的权限核心，重伤的他又分离核心，当初甚至没能走进世界尽头，如今已经连续轮回了数次，两人才勉强回归，只是这种羁绊，就不可能让大哥放下。” “而这一世，大哥目前的成就有大半都来自于大嫂的支持，如果骗他说大嫂陨落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管发生什么，肯定是会对他的回归进程有巨大影响的。” 刑天想了想，轻声道：“但是现在还有一个秦微白。殿下难道也认为，现在的秦微白和轮回宫主是两个人吗？” “她们当然是一个人。” 轩辕无殇叹息道：“但前提是要在一起的时候，才算是一个人。如果一个陨落一个活着，那她不是她，她也不是她了。” 刑天沉默不语，半晌，才轻声道：“还能拖延一下吗？” “机会就这一次。” 轩辕无殇摇了摇头：“现在大哥已经察觉了，哪怕他还没有正式回归，但真实烙印在，我只能把今天的事情编过去，让模型赋予今天这件事情合理逻辑，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很难打消大哥心里的想法，后续如何，不好说，就看大哥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 “如果...” 刑天低沉而忧虑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陛下真的承受不住...” “不能有如果。” 轩辕无殇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怕是瞒不住，最后免不了要骗大哥一次，所以只能借助其他力量来刺激一下他的精神。” “比如呢？” 刑天问道。 “比如...大哥的女儿。” 轩辕无殇轻声道：“看样子应该找一下月瞳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