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张家港的渔船
“人一辈子怎么可能不犯错？犯了错就要改，那才是最好的！”包丁劝慰道。 “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过了。” “竹君子商号近期拟在桑木县开设分号。加入竹君子分号，作为劳工，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 “我建议你可以去试一试。” 中年男子顿时泣不成声，带着房契，千恩万谢的走了。 接着，包丁又宣读了几户人家的姓名，将他们抵押在黑龙会的房契、地契、田契等等的契约一一物归原主。 包丁这只是做一个开场，接下来自然由孙县令安排书吏接替了这种工作。 包丁环顾四周，朗声道：“这些契约当中的大部分都只是受黑龙会所蒙骗，一时沉迷博戏而已。” “之后就是欠下黑龙会的巨款，将一年到头辛勤劳作所得的大半，贡献给了黑龙会。” “现在，虽然黑龙会桑木分舵一案已经结案了，除了外逃的史进，所有人犯已经尽数落网，并且定了罪！” “案子虽然结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还望各位乡亲父老，谨记今日之事！” “这一座毁了一半的门坊，就留在这里了，不做任何改变！为后来者警示！” 现场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来，即便是包丁也是伸手虚按了好几下，掌声才逐渐小了下去。 包丁继续说道：“竹君子商号的东家：石实，在得知了桑木县的情况之后，特意在各地分号实施了新的招工标准。” “各地分号，家中贫困者，优先考虑招募。竹君子商号之下的所有劳工，可以向商会申请免息借款，以度难关！” “所借支的钱银，将从劳工之后陆续的工钱当中按每一季来扣除，直至还清。” 包丁的这一番话说完，现场反而是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地主会向佃农、雇农额外借出耕具、粮种甚至耕牛，所收的息便在秋收之后，以粮相抵。 钱庄则需要抵押物才会借出钱财，并且会收取相当高的利息。 即便是一些同乡之间的互助性质的借钱，也通常不会是完全免息的！ 包丁四下看了看，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当然了，石大善人也跟本摄提说了，商会劳工单人单次的借款金额在二十两银子以下，一个月大概只有三到五次借出救急款项的机会。” “毕竟他也只是小本经营，免息借出的钱太多的话，他也吃不消。” 摄提司的扈从也不过领两贯铜钱的月例，即二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已经相当于普通家庭大半年的收入了！ 孙县令对这种善举大加称赞，王马、白团正两人大声叫好，那些桑木县的头脸人物也是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现场再次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欢呼喝彩声、掌声，经久不息。 而此时的包丁，已经爬下了木梯，由民团护着，分开热情的民众，先行返回镇守行辕。 ....... 三天之后，包丁赶了一个大早，准备不惊动乡民，悄悄返回郡司。 谁知一出门便看到了数百上千从附近村镇赶来的民众，大多是提着一篮子的鸡蛋或炊饼，又或是自家酿的小坛米酒，静静的候在路边，翘首以盼。 民团伯长举着气死风灯，带着些歉意的对包丁说道：“包大人，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刚才我已经劝过了，乡亲们就是不肯回去。” 包丁笑着拍了拍伯长肩膀，示意无妨，然后牵着高头大马走到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男孩面前，从他提着的竹篮当中摸了两块热腾腾的炊饼收下。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心意，本摄提收下了！但是，这么多东西，我一个可带不了哇！” 包丁毫无架子，亲昵的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然后作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大家别声张，城里很多人都以为我是过了晌午才出发返回郡司的。扰人清梦可不好啊！” 包丁微笑着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行了一个四方揖，然后踩镫上马，潇洒而去。 沿途，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民众提着各式代表心意的礼品，自发的朝着镇守行辕而去，倒是没有太多人发现那个借着黎明前的夜色返程郡司的包大人。 ....... 乾玥历1314年，刚过立秋。 天气炎热异常，尚未出暑，正所谓“热在三伏，秋后一伏。” 沛郡的张家港，是一座小渔港。 由张家港出海一直向东，约莫四五个昼夜的船程，便会进入东海千岛海域。 千岛，即乾玥大陆的四大鬼域之一。 沛郡拥有上百里的海岸线，沿海村落基本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渔村。 这些渔村的生存现状，其实只用四个字便可以概括：僧多粥少。 小渔船出海二三个昼夜的船程，仍属于近海。 上百条渔村，两三千艘渔船，形成一张无形的巨大筛网，将沛郡近海区域的大小鱼儿几乎网尽了。 一艘或大或小的渔船，背后通常便是嗷嗷待哺的一家人。 尽管郡治大人三令五申要休渔，又有谁能听得进去？ 近海区域的鱼儿捞完了，渔船自然便会冒险朝着千岛海域靠近一些，这仿佛就是饮鸩止渴一般。 这一日，落日的余晖之中，由张家港出海捕鱼的三般渔船较往日早了两三日返回渔港。 颇为古怪的便是三艘渔船之上明明没有多少的渔获，但是吃水却都是极深，仿佛拖着极重的东西在返航。 港口一侧高地上的灯塔早已经将渔船返航的信息传递回了渔村。 渔村里的男女老幼便齐齐上阵，来到了港口附近，等着帮忙处理渔获。 天气炎热，渔获需要尽早制成咸鱼干才能尽可能的多保存一些时日。 然而，村民们发现，那三艘渔船竟然没有入港，而是转向直奔船坞而去。 “怎么回事？船进水了？” “应该不会是进水了。三艘船上的旗号都是正常的。” “不过，我看那牛氏三兄弟的渔船多半是拖了什么东西回来。” “啊！我也看到了，渔船后面都下了缆绳，缆绳的另一头在海面之下。” “这样看来，水下那东西的尺寸应该不算大......” “沉船！后面拖着的，是半艘沉船！”灯塔上的瞭望员走了出来，双手拢成一个喇叭形，冲着港口方向的众人大声呼喊着。 小渔港或许在这方面就显得十分便利了。 嗓门大一点的人，只需要喊上两嗓子，整条渔村便全部知晓，也就不需要张贴什么告示了。 在场的村民们一听是沉船，便呼啦啦的全往船坞方向赶去。 在千岛海域还不完全是鬼域的时候，翰国的船队、舰队还时常借助洋流、季风航行于.大海之上。 向南，往返于位于鬼谷以南、剑冢山以北的武国。 又或是向北，到达乾玥大陆各国曾经的共主：姬国。 翰国强大的舰队护航着风帆蔽空的船队，用琳琅满目商品，换回大量的银绽。 而随着千岛鬼域的持续扩张，翰国的海上航线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比战舰还要大几分的魑兽时常会主动袭击船队。 因此，翰国对外的各条航线在千岛鬼域附近的海底，其实是有不少沉船的。 沛郡沿海的小渔村当中，就曾经出现过数次打渔时打捞出运银船残骸的先例。 当中有的就是直接将运银绽的大铁箱子拉上船带回渔村。这种情况自然是最为省事的。 有的无法取出大铁箱子或银锭的，则是直接将沉船残骸拖回渔村，在船坞当中将沉船残骸解.体，取出银锭来。 村中的长者，柱着拐杖，缓步跟在众人后面，皱着眉头，看那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当长老缓步走进船坞时，那沉船的残骸已经被强行拆开了来，村民们正在议论纷纷，似乎并没有太多欣喜若狂的情绪。 船坞四周已经点燃了不少气死风灯和火把，光亮如同白昼一般。 “牛大，你们三兄弟是不是又偷偷溜进千岛海域去捕鱼了？”老者一看那三艘渔船底部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藤壶、苔藓、海藻，便沉着脸问了一句。 长者在村民当中看来相当有威信，他一开口，村民便纷纷停住了口。 “阿伯，大家现在还有一口吃的，不都是这样来的吗？”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男子沉声道：“别的渔村也是一样的！” “阿伯，我们没有遇到你说过的那些巨大的魑兽，这才一直往里面走了半天。然后，就打着了这个大东西了。”一个与牛大样貌有七八分相像的中年男子接过话头，说了一句。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东西，我们才不会辛辛苦苦的把沉船拖回来。”另一个多半便是牛家三兄弟的老三了，年纪轻一些。 他接着抱怨道：“我下去绑的缆绳。这个大铁箱子已经没有了两只耳朵，不然我们就直接把箱子拉回来算逑！” 船坞一旁的空地上，那个大铁箱子已经被强行砸开了来，露出了里面一块磨盘大小有石头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老者凑近了一些，仔细的端详了一番那一大块石头，突然感觉到一阵的天旋地转，双手杵着拐杖勉强站稳，凶狠狠的瞪着牛氏三兄弟。 “被你们害死......被你们害死了啊！” 村民们连忙分出两人来搀住老者，另有人在老者背后为他顺着气。 牛三憨笑一声，挠挠头，不解问道：“阿伯，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压舱石？怎么这么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