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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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难教室里,俞白面对安芷生,面对神色复杂的高中生们,摊开了手:“那我就不管了嘛。” “……” “诶?” 安芷生惊讶得声音都没忍住。 空气也停滞了一秒。 “不是你说么,什么什么哎我懒得重复。”俞白无所谓,点头对偶像女孩说道,“那就以后听你的,后面这些杂事上的处理都与我无关了。” “俞白,不要冲动……” 姜珂一直站在男人的身后,听闻于此,哪怕被男人始终按着也出来开口。 而俞白只是稍微回头,拍拍少女的肩膀以示自己没事,他表情自然,还带一抹“终于不管我鸟事”了的放松笑,哪里有冲动置气的样子? 于是姜珂就不说了。 胡遥香,徐彬等人脸上都是浮现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帮忙的他们,又陷入尴尬的羞愧。 “你……” 安芷生指着的青葱手指不有力了,气势在这招以退为进中迅速跌落,因为大家起码在没被政府救出去前,还是需要青云道友来保护的,管他是不是遭受过异化的感染呢,我没事就好! 就在骑虎难下之际,安芷生是个狠人,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不曾有的决断和豁出去,咬牙道:“好,那就听我的!” 中间停顿,和思虑千转只有一息,安芷生几乎是流畅地接过了俞白的话,不落下风! “那么大家就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公平公开,选出什么样的方式一同生活生存,直到被救出去之前!” 安芷生呼吸加重起来,开始上头,到压力一来到她这边瞬间的感受和刚刚的诘问是不同的,“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避难教室里的几十来人轰然。 胡遥香,徐彬等杭二职的人还在踌躇不定,那边帝艺和杭四男高的人,马上以自家人为首地行动起来,所以居然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纸笔和投票唱票的一系列工作。 情况变换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最后的投票结果不出人意外。 “民主”方式以绝对优势通过了。 看着黑板上“青云道友”旁边寥寥几笔的记号,杭二职高三一班的学生全部低下了头。 哪怕是他们觉得俞白同学是真心对待大家的,没有什么私心地在为大家的生命考虑,但是深受民主思想浸染的他们还是选择了更加附和社会价值观的方式。 这就是舆论高低,道德高低,这是无解的阳谋。 这会总不可能有人支持“青云道友一言堂”的选项。 而就在安芷生雄赳赳气昂昂地宣布结果,并重新将存在感削弱到低谷的杭四男高的陈部孝几人重新拉起来,将“代表小组”的人数结构更改,变成了三校均等的局面,以后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平等公开地讨论,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想法,隐约就有了民主领袖的做派。 每个人都有决策权利,那么就是每个人都没有,办事效率低下不说,还会可能造成离谱事实的cao作,例如大嘤帝国的脱欧公投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俞白就默默看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待到木已成舟变成既定事实,黯淡灯光下的五楼,所有人忽然听到了突兀的钢琴声。 众人一愣,然后都变了脸色,有人已经喊了出来。 “是四楼音乐教室的幽灵音乐!” “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俞白同样一怔,然后就凝神感应。 音乐从响起的那一刻,就立刻放大到无数倍,学生们只感到耳膜针戳的疼痛,不过几秒就有人大叫着痛苦倒在地上。 那音乐加速轰鸣起来成为浪涛之时,尖锐愤怒的女声在人们耳边诅咒:“大胆……居然对主人……” 俞白眉头一皱,这家伙,原来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公投”动静,而明悟出结果后,大概就是对俞白本人不利,女幽灵懵懂的怪物野性不能,立刻就爆发出来。 该说这只女幽灵是好还是不好呢,在上次伊莎贝尔的杀意下,俞白替它拦下来灭顶之灾,轮到这回俞白受到“攻击”,它居然还会护主心切。 可说到不好,也太没眼力见了,这个时候你发河东狮吼……声音还这么阴森森与鬼片无异,不就更衬托出安芷生的做法正确,自己是个切开来是黑的反派吗! “闭嘴!” 俞白带着一丝火气地吼道。 灵力顷刻震荡空气,引发出狂风,俞白附近的桌椅脆弱地裂开飞出,即使没伤到人,也把所有人吓得够呛。 女幽灵的威胁消失了,但所有人心有余悸,真切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力量,面对怪物可以秒杀,面对他们,何尝又不是一种面对蝼蚁的俯视? 那些在女幽灵的威能下倒地的学生被同伴扶起来,耳朵流出细细的血线,恐惧地看着站在中心的俞白。 安芷生如是,恐惧地望着,她刚才可是离得最近的。 一场意外,磅礴的灵力无差别地震撼了普通人脆弱的耳膜和心灵。 “怪物。” 压抑的氛围中,有人小声说。 宛如石头投入湖面的涟漪,扩散开来。 大家下意识惊恐地想要去找是谁在这个时候大逆不道,居然还敢激怒人家? 回头四顾中,又连忙看向场中的男人。 那是担忧,畏惧,疏离的眼神。 俞白歪了歪头。 在今日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小道就在传了。 青云道友“异化”的故事。 “女人们是很会从琐琐碎碎的事情上调制出微妙的毒药的。” ——霍桑《红字》 伊莎贝尔依旧在外围看戏,俞白慢慢地,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帝艺,杭二职,杭四,陈部孝几人冷眼旁观,他知道有猫腻,可能如何? 不管是有预谋还是意外,还是在最初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终究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众人的眼神俨然在说:他也是怪物! 俞白笑了笑,朝外面走去了。 在一区教学楼的五层,偏离杭城市中心的城区和郊区的交界,重重包围的校园里,俞白在避难教室遭受到了让许多人措手不及的状况,尤其是一路跟随来的姜珂,后面依靠俞白而得救的王优乃,陈青青等人,她们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帮助了大家,所有人都要靠着对方的能力而好好存在这里的男人会突然因为莫名的氛围和诡异的事情走向而变得像是在了对立面一般。 俞白阻止了她们或许会发生的疑问,作为当事人的他,当然是不会如表面上淡然接受的,但当事情真的降落发生,现实便是现实无法辩驳,俞白的心情竟然是非常的平静,他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使用出超凡之力,可能就在潜意识掠过了这般的场景,而随着情况的不断凶险和不可控,他也越来越脱离了这个身份,变成了更高层面上杭城异化灾难局面里的超凡一员。 换句话说,的确,俞白他是逐渐的,并非常敞开地表现出了,和徐彬,张青葵,胡遥香老师他们不同的面貌,两者已经彻底的不是一路人,在和平时期可以佯装铺盖的外衣也无法在当今的灾难下维持,从骨子里就无法如真正的老师和同学们一样相处在一起了。 这是注定的结果。 所以俞白走出了教室,任由事情发酵且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这终归是内部幸存学生们的事情,再如何沸腾,也只会在狭小不宽阔的避难教室里,限制在短短的两层楼里。俞白又不是真的不会管高中生们的死活了,就像不久前和伊莎贝尔的对话里所说的,物资是否够用,比较挥霍的方式去方法食物,对于目前的紧张有可能延长避难时间的局面,是否会存在冲突和风险,但是俞白还是按照比较感性的一面去做了,第一天,在全国讲话的鼓舞气氛里给大家算是吃了顿好的…… 什么“rrc第九课会如期抵达”当然是美好的愿景,但最坏的打算不是没有,就算往后真的出现了巨大的困难,俞白还是可以去其他地方,校园内外搜寻物资的,并不会真的失去掌控而造成如同外界一般生灵涂炭的场面降临到一区教学楼的上方。 幸存的高中生们想要怎么管理或者掌握所谓狭小空间里的话语权,“民主自由”,就放手去好了,俞白归根结底,是不在乎的,也很难在乎起来。女幽灵还在他手里,并且可以看出非常听他的话,依靠着本就超高位格,已经进化了能力的“剑气”,俞白非常期待后续能给他带来的更多惊喜。 而在目前看来,他还没有太多地方去验证剑气的效果,但在危机四伏,可谓随处都能变成试验场的校园局面,俞白就更加放心了。 除此之外,rrc第九课的超强修行者,自述拥有a级“机械之心”的伊莎贝尔——俞白当初得到的邪灵“剑气”,也不过是被那两个卧底在杭二职的缝合怪和机缘者被评为a级而已,俞白从吞下剑气,在这之后获得的能力和际遇自不必多说,a级邪灵的强度哪怕会高于受到过人工处理并且威胁大幅减弱的a级,那威能想必也是极其恐怖。 这一点从伊莎白尔的凭空飞行,速度堪比百公里的汽车,手掌心能够发出毁天灭地的超电磁炮就可以看出端倪。 在两位互相透底中,即使少女说了许多“保密条例”的官方话,但俞白大概能够推测出少女的s级修行者的评价来源了,既然名为机械之心,极有可能少女的身体已经被封印物遭受了机械化的改造,并且是远超地球原本的科技,达到了科幻星际旅行当中那种描述的文明黑科技的程度。 能够离地飞行,畅通无阻……是拥有着反重力装置?俞白无从过多确认,而伊莎贝尔轻松地不断发出能量炮,质量一定是守恒的,那对方内部的灵力来源就相当蹊跷,同样拥有灵力一段时间,当然时间尚短理解谈不上深刻的俞白不能断言,但完全可以确定那种程度的能量炮随意发射,消耗的灵力是个恐怖的数字,由此俞白联想到了妇联中的某位富人公子哥,暗香机械之心不会是什么核动力炉吧? 那岂不是很威胁,千万不能惹对方生气? 亚雷,那家伙一直保持三无的性格,不会就是体内藏着颗核弹的缘故吧?! 话说回来,虽然三无核弹少女(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讲话,以政府代表的身份发表感言,甚至还有隐约看戏吃瓜的幸灾乐祸之感,但俞白明白对方在立场上天然地和自己站在一块,只要他开口,哪怕三无少女怕麻烦,不喜欢,但只要不会真的违背人道和幸存者的生命,对方都会配合自己展开工作。 …… 教学楼外炮声隆隆,火光不时闪烁过夜空,在青云道友这边陷入意料不到局面的时候,杭城的政府解救行动也正在加急加紧地展开,当首相宣布,发表全国讲话的时刻,在下午官方网站推出具体进攻计划之后,在今晚的这场军队联合多部门多国家的救援行为,早已正被外界无数人关注着。 城外,一场只属于非自然现象应对局高层知晓的绝密行动悄然铺开。 在远离那些炮火集中的区域,一条相对安静黑暗的道路驶过了数量装甲车,当开到路灯仍在运作的杭城内部时,这支队伍甚至关闭了车灯,隐蔽行动到了极致。 没有人说话,没有意外出现,装甲车在路上除了碾过几只不开眼的怪物,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路线顺利到出奇,或许这本就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通过情报确认好千挑万选,不会引发动静的路线。 “彭”,“彭”,“哒哒哒……” 仅是开入杭城市区,阻挠变多,装甲车队伍才在后半段路程中不得不开火,但也十分克制和吝啬,两发炮弹和一梭子机枪,迅速解决了一个比较大的黑影后,就融入了一片路灯失效的黑暗地带。 三辆装甲车打到目的地后,在原地接起建议阵地,车上下来了动作利落,训练有素的一群黑衣战士,他们每个人都蒙了战术面罩,在迅速下车后在指挥者的手势中分成了a,b两支队伍,望架势,是很显然的b组留守,a组前进执行任务的模式。 一栋好似废弃的公寓大楼,是这群rrc外勤队伍的目标。 作战士兵们警惕而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公寓楼,除了作战靴踩在地上的坚硬声响以及枪械的金属摩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a组就位了。 士兵们越过栅栏门,上楼梯,警戒,枪口摆开杂物和窗户,来到了一扇门前。 所有人在为首者的动作下默契地停了下来。 ……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407. 这个老旧的数字刻在门牌上,已经分辨不清它建造之初的色彩,这简单的印痕既不特别也不暗含隐喻,但它仿佛有种魔力一般,齐致地吸引了所有人。 a组的外勤人员们不知觉汗流浃背,莫名提起了嗓子眼,他们被征调过来,并不清楚具体的任务细节,也不允许被知道,他们只是被下达了“抓捕”某样事物的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他们要抓捕的目标是什么呢,是人吗,还是别的东西…… 一名年轻的外勤吞了口口水,他叫王子文,去年还是一名留学生,然而在国外他得知了家里不幸遭受罹难的消息,而紧接着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接待他的不是殡仪馆人员还是穿着西装外交部,传闻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把他又带到了像是审讯室的小黑屋,之后出现的穿着从未见过制服和标志的人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王子文能获得家中遭难的真相也是由于当时诡怪的特殊性,必须从他口中调查一些事情,而成为了“诡怪事件受害者家属”的他在巨大的冲击中浑浑噩噩了数个礼拜,这在回国后将家人下葬后达到了巅峰。 最后因为他这个个案的特殊性,当初一开始告诉他rrc存在的男人跟他讲正在招人,而受害者家属是优先选择的对象,王子文没有过多犹豫,失去了一切生活目标和梦想意义的他立刻选择加入了进来,于是他一边按照组织要求,表面维持着留学生活,一边在热血的征兵宣传中报名成为一名光荣的rrc战士,一路表现优异到达现在的位置。 然后是杭城突发灾难,王子文在杭城的rrc总部稀里糊涂地紧急调入,来到了此时充斥着诡怪和受灾平民的杭城。 在刚来时王子文是紧张中夹杂着期待,常年训练所带来的使命感终于要实现的感觉,即使作为内部人员也被保密,但他们肯定有各种小道消息,知道杭城现在的严峻情况,里头可是有着不知道多少万人等着解救呢! 而没想到一路进入杭城,没有去那些酣战激烈的防线,确实到达了这片诡异安静的地方。 他盯着门牌数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分神瞅眼同伴,发现那些平日吹牛的前辈们也个个压喘着气,他才握紧了手里的枪,唯有这个东西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 自从进了这栋公寓后,心里就老是觉得不对劲…… 此起披伏的喘气声,越发粗重…… “彭!” 一切杂乱不宁,被带队队长王腾一马当先地一脚踹门而打破。 王子文猛地收束神经,端起枪随着人们鱼贯冲入! 他们像是一团炽热即将爆发的火球,倏地闯入了一片湖水,熄灭了。 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反抗、弹雨、埋伏,一样都没有,一群人冲入房间,迅速塞得满满当当。 只有一具尸体迎接着他们。 王子文耳边听过了几声同伴喊叫的“rrc!”“放下武器!”等等,他绷着身子,直到松懈,竟一下感觉比冲刺百米还要累。 这就是真正执行任务的感觉吗? 队长王腾和副队长高光两个高冷脸地看向地上中年男人的尸体,一时都沉默地没说话。 气氛反而压抑,外勤们也不敢贸然行动,各自站好了警卫点时,高光吸一口气,率先大步踏向尸体,蹲伏检查。 “没错,是他。” 高光低语道,“身份符合,已经死了。” 不止是死了,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以上。 王腾一脸不可置信,既然是三天就死了,为什么感应器还会有反应? 今天传递过来的生物信号,是谁的? 王腾和高光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底里的意思和蹊跷。 “你们先在外面警戒。”王腾开口对着外勤们说。 “是!” a组五个人依言利落离开房间,既不犹豫也没有任何提问。王子文倒是想提一嘴,不过关系好的前辈一个凶狠的瞪眼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王腾和高光,以及那具叛徒留下的尸体,两位带队队长才像是刚刚放杜祁松来。 “怎么样?” 王腾询问状地对着高光说道。 “还能怎么样。”高光保持蹲伏的姿势,隐隐的尸臭使他有些厌恶,“只能如实呈报了。” “东西有找到吗?” “没有。”高光已经摸过了叛徒的全身,乃至皮肤下的差别都没放过,摇头道。 “他偷走的东西至关重要,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王腾皱眉说着,便和对方一起在房间内进行系统的搜索查证。 然而随着时间的进行,两人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东西”不见了! “该死!”高光回到原位,咒骂起来。 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抓这群可耻的混蛋,他无法接受没有所获的结果,也因为这是一件涉嫌世界范围内的非自然现象应对局内部的丑闻性质事件,所以他们的首要义务还有不让当地rrc知晓内情。 抵御神选之地的防线本就岌岌可危,不能再增添更大的震动了。 “到底去哪了……”王腾也是烦闷无比,但长年累月的经历让他保持冷静,“高光,别留恋过久,收集完信息,销毁尸体后我们撤了。” “等等!” 高光忽然说道,双眼盯着紧闭双目的中年男人的头发。 “这里……” “该走了高光,黑熊他们还在拖着军队。” “我有了发现。”高光语气一变,他刚才留意了中年男人的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没放过,但却忽略了对方压着的脑袋后侧。 王腾上前想拉住高光,“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来找那件的东西,其他发现能有什么用处……” 他抓了个空,高光先一步探身,王腾看着高光翻倒尸体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这是……” 高光睁圆了眼睛,“六感接种?!” “这是激进派还未完成的试验技术……” 激进派,并不是一个正式公开承认的称呼,这是一群由rrc内部狂热主战的军人们自发聚集联络的派系,也是俗称的鹰派。对应的自然有着偏安稳守成的保守派。 “耶夫斯,陆战队少尉,二零一七年调入对策局……这人明明是与外界投降主义勾结的叛徒,怎么会有激进派特有的,甚至是核心成员才会自愿试验的身份印记……” 高光语速加快,兀的,他想起什么,说道:“王腾,你刚才说销毁尸体?为什么?不是应该封存带回去吗?” 高光想转过身,却连完成这个念头的动作都没启动,冰冷的触感就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恶意汹涌袭遍大脑,顺着脊柱蔓延全身,高光面如死灰。 他僵硬地,一点点挪动身体,转过来看向了同伴。 王腾面无表情地举枪对准他的眉心。 “高光上尉,我给过你机会了。” “你……” 高光几乎张裂了眼眶,咬碎了牙齿,“不可能。” “这个叛徒,是你们的人……你们,激进派……” “抱歉。” 王腾脸上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情绪。 “……” 高光死不瞑目的表情狰狞地瞪着对方。 王腾仍旧无波无澜地平视即将被他处死的多年好友,手按住了扳机。这一刻,房间寂静无比,两人的神情与立场颠倒,仿佛王腾才是正义的一方,而高光是被戳穿阴谋恼羞成怒的卑鄙间谍。 “……” 公寓外,独坐在门口的一具苍老尸体忽有感应似的,又只是才醒过来,尸体悠悠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看向了天空。 砰! 公寓中骤然传出一声巨大的枪响。 传到了很远。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宛如一个信号,随着这一声枪响,死气沉沉的公寓陡然活了过来。 王腾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事物……然后,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大量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门外脚步凌乱,各种吼声,呼喊飞掠,不停的开枪伴随有巨物搅动的轰鸣,咔擦,哪里的骨头断了。 王腾晃了晃脑袋,他继续举着枪,为了完成任务,完美地朝前方射击。 砰!砰!砰! ……砰! 躺在路边的尸体苍老而病态,可看出生前一定是老者年老体弱,甚至连听力都好像不行了,活过来的尸体身体一半伏在公寓的路边,下半身浸湿在恶臭的下水沟里,沟渠中缓慢流动过不名的肮脏液体,它无动于衷热烈的枪声,背靠灰墙,麻木地望着阴云的天,一丝路灯光漏下来,尽数在那双空洞没有生命的眼睛吸进去了。 黑红的血水缓缓流淌过了它的头颅边…… …… …… “杭城新闻,杭城新闻,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我们收到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在刚刚,奋战在前线的‘猛虎’部队,传来了噩耗……” 摄影师杜祁松奋力在直升机的狂风中稳固着镜头,对准着多年的搭档,而机器前一身ol装扮肃容以待的女人没有辜负他的努力的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地对着话筒说出了临时的发言稿。 这里是杭城城外,距离解救总攻行动的前线只有数公里。 而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摄影师和记者,则是在之前多起超凡事件中活跃的电视台新闻两人组。 他们自从上次血色木偶酒吧的突然官方袭击中,就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和考验,而在新闻人的cao守和坚毅的品格下,居然以平民的身份和能力继续进行着酒吧现场的报道。 杜祁松至今都还记得书梅纱在一楼舞池的废墟中,匍匐靠着墙壁,满身脏乱,脸上乌漆嘛黑的,在仅有的信号手机里,打出的那一通电话。 向他们在台里的领导请求,确认,是否会同意报道出真正该被世人所知晓的真相。 在酒吧事件的最后,杜祁松还与歹徒进行了英勇的搏斗,最后书梅纱和杜祁松气喘吁吁地在办公室里当然得到了rrc和警方的解救,他们阻止血色木偶成员销毁文件的行为自然无法大张旗鼓地宣扬了,甚至杜祁松和书梅纱经过简单的讨论后一致决定隐瞒他们的动作,因为若是让那些特殊部门的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必然会把相机和随身携带的一切物品都销毁了也说不定。 所以在书梅纱拉着恢复后的杜祁松离开办公室,采取素材完毕,走出酒吧的时候,是伪作成了普通套路的酒吧无辜客人的。 所以在后来,他们就不知晓那些文档和文件最后对rrc所带来的关于血色木偶情报的关键之处了。 不过幸而他们的确成功的将一系列素材上交到了台里的老领导手里。 老领导没有辜负两人辛苦的冒着生命危险的努力,也没有食言,的确将素材整理之后,选择在了一个黄道吉日,进行了电视台的放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标题为“隐藏在社会之下的绝密真相”揭秘临时节目,仅仅放了个开头,画面开始闪过酒吧里的枪弹和火光的时候,就被强行掐了…… 更上级的存在直接问责下来,老领导人证物证都在,百口莫辩。 老领导倒了。 这是书梅纱和杜祁松完全想象不到的结局,他们印象中在台里一手遮天的上级,遇到更高级的存在,居然也只是一个话的功夫,就直接被请去喝茶,然后上交所有证据,光荣退休了。 老领导唯一“退休”前能够反馈给两位下属的,就是一人全部把责任担了下来,没有把书梅纱和杜祁松和供出来,只是说是自己孤意推行,素材来源守口如瓶。 这也导致书梅纱和杜祁松如今依旧可以在电视台中工作,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在老领导退休前的安排下稍微升了点职。 酒吧事件对于书梅纱和杜祁松的冲击是巨大的,从此,他们依旧进行着新闻工作,不再去折腾非职责和能力之外的事情。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心灰意冷和头闷在沙子里装起鸵鸟了,尤其是书梅纱,属于是接受了现实。 明白了既然在这个体系内,是不可能跟这个体系对着干的。 杜祁松在下班后的居酒屋中到时恢复了老油子本性,喝着酒除了惋惜老领导,就是无所谓的样子,偶尔瞥过一旁沉默喝酒的书梅纱,就知道这个多年的同事内心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趋向于平静了。 再然后,他们就接到了目前的这份任务。 职务有了上升的书梅纱和杜祁松本在杭城出差学习,得知在杭城发生的灾难后,本就要立刻返回,最后也是在政府拦起的全城封锁线前望而却步,经过焦急的等待,而当政府的总攻消息放出来,并且松口了一定程度的有分量的媒体报道,书梅纱立刻强势地从总台处接过了这份任务。 身为原籍在杭城的人士,书梅纱和杜祁松倒是责无旁贷。 “大家好,我是前线特别记者书梅纱……” 而就在杜祁松扛着的摄影机面前,书梅纱收起出道时成名的甜美,严肃进行报道之时,突然从旁边冲过来的一个男人。 男人几天没睡好的样子,双眼通红,却动作有力,裹着破旧夹克,一把抢过了话筒。 书梅纱根本没注意,一时不慎哪里反应得过来。 “第三代主战坦克10式被打爆了,我在现场,所以是真的。”路人神态癫狂,说话飞快地喊道。 “可以看到画面上,对,履带车上那些黑炭,竟然是坦克残骸,作为资深军事迷,我清晰记得10式主甲板上的花纹,化成灰我都认得,它已经是灰了……” 自称军事迷的路人像模像样地宛如记者地向镜头展示了身后一辆开过的履带车,估计在旁边蛰伏内心排练已久。 嗯,他的表演马上就被周围数不清的军装人员打断了。 看着被拖走的男人,杜祁松惊魂未定,书梅纱整理了下衣物,就马上重新调整好状态面对镜头。 愁云惨淡。 深夜的光线黯然,这是一个沉重阴天后的沉重延续,漆黑如墨的天空与人们的心情一样,城外临时搭建的沾点混乱而嘈杂,充斥着大量的直升机降落的风声,人员奔跑,车辆轰鸣的噪音,帐篷起伏的前线站点没有漏进光,全靠着射灯打亮全场,地面上到处都是晃动的剪影轻抚着女记者。 无数的事物正因遥远地方的一场巨大失利而暗潮预卷,那是即将波及极深远的风暴,也是灾难,能嗅到一丝风向的人物,已然恐惧得发颤。 “……据悉,‘猛虎’部队中最年长的士官已连续服役十六年,是最早也是坚持到最后的军队编制之一,战功赫赫,守卫着我们的疆土,但在今日,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 “本台再次确认了消息的真伪,猛虎部番号被宣布除去指挥系统中,这意味着……(长达近一分钟的沉默)……” “我们失去了那些英勇的战士们。” 即使在深夜,很多人都把视线落在电视机上。 眼神震惊而懵逼。 坦克化成灰? 死了一个部虽然不知道多少但一听就很多的人? 那是啥,真不是拍电影吗? 军队不是公务员吗,这么危险了吗? 突然之间,许多处于和平安乐社会惯性的观众们还有点怀疑真的在二十一世纪,是不是回到上个世纪的二战了。 现在发生在杭城城外的,已经是常人绝见不到的景象。 书梅纱望着混乱的营地,有些熟视无睹。 远处,枪炮的火光一刻不歇。 然而,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观众朋友们,就在刚刚,我们成功解救出了一位平民!” 杜祁松敬职敬责地扛着机器,跟随快步移动的书梅纱,在营地穿梭,从前线那个方向的车辆和人马来回不断,他们非常眼尖地抓住了几辆军车,除了下来的受伤士兵,还有穿着便服的市民。 白色的医护人员马上接手,把人抬上了救护车。 报道告一段落,中途休息。 “书梅纱,怎么不跟隔壁台一样报道解救出了几百位?那样评价和流量才会好一些吧?” 杜祁松擦了擦汗水,喝了口水,对着同伴说道。 书梅纱同样抓紧时间吃了口饭团,“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流量,收视率现在哪个台只要是对着杭城的都爆了吧?然而你看看那些所谓的官方披露的几百位新鲜救出来的人……个个都不成人样了。” 杜祁松陡然沉默。 他们都没去看营地深处,一个被隔离开来,一群士兵把手的巨大帐篷,俨然密不透风。 丝丝奇怪的吼叫从帐篷内部传出来。 “哎……” 杜祁松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两人继续开始工作。 电视台的新闻仍在放送,画面显得忙乱,一会画面转为安静的演播厅,优雅的主持人不复从容,脸色苍白地坐在位子上,一会是前线的转播。战车和呼喊、隆隆的引擎轰鸣像是混合组成的庞然大物,压着和平年代的渺小记者和人们瑟瑟发抖。 “观众朋友们,信……滋滋滋,信号越来越,滋,不好了……”“一分钟前,所有的媒体组织……收到了强制离开命令……”,“什么?军队似乎要撤退……” 一个大兵按住了摄像,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直播啪地就掐掉了,很快。 前线转播画面随之陷入了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