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曹禕昕的異世尋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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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真的去問,曹禕昕會誠實地告訴你他其實沒有一百八,量出來的就是179.5,就算只差那0.5公分,他也不屑撒謊。 對他來說,這畢竟也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 你要是去問,蒲幼孝會隨口告訴你,一八幾吧,反正他已經比哥哥高了,高多少也就顯得沒那麼重要。 下舖那兩兄弟已經睡著了,小隻的猴閉上眼就昏睡,看得蒲幼孝都嘖嘖幾聲,完全可以想像那傢伙平時得有多懶。 曹禕昕是堅決不想跟弟弟睡的,但蒲幼孝也堅決要跟哥哥擠。 從小到大,他就沒有失敗過。 八月中的夜晚,要是沒有冷氣,洗完澡就能立刻再熱出一身汗。 蒲幼孝是最晚進房的,他打量完那對兄弟,三兩下爬上上鋪。 牆角用了多年的夜燈提供了房內僅有的光源,空調訂在26度,曹禕昕對著牆包著薄被,他是那種無論冷熱都要把全身包起來才睡得著的人。 蒲幼孝爬上床,貼上哥哥後背,意料之內地被手肘捅了兩下。 但曹禕昕也不是真的要把弟弟捅出什麼毛病,不過是稍微發洩下怒氣,以至於蒲幼孝不痛不癢。 他伸出手把哥哥圈住,靠在他後腦輕聲說,“不要吵醒猴子。” “媽的!” 曹禕昕是真的彆扭,他掙扎兩下,卻無法擺脫這個死小孩,就如同一直以來的每一次。 蒲幼孝是這個世界上他最討厭的人。 他不喜歡這個弟弟,覺得他吵,覺得他煩,覺得他從小就像個神經病。 但這個小神經病從會走路那一刻就開始黏黏糊糊貼上來,抱著他的腿喊哥哥。 最愛哥哥,從小到大,從蒲幼孝小到大,他聽了不知道幾百次、幾千次,甚至幾萬次。 他們差了十歲,他比蒲幼孝大那麼多,都搞不清楚愛是什麼,你個死小孩天天就掛在嘴上。 等到這個小鬼再稍微大一點,他開始發現,這句話大概只是死小孩一句口頭禪。 我最愛哥哥,所以我要打擾你了,我要黏著你了,我要煩你了,因為我最愛哥哥。 什麼狗屁! “你明天休假對不對?”蒲幼孝很少有這種需要壓低音量的時候,所以他湊得很近。 “……” “我知道你明天放假,回我一聲又不會死。” “會。” 聲音很輕,蒲幼孝忍不住笑了起來。 煩死了,曹禕昕閉上眼,就像這樣,他能感受到身後弟弟在笑,煩死了! 這個白癡死小孩,又吵又煩人,但總又有那麼些時候,會讓曹禕昕覺得自己比他還要幼稚,每當這種時候,他就覺得,很煩。 又過了五分鐘,曹禕昕還是覺得彆扭。 “幹嘛,睡不著?你不是累死了?” 睡不著已經夠煩的了,曹禕昕狠狠皺眉。 蒲幼孝窸窸窣窣伸手,把他哥轉了個方向,理所當然地收穫他哥幾個肘擊。 “樓上的先生們可以小聲一點嗎?不要吵醒我弟弟,謝謝!” 聲音從下鋪傳來,聽著倒也沒什麼太過不滿的情緒。 “你弟不像會醒的樣子。”聽著蒲昌禾音量正常也沒在在意,顯然也很知道他弟睡著後的小豬樣。 蒲幼孝把哥哥扣在懷裡,“睡了,不要管他們!” 他這個哥哥,按部就班、討厭變化,厭煩一切突如其來的意外發展。 就算理智上並沒有不喜歡下鋪的兩個弟弟,生理上卻無法控制去抵抗陌生人的靠近,焦躁地無法放鬆。 乾燥的手撫上緊繃的後頸,蒲幼孝捏兩下又默默揉了起來,“明天他們就滾了。” 要是明天起來他們沒滾,那就真的事情大條了,他可憐的哥哥,也不知道還要受多少苦,他在心裡哈哈哈,被曹禕昕在腰間狠狠掐了一下。 愛掐就掐,他捏住哥哥手腕,反正他是皮猴,他不怕。 蒲幼孝從小就很皮,小時候追著哥哥喊哥哥,長大一點追著哥哥喊曹禕昕。 葉寶生的口頭禪都被迫變成哥哥要被你煩死了。 曹禕昕對他的評價就是吵、靜不下來、愛發瘋。 但你要去問街坊鄰居,說寫毛筆那個蒲家的小兒子,人家會說跟他爸爸不太一樣,眼神比較兇、人還蠻冷淡的,有點可怕。 就不像他老爸是個看起來小混混其實還蠻熱心的好人,他看起來不良,骨子裡也不良。 就譬如要是還算和善跟家裡還有點交情的老人在路上提點重的東西,他心情好可能會幫忙拿一段,要是嘴碎機歪的老太婆跌倒,他會直接走過去。 要是嘴再碎一點敢去念他,他會說回去罵讓你自己外出的家人,少情勒老子。 你要是去問他老師,會得到再更糟糕一點的評價。 從小到大,他就不知道被叫過多少次家長,以至於葉寶生每次目送蒲一永出門都很幸災樂禍。 喔提一下,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就沒有曹光硯的事,因為醫生工作總是比較忙。 他在學校就是比較獨,卻又讓人有點分不清頭緒,到底你是被排擠,還是你不想跟大家玩? 小學低年級的時候,比較熱心的老師還會想叫他過來,給他開導,想著是不是要安排小朋友跟他玩,他跟老師說比起自己一個人,你這樣反而更造成我的困擾。 好叭。 從上幼稚園到現在他十五歲,蒲一永還是不停地去學校,這種日子大概率也會繼續持續下去。 你要說他是個多壞的小孩,其實也沒有,畢竟蒲一永去那麼多次學校,也不是去跟人道歉的。 在蒲一永的邏輯裡,男孩子打架,打輸是你沒本事,哪有叫打贏的爸爸來道歉的! 他兒子犯的事一率是打架,事情的結論往往是,下次下手輕一點。 這麼多年來倒也不是沒碰過胡亂攀咬不講道理的,但當事情麻煩到需要曹光硯出馬,最後需要道歉賠禮的,往往都是對方了。 所以即便老爸走學校像是在走廚房,蒲幼孝依然還是留著那顆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你的狼尾頭,始終如一。 只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真的肚爛學校為什麼要找家長。 那是他小學五年級,照例又是打了不長眼的,他在辦公室一臉無聊,對面死小孩哭哭啼啼擦鼻血。 曹光硯那個禮拜有學會要參與飛了出去,他老爸跟去度假,葉寶生回鄉下處理事情,他哥要實習一大早就出門。 他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就是沒有人能來,任由班上導師在那邊翻學生檔案找聯絡人。 能養出那種死小孩,對方家長屁股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鳥,人家一臉刻薄的媽媽對著自家rou球心疼得要命,轉頭指著蒲幼孝破口大罵。 他結束發呆,“叫警察好了。” “我是有跟你兒子打架,你猜小學生打架要怎麼判?”走廊有監視器,流鼻血是那個白癡自己沒站穩撞到欄杆,叫警察就要開始討論那個智障嘴有多碎招惹他,重點是,先動手的,也是對方。 哈哈笑死,他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他們班導在辦公室角落播電話,他家裡沒人,就算打到電話線燒起來,也不會有人來。 其實他阿公在,但他偏不想給學校他阿公的電話,老子跟你拗到底了,有本事叫警察。 所以看到曹禕昕來的時候他才會那麼錯愕,他真的,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那種被學校叫家長的惶恐。 “你怎麼會來?” 那時候曹禕昕二十一歲,分到的地方不太好,實習搞得他焦頭爛額。 他哥暼他一眼,徑直走向前,對方家長迫不及待要開罵。 “你不是在實習嗎?我不用你來!”學校根本沒有他哥電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曹禕昕會出現。 他急著抓住他哥手臂,上了手才發現摸到的體溫似乎比平時更高。 曹禕昕戴著口罩,冷淡的眉眼細看發現有些泛紅,他沒有比哥哥矮太多,直接伸手探他額頭,“你生病了?所以才在家?” 曹禕昕把他的手拍開,低頭看向那個老媽來了得意洋洋的rou球,還有不依不饒趾高氣昂的太太,“同年齡沒有人打得過我弟弟,他不會主動打架。” “請先釐清他們為什麼會起衝突,是誰先動的手。” 蒲幼孝在一邊跳腳不想讓他多說話,曹禕昕看也沒看他,在他後背死死掐了一下,“做不到就叫警察。” 照理說蒲幼孝要回教室繼續上課,但他抓了書包就走,要跟他哥一起回家。 “你幹嘛來啊?你把電話線拔掉就好了啊!” 曹禕昕臉都燒得有些紅,他走得很快,蒲幼孝硬是靠著他,“我整天打架,就讓他們叫警察就好了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煩死了。”他拉著哥哥衣角,被打兩下手還是不放,“有我當你弟弟你煩死了對不對。” 在發現曹禕昕生著病還來他學校的時候,蒲幼孝是真的煩死這個世界,他面無表情,眼神卻足以嚇壞小朋友。 直到追出校門,發現曹禕昕還站在警衛室邊上等他。 “沒有辦法。”他執拗地握住哥哥的手,無賴地笑了笑,“你運氣不好。” 當你第一百次把我推開,我會第一百零一次向你靠近。 昨晚好不容易才睡著,以至於睜開眼的時候,曹禕昕心情不怎麼好。 但這不是起床氣,他這麼理智的人,堅決認為自己不會有那麼幼稚的壞習慣。 然後……熟悉的家門口,他記得,昨天他才在這裡攆過三隻猴子。 好吧,其實沒有,他只是把他們關在外面。 接著才發現,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白癡弟弟,拖鞋整整齊齊擺在牆邊,蒲幼孝攀在牆上回頭向他笑笑,“機會太難得了,我要直接爬上去,嚇死老爸。” “不要擔心我,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偷偷爬過超多次!一次也沒有掉下來。” “鬼才擔心你。”他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看他弟耍猴,反正講也不會聽。 “不要傷心,你那個拋夫棄子的沒良心老媽,我等下一定替你念他。” 他好像一刻也停不下來,邊爬牆還要和他哥鬥嘴。 三兩下翻進陽台,為了避免一大早看見什麼不該看的,蒲幼孝還是沒有直接開門,他選擇貼在窗上瞪大眼向內看。 時間是真的還早,蒲一永和曹光硯都不是需要早起的人,再加上現在小孩還在放暑假,曹光硯躲在被子裡睡得很沉,倒是蒲一永迷迷茫茫睜開眼,他先掃了一眼時鐘,這才對上窗子上莫名其妙一張臉。 “幹恁X咧!”媽的簡直心臟病,“蒲幼孝你在重三小!” “你是合法的。”他太開心了,看他爸嚇得快掉下床,媽的好爽。 “什麼、什麼!”曹光硯掙扎著睜開眼,“老二又怎樣了?” 他一臉還沒清醒,看向窗外,然後又拍拍蒲一永,“不對啊,作什麼亂七八糟的夢,繼續睡吧。” “對齁!”蒲一永也是傻眼,但他畢竟養這隻皮猴那麼多年,所以省略怎麼會看到年輕的我這檔蠢事,好歹有認出是兒子。 但這個兒子不應該在這,所以是作夢,他又躺了回去。 “屁蛋啦!什麼夢齁!被你們拋棄十八年的兒子來找你們復仇了,快點起來給我們開門啦!” “恁老師!”兩個人嚇得坐起來,面面相覷一會兒,然後一副看到鬼的表情,瞪向窗外那個笑得歪七扭八的豬頭。 “你們這對X夫X婦背著我們偷偷生小孩,說!你們要受什麼逞罰!”蒲幼孝還在罵罵咧咧,蒲一永拉開窗子給他後腦勺一掌。 “蒲幼孝,你嘴再髒一點!”有點驚訝這個死小孩竟已經比自己還要高了,曹光硯上前,在他臉皮狠狠一捏。 蒲幼孝揉揉臉頰,拉著他媽往外走,曹光硯還在唸他的,看到站外屋外的曹禕昕,突然沒了聲音。 “昨天晚上你不小心吃錯藥,現在看到的都是假的,明天就會恢復正常,不要擔心。” “喔喔喔……” 曹光硯一本正經對著老爸亂說話,曹先生慣性喔喔喔。 “阿公,嗨~”蒲幼孝笑得燦爛。 “喔喔喔!” “你們怎麼會跑來啊豬頭!”曹興禾抱胸一臉氣鼓鼓坐在沙發上, “你怎麼去的我就怎麼來的。”他攤在沙發上,完全就是沒有大人時的曹興禾的那副樣子,“來,輪到你伺候我了,去買早餐!” 曹興禾握拳咬緊後槽牙,讓這個豬頭在爸媽和阿公都在的時候來,真是天道不公。 也不想想昨天他們兩兄弟是怎麼被這個豬頭虐待的! “馬咪!你看他怎麼這樣啊!”曹興禾指著人抱怨,剛剛已經飛速解釋過一輪,曹光硯get到百分之八十,蒲一永get到......隨便吧! “我去買吧!我去買!”曹先生打破僵局,氣氛太古怪了,話說如果是幻覺,那早餐到底要買幾人份? “我跟你去吧阿公。”蒲昌禾拿了手機站起來,好歹可以幫他阿公一起提。 曹光硯微張著嘴,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選擇去看曹禕昕。 禕昕從進門就很平淡,他畢竟已經是個大人,而且照理來說,他媽一直都在他身邊,現在這裡,只是意外。 “這麼大了。”他有點感慨,禕昕坐在單人沙發上,曹光硯走過去,坐在扶手上揉揉他的腦袋,“考完試了?工作辛不辛苦?” 曹禕昕咬著嘴角,不太想回答,他不知道要怎樣面對這個曹光硯。 “弟弟有沒有乖?”他把大兒子攬過來,眼眶有一點紅。 在這裡平順美滿,卻沒有他曾經的兩個寶貝。 尤其是這個大的,曾經曹光硯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就只有這個寶寶陪著他,他要為了他堅強勇敢,撐起一切。 “......沒有,他都不聽話。”他靠在他媽腿上,雖極力克制,卻依舊聽得出來有那麼一絲哽咽。 看著他們黏黏糊糊,曹興禾莫名也紅了眼眶,他該了一聲伸出手也想要抱過去。(叫 結果沒走兩步卻停了下來,感覺到一股連靈魂都被拉扯的顫慄,回頭一看原來是蒲幼孝精準掐住了他的後頸。 “你在重三小喔!你以為你在拎貓是不是!” “哪來的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沒那麼可愛,恁北抓的是猴。” “你們明天就會回去了吧?對吧?對吧!”曹興禾邊吃早餐邊吐槽蒲幼孝,被昌禾伸手過來拍兩下。 “你不要這樣講,老媽會傷心。” “聽見沒有,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媽多想我們啊!”蒲幼孝挑釁地笑兩聲。 “哼哼!我告訴你,我們家沒有多的房間喔!我跟我哥睡得也不是雙層床。”你這個討人厭的豬頭,晚上睡沙發啦! “喔,感謝你的提醒,你放心,我哥會跟我媽睡的。” “......那你呢?” “跟我哥睡啊!”蒲幼孝一臉你在講什麼廢話。 “那得多擠。” 曹興禾光想臉都皺起來。 “說到這個你就不懂了吧菜雞!擠在一起我們家專門的!” 想當年生完曹禕昕,蒲一永跟曹光硯在那張單人床上擠了多少年,這兩個好命的是不會理解的! 下午曹禕昕跟他媽在房間說話,興禾拉著哥哥硬要和他們待在一起,就剩蒲幼孝和他爸兩人無所事事。 怕打擾到曹先生休息,畢竟傍晚他就要開始準備外頭的攤子,父子兩人移動到二樓的小陽台。 人手一瓶可樂,蒲幼孝嘆了口氣,“這種場合應該來根菸或啤酒的。” “你不是這兩天才15歲嗎?” “我十八了你會不會算術?”他瞄他爸一眼。 看蒲一永一臉疑惑好像再幾秒就要相信,他開始笑,“騙你的啦,十五。” “猴死囝仔!”蒲一永斜眼瞄回去。 曹興禾長得最像媽媽,而蒲幼孝最像爸爸。 現在仔細看,蒲一永才發現,這個小的甚至比他還略高了一些。 這個兒子,吵鬧又跳脫,有時候瘋瘋癲癲,但其實跟他最親。 蒲幼孝只守他自己的那套規矩,蒲一永永遠搞不懂。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有多狂,但也沒關係,只要有禕昕在,小的這個就會努力當一個正常人。 他拍拍兒子已經不輸自己的肩背,“要照顧好哥哥。” 蒲幼孝看了他爸一眼,盛夏的風吹過他們相似的面孔,和理得一模一樣的髮尾。 “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