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见冥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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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她的心如明镜一般通透,感觉世间难题,再也没有什么可难倒她的了。 一个背靠天,从未体会过什么叫人间疾苦的娇贵皇子,怎么会因为一味香料接连说了两次可惜。 敢情又是个坑等着她啊。 莫铄月觉得,李蕴旼那日静眺远方的时候,是带着八分仙气的,浅笑不语时带着九分的沉稳,展露计谋时又有十分的霸气,可这个作派,却有十一分的吝啬,以及十二分的无赖! 她此时只恨不能找到债主当面对峙申辩,因为,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人家住在何处! 她当下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等来日去了京都,她一定,必须,非得高调且高价出售那块帕子和那破香囊,以雪今日之耻! 本欲想着从此天各一边,留个纪念也好。现在想想,还留着作何? 用来时刻提醒自己被人戏耍的愚蠢? 莫铄月觉得,她还没大度到如此。 自己没有这般肚里撑船的大度,但是她见过的人中,还是有这样人的。 终归这世上是没有几人心甘情愿,并且欣喜若狂地替丈夫再娶一人,就算丈夫已死。 所以,现在她决定去看看那人。 “何炼师,你看这天都黑了,我也陪你静坐一整日,咱们也算老熟人了。长夜漫漫,不如,我们聊聊天如何?” 何念娘睁眼,看着对面这个,左晃一下,右动一下,满面笑容的少女,良久,缓缓出声:“道不同,我与你的对谈,无以为继。” 莫铄月满不在意地笑了一笑,“一元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世间本同源,怎会道不同。” “诡辩。” 莫铄月笑望着她,“其实你所信奉神鬼之论,我压根就不信。什么升天,什么轮回,于我而言,人死即灯灭,还不如珍惜眼前活生生的人来得实际。就比如马六,他对你的情意,可是不一般呐。” “休要胡言。”何念娘微微皱眉,“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不会吧?他都私藏你的帕子了,你居然不知道?”莫铄月故作惊诧,“都说你们这一行的,察言观色最是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何念娘皱眉看她,随即冷声反讥:“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这一行的,本应讲求真凭实据,可你那日分明只是根据猜测,来套我的话。你不过就是看到了马六身上放了一帕子,就臆断是我之物。说来说去,你凭的,就是一个赌字。”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莫铄月没有否认,审问那日,确实推测多过实据。 “我做出这推断有二,”莫铄月伸出两根手指,“一是,人之常情,二是——常人之情。” 何念娘冷嗤,但眼里还是不自觉地流露一丝惊叹,“贯微动密,不得不说,你看透世情的心,跟你看起来的年纪,甚是不符。” “看透世情不敢说,我只知道,每个人的行为背后,都有其因由。马六衣领里的那一方丝帕,绣着淡雅花草,一看就是女子之物,他褪了全身衣饰,换了囚衣,也不肯舍了这帕子,将其偷偷藏起。想来于他而言是极珍贵的,或可以命守护。且他要一力扛下此案,如此看来,帕子的原主人,无疑就是你。” 何念娘没有回答,反而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刚刚我有个词用错了,不该叫你小孩。” “那是自然,好歹我也十七了,怎么说,都不能算孩子。” 何念娘扬唇浅笑,这笑看着有些神秘莫测,莫铄月觉得,此刻的她看起来终于有了高人的样子。 “我一向都不愿看破天机,奈何天生自带的能力,甩都甩不开。” 莫铄月忍俊不禁,若说方才她浅笑不语的样子像看破红尘的高人,那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像个自视不凡的庸人。 “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是连道家法理都无法勘破的,总有一些凡尘执念突破生死纲常,就比如——你。推算起来,你的年岁应与我相仿才是。” 莫铄月微微一惊,定睛看着她。 “有仇必报看似洒脱,但执念太深,未必就是好事。送你一句,”何念娘停了一瞬,“既有幸重来,莫自寻死路。” 不知是不是出于高手间的惺惺相惜,莫铄月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微笑转了话题:“这世上总有一些事,看似不合常理,实则是隐瞒了实情,就比如您先夫的真实死因。” “或许吧。”何念娘慢慢将目光移向地面,垂着眸,不让人发现她此时的真实情绪,“他最后一刻,是自我了断。” 她再次抬眼看着莫铄月,神情恢复如常,一字一顿道: “不论过程怎样,最终的结局就是如此。我劝你收起好奇心,不要试图追查下去,这件事,背后所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不论招惹了哪一方,你一个末流小卒的最后结局,唯有一死。” “这就是你隐姓埋名,避世的原因。” 何念娘看着她,唇角终于恢复了一抹笑意,“你都只说对了一半,就像那日你说他死前的最后一念是愿我好好活下去。其实你错了,他是要我殉情的,而我,亦是心甘情愿。只是最后一刻,他没舍得下手。” 所以,或许也是一种遗憾吧,自己没能泉下相伴的遗憾,希望别人能补全。 莫铄月的心里蓦然有了这想法。 深夜寂寥,油灯里的火苗,偶而传来轻微的哔啵声,显得阴暗的地牢更森冷了些。 何念娘显然不想这谈话再继续下去,闭目打坐,莫铄月自觉多待无益,起身欲离去。 开门时,何念娘突然再次开口:“你我也算投缘,我再告诉你一事,当作赠礼了。” 莫铄月转身,却是一惊,何念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她竟半点都未察觉。 这般敏捷的身手,方才若是动了杀机…... “我若是想杀你,你的命可留不到现在。”何念娘似是看出她的想法,不屑一笑,语气略带几分揶揄。 她稍微靠近她耳边,朱唇轻启,用一种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今日进来的那人,手中的图腾我识得,是蕃族特有。” 她深深地看了莫铄月一眼,又是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只是没一会,又恢复惯常的冷淡,接着静坐修行。 莫铄月心中大骇,若路关真是蕃族的,又让李蕴旼亲自出京,一路追捕至此。那他所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