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戏中人
诸事已经铺垫的差不多。 李长安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跟着工部的主事司务,实地勘测地形。 其余主事司务也开始了赈灾诸事。 宛川府各地的农事卷宗,不断堆叠在李长安的书桌上。 而在此时的京城,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缓缓汇聚。 天色才只是微微发亮。 宣武门已经缓缓打开,一直守候在外的大臣,开始纷纷走入宣武门内。 “大人,当真要这般行事吗?”户部右侍郎赵镜走到户部尚书曾万廉身边。 他的面色肃然,眼神中满是担忧。 曾万廉点了点头,“本就是为国为民之事,只是中间会多一些波折,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若万一被皇后娘娘察觉,岂不是会平白无故惹来麻烦?”赵镜跟在曾万廉身边,不时把目光投向其他一同走进太和殿的大臣。 发现这些大臣一个个也都眼神流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皇后娘娘又怎会察觉不了?”曾万廉摇了摇头,“只是修建大坝一事太过重大,又牵扯到另一件大事,由不得我们不小心。” “皇后娘娘若察觉了,就算是一次试探也无不可。” 赵镜有些着急,距离太和殿越来越近,如果真的不能阻止,到时候这件事将再无转圜余地, “自古皇权与相权一直都是在互相拉扯。” “皇后娘娘刚刚更改了年号,彻底掀掉了那一张龙椅前的帘子,执掌朝纲。” “正是皇权最昌隆之时,这时候的试探,岂不是太过不智?” “而且这一次,要由我户部先挑头,皇后娘娘一旦迁怒下来,不只是户部,就连书院都要受到牵连。” 曾万廉慢慢朝前走,步履缓慢但却坚定,“朝堂终究是朝堂的。” 这句话一出,赵镜的瞳孔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曾万廉。 这寥寥几个字里蕴含着的意味实在太多了。 他甚至都不敢去深刻解读,生怕解读出来的,是足以震惊天下的秘密。 朝堂……是朝堂的…… 这个朝堂里,还有没有皇帝,还有没有书院? 赵镜紧了紧喉咙,但还是继续说道,“大人,若真是如此,我们岂不是将忠勇伯置于危险之地?” “危险?”曾万廉摇了摇头,“他是书院的心头rou,不会有危险。” “而且这件大事就是他一人极力在推动,理所应当要被推到台前。” “届时事情办成了,他也拿到了最大的好处。” “而我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说话间,二人走进了太和殿。 赵镜想说的话,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不再多说一个字。 …… 朝议进行过半, 工部右侍郎孙怀安上前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南巡镇抚司昨日送来工部函书,恳请建造乌山大坝。” 龙椅上,独孤曌后背挺直,帝冠之下,那双丹凤眸子里流转着冷意,透露着威严之色。 “何为乌山大坝?孙爱卿详细说与诸位爱卿听听。” 孙怀安恭敬行礼,而后朗声说道, “南巡镇抚司希望在乌山郡建造一座大坝,横截燕水,彻底解决南方水患。” “从此南方三府将再无水患之忧,将会成为我大晋重要的粮仓之一。”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横截燕水,光是这四个字,就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其中的难度。 没有人不知道那燕水的凶猛。 说是一条擒不住的怒龙,也丝毫不为过。 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早已经成为常态。 这一次超级大洪灾,更是百年难得一遇。 又碰上乌山郡气运蛟龙之事,早已经让所有朝官,对乌山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想要在那里建造一座横截燕水的大坝,完全就是在痴人说梦。 “皇后娘娘,微臣认为此事不妥。”户部的一名郎中走上一步道, “想要横截燕水,这不啻于要在几座山之间,再建几座山。” “微臣只是稍微想一想,都感觉不寒而栗。” “此等工事太过劳民伤财,万不能施行。” “不错,想要建造这样一座大坝,比单纯建几座山还要困难数倍。”另一名工部郎中开口赞同, “若要建成,无论银子还是劳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的确如此,这样的大坝建起来,当真能解决南方水患,都还只是未知。” 吏部右侍郎宁汉卿点头道, “要为了这么一座能否根治水患还要存疑的大坝,耗费巨额银两,完全没有必要。” “微臣有理由怀疑,这是南巡镇抚司建起来表功的工事。” “有道理,建造这样一座大坝,颇有好大喜功之嫌。”大理寺的一位官员也在附和。 一时间,朝堂上对建造大坝一事,全都在反对。 独孤曌将目光转向曾万廉, “曾爱卿,你不妨说说看。” 曾万廉上前一步,而后恭敬行礼道,“老臣昨日也接到了南巡镇抚司的文书,里面提到了这座乌山大坝。” “文书中也给出了测算之后所需的银两。” “约要三万万两。” 此话一出,朝堂顿时安静了一下,然后议论声更大了。 三万万两。 这个数字简直骇人听闻。 “皇后娘娘,建造大坝一事万万不可。”礼部的一个郎中开口道, “三万万两,那可是朝廷五年的税收,岂能全部用在一座大坝上?” “况且这座大坝能否奏效都未曾可知,更像是南巡镇抚司为自己树的功德碑。” 其他官员都在附和。 “那可是三万万两啊……闻所未闻,什么大坝要用这么多银子?” “这得要多少劳力?” “真要建造这样的大坝,民怨沸腾都是轻的,甚至极有可能将好不容易聚拢来的气运,都给败光了。” “真的不能做。” …… 独孤曌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谢爱卿,你意下如何?这座大坝若要建,能否建的出来?” 工部尚书谢长斌身体微微一颤,而后似乎顶着很大的压力,往前走上一步,犹豫道, “如果不限银两,不限劳力,大坝应该可以建出来。” “大坝若建成,对南方水患可有帮助?”独孤曌再问。 谢长斌沉吟片刻,“此大坝若能建好,南方水患的确能得到极大缓解。” “只要大坝不出问题,即便再有大洪水到来,也不会闹出太大乱子。” 独孤曌微微转过头,“曾爱卿,国库中可有三万万两银子?” 曾万廉脸上的rou微微一抖,而后摇头道,“启禀皇后娘娘,南方赈灾已然花了一千万两白银。” “剩下的银子,还要开支北方军费,以及各地赈灾之用。” “别说三万万两,即便是三千万两,都有些捉襟见肘。” 独孤曌继续问道,“如此说来,就算想建造这座大坝,也建不出来?” “是。”曾万廉点头道,“三万万两白银,数额实在太过庞大,国库无法支撑。” 独孤曌的目光从太和殿内大臣的脸上缓缓掠过,而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此事便暂且不提。” 朝堂上的气氛瞬间一滞,有好几个大臣都有些诧异地微微抬起头,但是很快便又重新低了下去。 …… 散朝后, 独孤曌回到御书房,卸下了朝服帝冠,擦去了脸上的妆容。 只剩下洗净铅华后的端庄秀丽。 她轻轻梳着青丝,眸子里却有着无尽的冰冷, “这帮老家伙,今日唱了半出戏,明日还得再唱半出。” “明明都有法子了,还要唱两天戏,想借此事试探本宫底线,倒也难为他们了。” 这时,一名宫女站在御书房门外, “启禀娘娘,齐公公求见。” 独孤曌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而后道,“传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头发灰白,身穿锦衣,面色颇为温润老者太监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 “奴才齐山海,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独孤曌坐在屏风后,眸子还是看着铜镜,“查出什么来了吗?” 齐山海的声音有些尖细,躬身道,“建造大坝一事的确是李长安提出的。” “之前已经被其余镇抚使一口回绝,但又不知因何原因,这些镇抚使又开始转口答应,甚至在暗中推动此事。” 独孤曌点了点头,“看来李长安付出了不少东西。” 齐山海的态度极为恭敬,目光始终盯着脚尖前方三尺的位置, “娘娘,那李长安,还有今日朝堂上的这些个大臣,已然沆瀣一气,甚至还想自己做主,决定朝事。” “不如让奴才出手除掉几个,也省的让这些奴才以为,自己还能反了天。” 独孤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无妨,李长安的确颇有影响力,但他和这些朝中大臣,可并非是一条心。” “今日这帮朝中大臣,借着大坝的由头,唱了这么一出戏,想要把李长安推上台前挡灾,实则却是在无形中,把李长安推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本宫反倒觉得,李长安值得拉拢。” “去查一查,李长安到底拿什么和他们做了交换。” 齐山海立刻恭声应道,“是。” “另外,乌山郡那里为何会有那些杀手,你的东厂可曾查出些什么?”独孤曌缓缓起身问道。 齐山海刚要离去的身影猛然一僵,而后急忙道, “这件事还在查,但是那些杀手来历神秘,而且都有蛊虫控制,难以找到有效的线索。” 独孤曌点了点头,“去吧,继续查。” “奴才告退。”齐山海躬身后退,一直退到御书房门外,才转身迅速离去。 御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冷清。 独孤曌一袭白衣,衬的肌肤越发白皙,她缓缓走出屏风,看着桌案上的一封密信,轻声呢喃道, “朝官早已捆绑到了一起,想借此制约本宫,乃至书院。” “今日这试探,才只是刚刚开始。” “李长安……本宫等你入京述职的那一天……” /91/91751/3152288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