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好像为宫女时，相伴的日日夜夜都不曾沾染情这个字

    

    最近沁夏园一直在断断续续下着雨，虽是夏季，雨势倒不大，可总算让那炎热散了些。

    而不过几日，后宫的风向就在这滴滴答答的雨中跟着变了天。

    王朝云初次侍寝后，赵靖就升了她的位份为常在，接着便是接连五日的召见留宿。

    “这不是比着婧嫔娘娘的例子吗？”

    “可不是，原以为婧嫔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无人能及了，我看着往后啊倒是未必了……”

    齐瞻月最近在绣东西，舒燕得令去领些布料针线，回来的路上，便听到有人在林后嚼舌根。

    以她的性格是不能忍的，可齐瞻月早吩咐过了，让她在外一定要低调，不许与人起争执，她一心为着齐瞻月，也听话，只得忍下来，满心不怠地回了岚镜舫。

    一入内，就看到齐瞻月还在那桌前，若无其事地绣东西，加之她今日又听了那些谈论自己小姐的闲话，快步上前，又忍不住嘴了。

    “娘娘，您还有心思在这绣呢……”

    齐瞻月略微抬了头，其实她心知肚明舒燕在着急什么，却只是淡然一笑。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我总得送些东西吧，何况万寿节也要到了，我答应了皇上要给他绣一个香囊的。”

    那是半月前，赵靖见着她给皇后的孩子绣小衣，别别扭扭话里有话说了半天，齐瞻月才听出来他也是要她的绣物，随后她笑了笑答到，皇上万寿节要到了，承诺会给他绣一个香囊作贺礼。

    不过那日要礼物的人，最近是再没有踏足过岚镜舫。

    舒燕可不听这些，十七岁的年纪硬逼出些语重心长，只怕齐瞻月听不进去。

    “娘娘！王常在抢了您的恩宠，您就什么也不做吗？”

    齐瞻月微叹口气，放下手绷说到。

    “如何能说是抢呢？难不成这宫里只许我侍奉皇上吗？”

    舒燕见她顾左言他，更急了，拉着她的胳膊吵个没完。

    “若不是您举荐了王常在侍寝，她如何能有机会让皇上如此看顾！”

    齐瞻月握住舒燕的胳膊。

    “即便不是我提，王常在早晚也会侍寝，只要合心意，皇上都是会看重的。”

    舒燕快要愁死了，可齐瞻月总是这个态度，不争也不抢，华春在旁，忙出来替齐瞻月打圆场。

    “刘公公给娘娘炖了药膳汤，你快去看看火候，若好了，端来给娘娘喝。”

    舒燕没法，听了华春的吩咐，只得出去。

    华春安慰到。

    “舒燕是娘娘母家的丫鬟，都是为娘娘考虑。”

    齐瞻月笑了笑。

    “她是这个性格，还得华春姑姑平日多提点。”

    华春只说都是应该的，默了默才继续到。

    “娘娘贤德，不愿争宠奴婢明白，可若娘娘心里吃味，其实也是可说出来的。”

    齐瞻月微有停顿手上的动作，接着继续认真看着那针眼绣着。

    “我没有吃味的。”

    华春略低了声，轻轻说到。

    “王常在每日来，娘娘客气相迎，奴婢瞧得出娘娘有容人之度，只是为何这几日也不命人往含韵宴送茶点汤水了呢？”

    华春一下点出了关巧，齐瞻月彻底停了手上的动作，将手绷放到了膝盖上，眼神落在了那密织的针脚上。

    为何不送了？是发泄心中酸楚表达怨怼？

    不是……

    在她与皇上的身份尊卑之下，她明了自己的心意，可两人的关系，若对方退一步，她便只能逼着自己退十步。

    华春见她终于展露了些许愁态，安慰到。

    “王常在不过刚承宠，娘娘与皇上的情分必然是更重的。”

    齐瞻月抿了抿唇。

    “其实也才四个多月而已，何来的情分呢……”

    她强行将二人的关系情意的起点，定论在了承宠之日才起，好像为宫女时，相伴的日日夜夜都不曾沾染情这个字。

    想起皇后陪伴皇帝数十载，刚开始必定有琴瑟和鸣之时，而如今帝后也只不过维持着尊重和客套，夫妻都如此，她是赵靖的妾，盛宠了四个月，谁知以后的光景。

    她不在意后宫的日子难捱，只是在华春的拳拳细语中，难得敞开了两分心扉，眼睛里也有了浅浅的潮意。

    她轻浅笑了一下，是自嘲自己此刻的心灰意冷，她努力守着自己的心，却不想这人世间的男女情爱，竟叫人如此感伤矫情。

    华春看见了她的神色，心中微疼，继续劝到。

    “皇上这个位置总是不同的，后宫这么多女子，没有人能花红百日，奴婢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惹娘娘伤心，而是希望娘娘懂得自己排解。”

    齐瞻月细微吸了吸鼻子，敛去心中的情绪，抬头对华春说到。

    “姑姑，我明白你的苦心的，你放心。”

    华春点点头，继续帮她理着丝线。

    主仆二人正忙活着，周俐进来相报，说是王常在来了。

    齐瞻月没有惊讶的表情，已吩咐人请王常在进来。

    说来这几天，王朝云倒是日日都来她这坐坐。

    舒燕虽性子急，但不是没有家教，虽内心不快，从不当面给王常在难堪，只是过后却免不了质疑这王常在是来炫耀的。

    齐瞻月与王朝云相处了几日，倒不觉得她是那样的人。

    王朝云进来了，给齐瞻月行了礼，果不其然，又带了东西来。

    哪怕王朝云刻意没讲，齐瞻月也知道，那些首饰布料，定然是赵靖新赏给王常在的。

    王朝云只怕她不收，小心说到。

    “这些东西贵重，嫔妾受不起，还请婧嫔娘娘笑纳了。”

    齐瞻月倒是没同第一次那般推掉，谢了对方的好意，命宫人妥帖收下，让人给王朝云参了茶才说到。

    “你最近几日侍奉辛苦，天又一直下雨，何必日日来看我呢。”

    她语气真诚，听来的人并不会觉得是在下逐客令。

    其实王朝云也是不想来了，她真心实意感沐齐瞻月的提携，可这几日上赶着拜见，又次次拿着皇上赏的东西，只怕让人误会她是来炫耀恩宠的。

    可她有君令在身，不得不从，只能反复从言语中暗示表达自己对婧嫔的感谢和尊重。

    “娘娘莫要嫌弃嫔妾叨扰了……”

    齐瞻月对望过去，只见十六岁的姑娘，绞尽脑汁想要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可因阅历浅实在勉强，忍不住捂嘴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这一笑，可算让王朝云心中的大石落地。

    齐瞻月继续说到。

    “你日日来陪我又带着礼品，我看你对首饰什么的倒不太在意，让人准备了些冰镇酥酪，也不知你爱不爱吃。”

    小姑娘大都是爱吃甜食的，王朝云听此眼里也带了些光亮，她家世好，确实不太上心什么首饰，吃食正中了她下怀。

    如今天气炎热，后宫各嫔妃哪怕是她这样的低位嫔妃倒也能有冰用，可若是做饮食的冰，那是奢侈物，是比乘凉的冰块更干净稀有的，非皇帝赏赐，嫔位以下是没得用的。

    皇帝又节俭，听齐瞻月一提倒是有些馋了，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冰镇酥酪价贵，嫔妾怎么好意思贪娘娘的嘴。”

    少女不谙世事，不经意就将自己的内心给暴露了，齐瞻月笑得更温婉了，忙让人端上来。

    “没事，我不大能吃冷的东西，你来的正正好。”

    王朝云还有些过意不去，可那酥酪端上来，大块的奶冻点缀着时令水果，又淋了蜂蜜，实在忍不住，在齐瞻月柔和的目光中，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齐瞻月也不多话，只任王常在用着，自己接着绣针线，算是作陪。

    王朝云吃了一半，想起今日自己还有皇帝的吩咐要办，抬起头，小心翼翼说到。

    “嫔妾有一事想请教娘娘。”

    “你说吧。”

    王朝云放下那青花调羹，咽下嘴里的甜品，默了默才继续。

    “皇上这两日有些咳嗽，又不大愿意吃药，娘娘可有什么法子吗？”

    齐瞻月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微微低了头，复而才抬头神色如常地答到。

    “那你给皇上备碗枇杷雪梨羹，皇上批折子时，你劝着用些，也是能润肺止咳的。”

    王朝云老实应答下来。

    齐瞻月想着她刚刚承宠，赵靖那人脾气不好，也不太体贴人，于是，又十分有耐心，提点了王朝云一些侍奉时的事项。

    她事无巨细，也不藏着掖着，也算是倾囊相授了她这几个月摸索出的，嫔妃与皇帝的相处之道。

    王朝云感怀她的真诚，听完后一一应下，忍了忍却还是感慨了句。

    “婧嫔娘娘贤惠，对皇上真好。”

    齐瞻月抿了抿唇，浅浅一笑。

    “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