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春日

    汪季在考虑要送什么给墩子做生日礼物，她已经太久太久没庆祝过了。

    林钢入秋后一天天变冷，送些保暖的？围巾？就围巾吧。

    敲定主意后，汪季趁着中午的间隙去商场看了看，秋冬衣物琳琅满目，围巾也各式各样。

    挑来挑去，汪季看中了一条米色格子和一条咖色格子的款式。

    犹豫之际，她又想起那双眼，凌冽的，分明的，他也会怕冷的吧。

    汪季最后两条都买下了，算是个小惊喜送给他吧。

    办公室里闷闷的，时不时传来些笑声，讲话声，汪季的心却早已飞到了胡同里。

    熬过了下午与晚上的自习辅导，汪季拿起桌下放着的袋子，跑路！

    汪季有些紧张，又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她脸皮薄，啥反应都挂在脸上，蓦的涌上一股红潮，耳朵也慢慢变热。

    即将进入胡同之际，汪季没想到会遇到她们。

    “哟，这不汪老师吗？这是去干嘛呢？”

    “最近和3班的那个没爹妈的小混球走挺近啊，我们汪老师就是善良！”

    “人家不是有个残疾的哥？”

    “汪老师人也漂亮，还有能力，学校不少男老师暗下喜欢呢，汪老师有眼缘的吗？要不给介绍个？”

    有几个是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还有些汪季没见过。

    尖酸刻薄的语气让汪季感到不适。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汪季被围在中间，紧紧抱着袋子。

    “汪老师，听说你妈死在你面前时你一滴泪没掉？丧事也没办？”

    轰的一声，汪季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她的眼神逐渐失焦，像突然跌在冰冷的河里，四肢浮浮的，完全失了气力。头脑也有点儿昏，思想仿佛一圈一圈飞散的烟，被夜晚的秋风吹散。

    “哎呀，说这些干嘛呢，走吧走吧。汪老师走了啊。”其中一人忙打着圆场，拉着几人走开。

    汪季有些站不稳，她蹲在胡同口的墙角，像是被雪压弯的枝，再也起不来了。

    夜晚的凉风呼啸吹着，带来丝丝凉意。

    沈家森不觉得冷，因为他拎着蛋糕，拎着某个小孩今天的最爱。

    拐进胡同，转眼间沈家森便看到墙角边一个小小的身体蹲着，沈家森扯了扯嘴角，真是像极了那晚的他啊。

    那晚的他，狼狈，疼，冷，好想回家。

    可他闻到了桂花香，仿佛跌进了江南烟雨里，做着荒唐的梦。

    鬼使神差般，沈家森已走近墙角，那人垂着头，长发散着。他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沈家森伸出手，想碰下这人，些许是他早已暴露的声响，这人猛地抬头，喃喃着。

    汪季？是她！

    汪季红着眼，脸也潮红着，额角出了汗，发丝散乱，嘴角有些抽搐，念念有词着，大衣外套也掉落在地上，身着衬衫的她发着抖。

    沈家森贴近汪季嘴唇，终于听真切，“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声音轻软微弱，带着气音，有些哑。

    沈家森眉头紧锁，忽地觉得疼，像那晚自己倒在这儿般疼。

    沈家森把地上的大衣捡起来披在汪季身上，犹豫着伸出手捋顺汪季的头发，像安抚一只淋了雨的猫。

    大抵是受到了安抚，汪季沉默了。她的意识逐渐回来，终于缓过神来端详着眼前人，那双分明的眼睛此刻却少了些戾气，多了分担忧。

    汪季心生暖意，缓缓靠近沈家森左耳。

    带着哭腔的话语传入沈家森耳中，“谢谢你，沈家森。”

    〔能站起来吗，我们先回家。〕月光下沈家森的眼睛好似在发光，又像是神明，来救汪季的神明。

    回家？

    汪季试着站起来，蹲了太久的腿蓦的挺直，汪季猝不及防向前倒。

    万幸，她没再如从前般跌在地上，而是一个温暖怀抱里。

    像春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