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流寇（剧情章）

    玉石街近日有些不大太平。

    起先是街首的一家玉器店在夜间遭人撬开门锁，并将货架上摆放着的金玉器件全部洗劫一空。

    店铺老板到衙门报了官，经过几日走访排查，没能将东西追回来。

    街上的人一开始只当是有小偷。

    结果没出两天，另外一家店也在夜里被人洗空。

    大家这下子开始变得慌张起来，私底下都在讨论恐怕是闹了流寇。

    老板们人人自危，除了加固门锁外，夜间还开始留人看守铺子。

    铭石斋也挑出了一些个高身壮的伙计轮流过夜，留下来的看守人枕头都不敢沾，时时刻刻紧张地握紧武器。

    如此草木皆兵大半个月，所幸没再出过第三起恶性盗窃事件，街道平静下来，店里的人这才逐渐松懈，只当流寇们闹到别处去了，照常该做什么做什么。

    大暑之后临近八月，天气直热得人发昏，连吹出来的风都是guntang的。

    铭石斋近日新得一单大生意，要雕上千件玉器运到北方去，工期给得很短，师傅们全都忙碌起来，紧赶慢赶，有时候甚至连家都懒得回去，直接歇在店里随便打个地铺。

    周玉自然不肯落人之后，丝毫没有顾及梁鸷的强烈反对，也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到铺子里。她毕竟是女子，不好跟着其他师傅一样打地铺，东家娘子见劝她不住，便腾出间隔间给她睡。

    赶工七八日，梁鸷每天过来送吃送喝，但顶多把东西拿给外面的小伙计代为传递，连周玉的面都没见上两回，偶尔得个只字片语，也不过是撵他回去。

    梁鸷对此没有一丝怨言，只担忧会出事，是以日日到铭石斋大堂坐到半夜，确认无事发生后，再在第二日清晨时分回到焦家洗漱。

    流寇卷土重来时是在七月的最后一天。

    那日同往常一般无二，如荼如火的火烧云褪去后，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

    铺子里的小伙计们收拾干净后各自归家，唯余师傅们在后头的工坊内劳作。

    因着上千件玉器雕得差不多了，师傅们便准备犒劳自己一顿，各自掏腰包凑出一笔银钱，要到东街的酒楼去炒些rou菜打打牙祭。

    想着吃酒楼得提前打点菜色，十几位师傅们先走了一半，剩下的五六个人继续赶工。

    周玉也是留守的其中之一。

    她没和其他男师傅们挤在一处，而是单独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埋头做事。

    墙角四周都点上了灯，把一方天地照得灯火通明。

    正忙着，梁鸷冷不丁从外头走进来，手上还提着盅鸡汤，并一包乌梅糖。

    “焦奶奶下午熬的，说是家养的老鸡，你喝点儿补补。”

    “乌梅糖也是现做的，近日听你总在咳嗽，不舒服时你含一颗在嘴里，也能缓解一二。”

    “晓得了，你回去吧。”周玉忙得要死，只觉得他唠叨烦人，左耳进右耳出，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梁鸷早习惯了她的冷脸，悄悄趁周玉不备时，凑过去亲了她脸颊一口，亲完后便如同偷吃得逞的小狗，欢欣得只差摇上尾巴。

    周玉随手用衣袖抹了下脸，冷淡道：“待会儿我们要上东街的酒楼去吃饭，要锁铺子，你待在这儿也是多余，上别处去吧。”

    她把十足十的嫌弃写在脸上，梁鸷略微有些难受，好半晌轻点了点头，“那鸡汤我放在旁边晾凉，你喝完再出去，等你们用完饭我再过来。”

    “玉姐吃饭时切记勿要喝酒，你酒量差，我不放心。”

    “嗯，不会喝酒。”周玉顿了下，语气稍显温和了些，不复方才那般生冷。

    这一丁点转变使梁鸷高兴起来，连出去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整条玉石街变得寂静无声，唯有虫子在草丛里叫得聒噪。

    梁鸷微扬着唇角，提着只灯笼缓慢踱步，打算去附近找家饭馆子随便对付一顿晚饭。

    他记得不远处有家泗溪特色的小馆子厨艺不错，里面有种桂花糖糕软糯清甜，周玉很爱吃，等会儿可以买一包给她当夜宵。

    说不定等下还能再偷到一个吻。

    夜风是guntang的，梁鸷的心也是guntang的，guntang中又带着丝甜意。

    他从玉石街的东面走到西面，在出街口时同七八个脚步匆匆的壮实男人擦肩而过。

    那群人各自都带着装东西的箩筐，拿马一左一右驮在两边，个个都板着脸，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天色暗，梁鸷同他们打了个照面，没看太清楚，只当是运货的商人，也没太在意，径自往饭馆而去。

    ……

    蛮横凶恶的流寇们窜进铭石斋抢东西时，周玉先是听到一阵清脆的破碎声，货架子闷声倒地，上头的东西全砸在地面上，稀里哗啦的。

    紧接着，就有几个人马高大的男人提着长刀闯进后院，见院子里亮着灯且有人，其中一个立马大吼大叫道：“哥，嘿嘿，这儿还有个女人呢。”

    “今儿运气真不错，瞧瞧这满院子的好东西，还能给哥抢个女的回去玩玩！”

    周玉一见这阵仗，再联想到大半个月前的传闻，顿时被吓得心胆俱裂，她手上紧紧握着刻刀，声嘶力歇朝里面大喊起来：“快跑，流寇来了！”

    可惜院门已经完全被堵住了，周玉没办法往外跑，只得拼命朝工坊里跑去。

    工坊里的人听见周玉的叫喊声，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往外一瞧，都惊得七手八脚去堵门。

    周玉趁机闪进了工坊里。

    不过加上她，铺子里拢共也就六个师傅，且还是年迈的居多，大家除了拿重物堵门延缓一下，找不到一丝别的抵御办法。

    流寇多是由各地犯了重罪的歹徒组织而成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院子里的这批人也不例外，个个手上都沾过人命。

    他们自持人多力气大，手中有刀，丝毫不把工坊里的弱小们看在眼里，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一边举刀砍门，一边逗小猫小狗一样在外面放肆怪笑，“小娘子，你躲什么躲啊？出来陪哥哥们耍耍，保证让你快活。”

    流寇的头子吼道：“先装东西！”

    “他妈的，老二，先收起你的色心，速度快点，人都抓回去。”

    “好咧！”砍门的声音顿了下，继而变得格外暴躁起来，一下接一下，重重的声音落在门扉上，吓得工坊里的人个个面无血色，背贴着墙壁，窝在墙角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木制结构的门哪是长刀能阻抗的，没过多时，周玉等人就见唯一的大门被破开了一道口子，闪着银芒的锋利长刀从口子里捅了进来。

    一张怪笑着的脸跟着探到口子位置，“小娘子，我来逮你了。”

    周玉本就吓到惨白的脸色，“唰”一下，彻底死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