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是夜。

    原随空本是单独的被窝，结果弟弟硬要挤进他的怀里。原随空觉得弟弟倒更像是小孩一样，越发孩子气了，但也是纵了他的举动。

    直到窝进他的怀里，原随云才安分下来，仰着头靠着很近的同他说话。

    “哥哥这次能多呆几天？”

    小时候原随云刚刚失明，都是哥哥带着他照顾他，刚刚看不见的原随云十分没有安全感，没有哥哥陪着他便不肯睡，这个习惯直到原随空出门历练，才停下来。

    现在原随空回家，弟弟要求跟他一块睡，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就算是弟弟挤进他的怀里，他也不觉得像他们这样大的兄弟这么做有什么奇怪。

    原随空一只手虚虚的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随云想让我呆几天？”

    “自然是越久越好了。”

    “那就听你的。”原随空毫无不可的应允。

    “之前听说哥哥买了朵巨大的木棉花，是要送给哥哥认识的女侠吗？”原随云还是没有忍住这个问题，从他看到这条情报开始就一直在心底介意极了。

    原随空似乎没想到弟弟竟然知道，有点惊讶，又带了点不好意思说道：“你竟然知道了。”

    “瞒不住你啊，你小时候不是很想要潞城林师傅的木制花吗，这次正好他欠了我一个人情，我便让他做了他做过的最大的木制花，正好给你做生日礼物。”

    原随空看到瞒不住他，便从实交代了。

    原随云听到这个心底豁然开朗，小小的喜悦简直抑制不住，像是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喷泉一样，一股一股的欢喜就往上冒。

    他埋头在原随空的怀里好掩饰住自己的表情，他怕自己表情上藏不住对哥哥异常的念头，索性避开了去。

    “早点睡吧，我放在后院了，明天带你去。”

    原随空知道弟弟看不到，所以做了特别大一只，甚至可以让人进入到花心的程度，这样，原随云摸起来也方便一点。

    “嗯。”原随云按下自己心中的各种翻滚的念头，倚在哥哥身边，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在哥哥身边他总能睡得十分安心，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直到原随空想要起身，原随云才恋恋不舍的顺着他的起势坐起来，但还是靠在他怀里，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平心而论兄弟俩生的并非十分相似，加上性子完全不同，哥哥的原随空显得更加硬朗，轮廓也更加深邃，原随云则生的清朗贵气，尽管眼睛看不见，任谁看了也要说句翩翩贵公子。

    这时刚起床，原随云还是倚靠哥哥身边，两个人头发都散着，交缠在一起。

    原随云却还磨蹭着不肯起来，面色微红的靠着他，在两人体型差下，看起来横生了几分暧昧。

    饶是迟钝的原随空看着怀里向来矜持乖巧的弟弟此时面色红润，明明武功卓绝，却一副柔弱无骨的姿态，也直觉般的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对，他思索不太明白，但还是直觉感觉应该两个人分开一点，他扶着原随云躺好，自己先起了身。

    原随云这番作态自然是故意为之，他本以为神经粗大的哥哥会纵容他再腻一会，没想到竟然哥哥在么快就起身。

    起身的原随空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弟弟他自己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一瞬间冷下来的表情。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哥哥帮我束发吧。”

    这种照顾也是原随空做惯了的，尽管他知道现在弟弟完全可以自行照顾自己，甚至家里也有数不尽的仆人去做，听到弟弟的要求，他还是握起了弟弟乌黑的长发，给他的束了头发。

    原随云总喜欢用这样的小要求来验证哥哥对他的包容程度，而原随空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等真的到后院里看到原随空带回来的花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原随空牵着其实轻功卓绝的弟弟走到后院，再细致的领着他去触摸那朵花。

    吃过午饭，原随云把花收到自己的院子里，他有一整个仓库，存放了哥哥送给他的所有礼物。

    而原随空先是去父亲那里问候，又是刚回来各种行李和事情的安顿，忙的一会竟是没有顾上原随云。

    对无争山庄的人来说，大少爷是极其好相处的，虽然近两年不常在家，但对下人却非常和善，回来的时候偶尔还会给相熟的下人带一些特产。

    作为从小就在他们身边的丁枫自然也会有份。

    原随空将丁枫也看做半个弟弟，这个经常笑着的少年，一向与他们亲近，现在还帮自己照顾着弟弟，他心里只有感恩之情，因此对他也十足的赤诚。

    “小枫，待会来我这里一下，给你带了好东西。”原随空叫住丁枫嘱咐道。

    丁枫挂着一向的笑意应了。

    不过他还是忙完了随云少爷的事情才去大少爷的院里找到他。

    大少爷常年不在，即便是在的时候，也很少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虽然依旧有人打扫，但却没有多少人气和生活气息。

    “来了？来看看！”原随空招呼他，手边放着的是一柄细软的剑。

    泛着冰冷的银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把好兵器。

    “大少爷给我的吗？”丁枫一副十分喜欢的表情笑着问。

    原随空随意的点点头：“我记得你善用软剑。”

    丁枫没有推让，他知道原随空既然为他寻来，自然也不需要他的客套：“阿枫谢过大少爷了。“

    他的人笑容一向讨人喜欢，而他又是常笑爱笑的人，这会看起来也是一贯的笑容，带着有几分甜蜜。

    原随空看着也觉得讨喜，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了让你跟随云一样喊我哥就行。”

    “那怎么能成，少爷就是少爷。”丁枫笑嘻嘻的回答，虽然爱笑，态度却是软硬不吃。

    说了好几年也没有让他改过来，原随空也不再强求：“你去忙吧，每次回来都看你十分忙碌的样子。”

    这话让丁枫心里暗暗一惊，心道别让大少爷从他这里看出什么端倪，那就糟糕了，不过脸上却藏得很好，用笑容盖过了这一切。

    至于他在忙什么，自然是原随云布置下来的事情。

    “……以上，就是最近岛那边的事。”

    原随云因为哥哥回来，怕被他的察觉端倪，也不能自由外出，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做他那些事了，只能靠丁枫来回传达。

    原随云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那今天府里怎么样，哥哥下午做了什么，跟谁交谈了什么。”

    这也是他的常规问题了，以往都有探子跟他汇报，现在在家里，也不能让探子在家里打探，只能让丁枫给他汇报。

    “大少爷下午先去了老爷那里，出来后跟府里下人聊了一会，后面又回到院子里，估摸着一会晚饭时候，应该回来少爷这里。”

    原随云听着他的话停顿了一下，“难道他没见你？”

    丁枫身形瞬间一顿。

    “他每次都给你带礼物的吧。”

    原随云的依旧是那个模样，语气里也听不出他现在的情绪，丁枫一瞬间却冷汗湿透了腋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没开口这一点，也许是怕原随云听到大少爷带他亲切会迁怒他，亦或者，他也想私藏起来。

    他的确也是十分喜欢大少爷，这个府里就没有谁不喜欢大少爷，更何况他更是跟兄弟俩一起长大。

    越是身处黑暗泥泞，就越会向往大少爷那样的人，原随云少爷如此，他自己也如此。

    他也曾想过，倘若最开始老爷让他跟随大少爷，自己这一生，是否会有什么不同。但事已至此，也已经毫无回转的机会。

    随云少爷的心思之深，是他当世仅见，他敬爱又畏惧原随云，他觉得他们做的，蝙蝠岛也好，消金窟也罢，都是了不起的事情，虽是暗处的事情，丁枫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早就跟着随云少爷一同沉在了海底，毫无疑问的，并且对原随云忠心耿耿的，所以他并不敢奢望大少爷什么，可是大少爷那份亲近和善，他还是难免留恋。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迟疑了没有说出来，却被原随云一眼看穿。

    他镇定了一下解释道：“属下知错，不过是微末小事，就一时忘了。”

    原随云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似乎嘲笑他蹩脚的借口，却没会拆穿他，丁枫在想什么他可能比他自己还清楚，因为他也怀着同样的心情，而且丁枫更是他左膀右臂，他也知道丁枫对他忠心耿耿。

    但是想到哥哥对他那么亲近关心，还是让他心底有黑气蔓延。

    “关于原随空没有小事，没有下次了。”

    按耐住自己不合时宜的杀意，原随云冷漠的开口。

    “是。”丁枫顾不上自己的冷汗，低头回应。

    “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