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聖堂神使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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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引起的狂風襲捲在圓頂的純白高塔外，有著百年結界的庇護，儘管鄰近地帶都被埋藏了火藥，保存神臨體的聖堂在接連發生的爆破間仍然完好無損，連一磚一瓦也沒有被震下。只是守衛在聖堂外的神衛隊就沒這麼幸運了，聲勢浩大的金色雷光仍不斷從天空中落下，其中還飽含著他們所信奉的神靈獨具的威壓，如果不是落雷降下沒多久大祭司長便用傳音術安撫眾人這是主神被竊取的力量，恐怕還會有人傻傻站在那裡接受天罰。為了去回收不好自行脫身的小女僕而稍微繞了點路，戴著面具的顧小雨趕到聖堂時，看到的就是自己先前派去城外忽悠光明神的其中一具傀儡瘋狂將儲魔水晶扔向天空，把之前攔截到的神雷半點不減地孝敬回去的畫面。暴躁的怒吼夾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即使守備在聖堂外的每個人都想掐斷那名傀儡的脖子，可為了不讓自己被擊中，這些灰頭土臉的神衛隊隊士還是不得不在劈下來的雷電中抱頭鼠竄。「喔喔，居然已經跑到這裡來了嗎……！」驚喜地看著一刻不停地將水晶砸向天空的傀儡，面具下的顧小雨感嘆著，自己都沒想過cao控權下放後會出現這麼給力的外援。看人家臉上那抹綻放在混亂中的燦笑，她不用推敲都能找出第一個引燃火藥的是誰。似乎是感應到她的出現，以一己之力干預群眾的傀儡回頭看向目前的她所在的方位，雖然在四目相交時因為她臉上配戴的認知混淆面具而停頓了一秒，但還是很快便帥氣地給出個讓她跟上的手勢。距離這麼近，眼瞎了才會認不出自己的本體。沒有讓分離出去的意識體失望，興致勃勃的顧小雨也立刻跟上她的節奏，用歡快的語調詠唱起腦海裡最適合眼下這場合的水系魔法咒文，在女性傀儡把剩下的儲魔水晶一口氣扔向眾人之際，她面前的魔法陣也從深處發出沉穩迴盪四方的悠長龍吟。巨大的水藍長影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衝出法陣，盤旋飛舞得猶如活過來的滾滾長河，眼睜睜地看著由水柱組成的三條巨龍在電光間爭先恐後地朝己方撞來，本來就被神雷中的本源力量壓制得夠嗆的神衛隊隊士各個面如土色，首次體會到什麼叫作連一次正面對決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連擊碾壓的無限憋屈。才不管對面會不會有被自己上過的熟面孔，任性的勇者大人笑得開懷，一心只想和自己的並列意識搞起魔法組合技。陽光從頭頂流光溢彩的七色琉璃窗傾瀉而下，將身著繁複祭袍的大祭司長灑上一層璀璨光斑，兀自把玩著手中那枚散發出金色光輝的渾圓寶珠，這名氣質矜貴的年輕男性嘴角掛著一抹溫和的淺笑，悠閒得彷彿聽不見外頭不時穿透進來的轟鳴與爆炸聲。和傀儡聯手放倒守門的神衛隊，顧小雨闖進莊嚴肅穆的聖堂時，他正好將發光的珠子一口吞進腹中。在對方的喉結因吞嚥的動作而上下滾動的當下，她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臟碎了一小塊的聲音。「……大祭司長閣下，您就不怕吃壞肚子？」有些失真的聲音從白色面具底下傳來，看著自己算計了頗久的貴重物品被人當面吃掉，她恍惚間思考著能不能把這人的肚子切開來，找出那顆珠子後再像童話故事裡說的那樣給人家縫回去。回應她的是一陣迴盪在室內的低聲輕笑，舉手投足間均露出貴氣的男人站在灑落的光影間，儘管從頭到腳都散發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身形卻仍虛幻飄渺得如同海市蜃樓。「怎麼會怕呢？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呀。」沒有理會她的胡言亂語，對方用拳頭抵著唇，眉眼彎彎地看向她，半瞇的眼眸裡輕輕滑過一絲不似人類的淡金光澤。被那雙眼凝視著，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連靈魂都被掛上了絞首台般胸悶窒息，顧小雨頸後的汗毛立刻站了起來，從對方說出第一句話的剎那，就瞬間察覺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所知情報中的光明神殿最高領袖。或者說人還是那個人，只是裡面的芯子已經被替換掉了。摘下臉上的面具，她看著眼前已經不是大祭司長的大祭司長，並不難猜出這是什麼情況。「不把臉藏著了？妳這能讓容貌不斷變幻的道具，看起來其實還挺有趣的。」見她取下的面具消失在手中，站在臺階上的男人反倒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他瞇著雙眼細細端詳著她的模樣，踏出了琉璃頂窗的光照範圍後，微小的金色光粒還是寸步不離地懸浮在他身邊，行進間一同響起的還有細碎模糊的鈴鐺聲。在他身周的空氣出現了扭曲變形的異常現象，光是存在罷了，他就給這個地方帶來能量失序形成的混亂氣流。「可我不覺得都站在這裡了，您還會像之前幾次那樣被我唬弄過去啊。」很是乾脆地向透過某種方法接管了信徒身體的光明神坦白，顧小雨望著眼前的大祭司長，同樣也越過他在打量裡面的神祇。這種壓迫感確實很驚人，但根據她的判斷，在光明神向自己尋仇前，被祂憑依的身體應該會先一步崩壞。她猜的沒錯，這個想法才剛冒出來，大祭司長的面頰上便詭異地冒出蛛網般的裂縫，白皙的皮膚轉眼之間便龜裂得嚴重，這過程中卻全然沒有流出一滴血珠，僅有金燦的光輝取而代之地從臉皮底下透出，把那張高雅俊美的面孔映得更加聖潔。「嗯……果然是很不討喜的性格，雖然有自知之明這點還算不錯，但態度再卑微會更符合自己的身份呢。」頷首肯定了她的坦言相告，無視自己身上的變化，對面的人優雅打了個響指，她身邊無數顆本該僅有自己可見的碩大眼球隨即爆裂開來，反偵查魔法的防禦結構也正在快速潰散。輕柔的微風拂過對方髮梢，顧小雨眉頭微微一皺，果斷連退數步從本來的位置遠遠避開，下一刻她原先所站的地方就碰地一聲重重凹陷了下去，帶著恐怖重力的無形力場如同一隻看不見的巨人之手，被砸中的下場就是跟地板上的碎渣一起變成rou末。拍了拍胸口，她覺得自己剛剛在外面先把傀儡收進空間果然是正確的決定，要是剛剛她也一起進來的話，指不定現在就已經被打成人造rou餡了。「為什麼要承認波利丘列呢？不僅成為那個敗者的眷屬，還像隻溝鼠般用不入流的手段破壞供奉我的殿堂，是因為處在乳臭未乾的年紀，不懂得如何作出睿智的抉擇嗎？」用看待愚鈍孩童的憐憫目光望著她，連真名都沒有交與世人的尊貴神靈偏過頭，臉上同情不似作假。神臨體內蘊藏的能量雖然豐沛，可光是用來讓人體承受祂的降臨就已經快要消耗完畢，一旦能量告罄，就是祂要退回另一個位面的時刻，誰都說不準祂未來還要時隔多少光陰，才會再次出手干預這個世界。雖然留在這裡的龐大勢力不至於因為本源神殿的崩毀而消失，但在祂歸位之前，會發生什麼都不好說。「擁有其他不被您接受的信仰，就是您處心積慮派人捉拿我的理由？」品出祂前句話裡帶上的輕蔑鄙薄，顧小雨頓了頓，並沒有因為自己被稱為溝鼠而面露不悅，反正在她的觀點裡，差點遭到滅頂之災的並不是她。「僅因為信念上的不同就要強制矯正他人想法，或乾脆對不認可的對象趕盡殺絕，光明神殿的主流思想若始終這麼狹隘，那麼就算它由於受到報復而消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目光澄澈地望著大祭司長已經開始出現不穩定殘像的身形，她很是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哦？妳能對我做些什麼？又能做成什麼？與螻蟻同樣低下，卻在積攢出一點微薄力量後以為自己能任性妄為還不用付出代價……當我再次站到妳面前時，這種驕矜自滿的姿態又能維持多久呢？」身形一閃出現在她的眼前，降臨人世的神祇抬手朝她脖頸探去，阻擋在兩人之間的冰藍晶盾頓時就如遇熱的奶油般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融了下去。「這就不需您煩憂了，即將被切斷與這個世界連繫的您，不如先在另一邊好好反省下自家的神殿為何被拆得這麼徹底的原因？」沒有因為他的突然逼近而後退，雙手規矩地交叉擺放在身下，有著淺色瞳眸的女孩眸光一動，似乎在大祭司長身上隱約看到一名渾身佈滿奇異銘文的高大男性。雖說只有粗略一眼，但那瞬間展現出來的整體風格卻和正殿中那具渾身包裹得密不透風的巨型石雕截然不同，又不知這其間埋藏了什麼樣的隱情。「呵，真是個狂妄到有趣的小姑娘……我會再回來的，但到時候成為階下囚的可就是妳了，到時的妳使盡渾身解數來取悅我的模樣，想必會非常具有等候的價值吧。」修長白淨的手指穿透色彩斑斕的多重防禦魔法接觸到她頸側，在肌膚相貼的當下，滴落的大量血珠宛若盛放的山茶花般開滿在她純白的斗篷上。「對於這句話請讓我原樣奉還，給予奴隸的特別寶座，希望您之後也能有坐上去就別再下來的那份興致？」在對方消失的前一刻半點不認慫地扔出最後的挑釁，無辜地眨了眨眼，她毫不意外地感覺到那隻本想嚇唬自己的手指往動脈又切近了一分。一百六十一、聖堂神使55(和意識體的最後臨別)光明神殿在突如其來間遭受到難以想像的毀滅性打擊，不只好幾個重要聖所在接連發生的爆炸中受到破壞，據說連貴為神諭聆聽者的大祭司長如今都深陷昏迷，事發當日有許多民眾目睹帶著浩瀚神威的金色雷光一刻不停地落在內殿後方，雖說本國民眾都有著相同的信仰，對神殿也大多抱持尊敬的態度，還是壓不住私下討論此番變故會不會有可能是當今聖職者中有人觸怒神靈的聲音。多數人員正忙於災後重建時，高階聖職者中又有幾人相繼出了些不便對外言說的異況，在焦頭爛額的神殿方無暇他顧之際，分化人心的傳言便在有心者的推波助瀾下流竄地更加廣泛。聖伊什教國也是有王族的，但在教權高於王權的情勢中，所謂的王公貴族約略也就等同於替神靈治理國家的政務工具，就算他們表面上看去光鮮亮麗，實則卻處在一個極為尷尬的社會位階上，連現今王座上卑躬屈膝了數十年的那位都是當初經過教內研議才得以繼任的，在神殿失勢的現在，這些王室中人接管些勢力以維持國家穩定，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一件事。當然這都是後話。沒興趣打探關於這個國家的權利鬥爭，光明神退場後，顧小雨比較在意的只有自己那兩個被神殿高層拐帶走的並列意識。知道自己分離出去的意識體都因為開始在乎身邊的誘惑對象，而變得不願從傀儡的軀殼中脫身，她這個人外愛好者心中其實沒有多少受到背棄的感觸，更多的反倒是對於她們升起的歉疚。要不是她派遣她們去引誘別人，同樣是自己一部分的意識，怎麼會一個不小心喜歡上貨真價實的人類？還為了避免橫生枝節打算隨其隱姓埋名地離開這裡，這讓順著微弱的精神共鳴找去港口的她十分憋悶。「真的決定要離開我嗎？」在等候上船的準備區裡，身著斗篷的緹娜和夏洛特同時聽到從背後傳來的熟悉嗓音。那曾是她們自己的聲音。回過頭，一雙淺色的瞳孔在純白的繡金兜帽下直勾勾地望著她們，裡面徘迴著猶豫和遲疑。「……嗯，本體妳應該也早就有這方面的預感了吧。」就像知道她遲早會找來一樣，緹娜也明白擁有這個權力的對方正在糾結要不要直接回收她們，她點了點頭，清楚地向來人展示了手中的船票。瞥了眼遠處正在和船運商交談的前任行刑官副手和曾經的首席祭司，三名女孩裡個頭最高的夏洛特一言不發地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將悄聲無息間出現的她掩藏得滴水不漏。如同她覺得和受誘目標見到面會挺膈應的一樣，她的意識體同樣也不想讓她和她們現在的旅伴產生任何接觸。對意識體的這番動作一點也不意外，顧小雨本來就知道一旦有了看上眼的對象後，自己骨子裡的佔有慾會展露得多麽露骨，雖說以往享受到這個待遇的全員皆非人類。「都到這個世界了卻選擇和人類在一起，不覺得很浪費嗎？」她也挺自私的，因為不確定並列意識脫離身體會不會在往後帶來任何不良反應，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想遊說她們跟自己一同離開。兩名意識體同時停頓了一下，但在她想繼續說下去前，就默契地朝她搖搖頭。輕抿著唇，用食指搭在另一隻手的手背上敲了敲，顧小雨安靜了半晌，知道眼下這情況再說都是多餘。老實說面前的這兩個人雖然都是自己，她卻能在她們身上感受到一絲陌生。明明擁有同樣的記憶，思維方式也如出一轍，心理上的好惡和想法，卻會因為扮演角色的差異而在幾個月內各自產生迥然相異的改變。儘管不認為自己會有愛上人類的那天，也有自信就算把她們放回體內也能像閱覽一本主角和自己同名的小說般不被動搖地接收她們最深層的情緒，但在這次任務中意識體的淪陷，仍讓她對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未來感到些許不安。這種計畫在最後關頭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實在不太好，估計她往後不會再把並列意識拿來這麼使用了。在作好決定的她抬起手的剎那，對面兩名意識體也閉起眼，靜靜等待著即將來臨的命運。「給著，這次合作扳倒光明神殿的工資。」隨著話音落下，她們的指間忽有一陣涼意輕緩流過，綁定首名裝備者的儲物戒指牢牢套在她們的食指上，屬於空間魔法的銀光只有在最初亮起，接著就如同幻影般進入了隱藏配戴狀態。作為傀儡的創造者兼使役人，在這麼靠近的距離裡，她甚至可以用意念把空間裡的道具裝備到她們身上，一如輕輕揮手就能不顧她們意願把意識和軀殼強行收回那般。小山般的金幣，魔力豐沛的能量石，以及不少她隨時可以批量生產的攻擊和防禦用魔法道具……空間不算小的戒指，硬是被塞滿了各種物資。「這是……」眉頭微微皺起，夏洛特睜眼望著她，冰藍雙眸像是冬霜時節落下的冰晶之花。「嫖資。」眨了眨眼進行未盡話語的補充，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稚嫩女孩用正常音量張口說出的關鍵字，讓附近候船的人都有意無意地轉過來看她一眼。腦門有點疼，夏洛特默默替身邊女孩拉上斗篷的兜帽。「唔，心裡有底就好，這種話公眾場合別說的那麼大聲……反正這不也是慣例的延續了嗎？」意有所指地提醒她們每次嫖完異種族時留下的補償，不再煩惱要不要帶回她們的顧小雨愜意地放鬆了肩膀，著手準備起轉移地點的傳送卷軸。那個把她雙手戳洞的變態天使就免了，與其把好處留給那種陰險的變態，還不如好好資助即將遠行的並列意識。「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妳們也符合人外的身份喔。」選擇性地遺忘了體內流有稀薄神血的神衛隊隊士，在察覺到騷動的前任神殿高層走回來前，她率先著啟動了手中的魔法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