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稳坐观戏的布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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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六年,大理寺的堂上再一次塞满了人,姚元昭作为刺杀案的受害人坐在大堂中央等候开堂会审,她正对着主座上的安阳公主,平静地看着她。 伴随着铁链与地面的摩擦声,那几个蓬头垢面的杀手被带了上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重重的枷,口中塞着口枷,连自杀都是做不到。 “堂下犯人报上名来。”安阳公主笔直地坐在堂前,声脆如竹,又隐隐透着威严。 几个杀手已被大刑折磨得不成人形,安阳公主这么一赫,他们条件反射地就把自己姓甚名谁一股脑交待了。 “据你们交待,你们是杀手,是谁买的你们,又是谁给你们下的命令?”安阳公主已经将证言册上的信息记得滚瓜烂熟,但这两个杀手至今都没交待是谁在买凶杀人。 “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一个汉子不住地磕头,沉重的枷锁磕在地上,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哦?不知道?”安阳公主声音陡然提高,她将手上的册子扔到了两人面前:“连下命令的人都不知道?!” “本宫早就查清,汇通行干的都是杀人的买卖,你们的小头目是个叫鬼爷的,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同本宫虚与委蛇?!”安阳公主一声令下就叫两旁的差人给他们的腿上夹棍。 “不可急躁。”姚元昭此时开口了,她抬手让差役们先等等,随手站起身走到那几个杀手面前,俯视着他们:“我想几位还记得我这张脸吧。” 几个杀手本就惊惧万分,此刻姚元昭的形象已经跟那日邪性的她重叠了起来,他们就差抱在一起发抖了,见到他们的反应后姚元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一直不招是想保全汇通行吧,我家妹子年轻气盛,没这么好的耐性,几位早点招了也少受点罪,还有,我劝你们就别想着汇通行了,别说汇通行,整个鬼市都叫禁军给端了,鬼市里的人可不像你们这么硬气,等不到上刑就什么都招了。”姚元昭说完也没看这几个人,又坐了回去,给了安阳公主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们这几个贼人当日刺杀我兄长,我兄长今日还能在我面前替你们挡刑,你们要是还有心就快点招了,不然别怪本宫用大刑。”安阳公主没想到自己被姚元昭小小利用了一下,她唱白脸,姚元昭唱红脸,倒是成就了姚元昭仁厚的贤名。 “上官,我们只是底下人,鬼爷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晓得主家是谁。”领头的杀手还在挣扎。 安阳公主冷笑了一下:“还在嘴硬,来啊,掌嘴。” 差役拿来了一根三指宽的大木板,啪啪啪地就往那杀手嘴上呼,不过几下,那杀手就满嘴都是血,牙齿都被打掉几颗。 “本宫已经拿到了汇通行杀手的名册了,你们的画像和级别在上面写得一清二楚,明明是甲级杀手,还在跟本宫装?!此次掌嘴只是小小的惩戒,若是再不老实,本宫可就不会这般手软了。”安阳公主一眼就瞥见了其他官员不屑的神情,哼,都以为她是在滥用刑法,没想到她早有准备,一个个都蔫了下去。 那几个杀手着实没料到汇通行已经被官府端了,这个公主真的是一环套一环,摆好了套等他们跳。 一个心智在崩溃边缘的杀手终于受不住层层高压了,他一个劲地磕头:“我们确实不知道主家是谁,只有鬼爷和几个管事的才知道,我们只知道主家交的是金子,事成我们能拿二两银子。” 安阳公主皱起了眉头,她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这几个人还是只知道这些,看来从他们口中问出线索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金子?”姚元昭默默念了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安阳公主抓住了她这句话,突然安阳公主的眉头舒展开了,她立刻吩咐差役:“你们将查抄的汇通行的金子统统拿出来,呈上堂,再叫几个精通辨认金子的账房一并上堂。” “是!”差役们做事很麻利,这些东西作为证物一早就放在了后堂,不一会,一小箱金子和府里的几个账房上了堂。 “你们开箱看看这里面的金锭,是否能看到不寻常的地方?”安阳公主让账房们快速清点金子,几个账房立刻行动了起来。 安阳公主伸长了脖子等待他们的盘点结果,果然,一个账房拿到了一锭成色十足的金锭,他叫来一起来的同侪,短暂地商讨后,他转身拱手向安阳公主行礼:“启禀殿下,卑职们清查时发现这枚金锭与其他金锭有着区别。” 说完,他便将这枚金锭交予差役呈上给安阳公主,安阳公主乍一看这个金子没什么不同,在迎着光翻转时,她的眼睛睁大了,这金锭底座阴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她立刻命令账房们:“再找!” “是。”账房们看过那枚金锭后,找起来就省事多了,很快,几块被剪开用过的小金子也被挑选了出来。 “殿下,敢问这是何故?”刑部的老侍郎坐不住了,这群人忙忙碌碌地挑金子作甚? “侍郎稍安勿躁。”安阳公主让差役将一块用了金子和一块完整的金子一并送到侍郎面前:“侍郎请迎着光看。” 刑部的人都围了上前,只见那枚小金子和整块的金锭在日光下的成色有着明显的区别,刑部上述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后惊呼:“这是赤金!” “正是,烦请诸位大人再看看这底部的刻纹。”安阳公主才不管这金子有多珍贵,她将墨汁涂满了金锭底座,随后印在了纸上,一行小小的字立刻显现了出来,她让差役拿了这张纸传给在座的官员们看。 “什么窑,敕令……”大理寺卿一边在心里咒骂这字比蚊子还小,一边跟自己的同僚们仔细辨认,认出了敕令二字,他们吓得把纸都要扔出去了,这金子可太烫手了,这是皇家用的赤金啊。 “二位殿下!兹事体大,还请殿下传汇通行掌事上堂。”御史大夫走到堂上向安阳公主和姚元昭行礼。 “并非本宫不愿传唤,实则禁军前去时,那帮贼人已经贼走楼空了,他们怕是提前知晓了风声,禁军到时汇通行一片狼藉,这些财物名录都是烧了剩下抢回的。”安阳公主也十分气恼,要是自己查的再快点,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 “殿下已是神速,无奈贼人狡诈,还请殿下将此事禀告陛下,交与陛下定夺。”御史大夫知道这个案子算是彻底和夺嫡联系起来了,他们几个在这审来审去都没用了。 ----------------------------------- 皇帝静静注视着底下跪着的姚清,殿里的气氛极其诡异。 “是你做的吗?”皇帝开口打破了寂静。 姚清依旧一言不发。 “你觉得我没有证据是吗?现在是没有,那要是有了呢?”皇帝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地不带一丝情绪。 “父亲,我没有。”姚清咬死了自己没做。 “那我换个问法,你恨元昭吗?”皇帝这句话直戳了姚清的肺管子,他的脸瞬间涨红,皇帝看到了他的反应后继续问道:“为何恨?” “恨他害死了我的母亲,要不是他这个不祥的妖孽,母亲不会这么早就离开。”姚清很想站起来指着皇帝的鼻子大吼,将自己这些年的怨气都吼出来,可是他还不能。 “是这样啊,你知道你兄长之前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吗?”皇帝心中生起了无尽的凄凉,姚清的兄长就是废太子,他在被废之时同自己有一段时间的单独相处,也就是那时,他知道了废太子为何要逼宫作乱。 没等姚清回答,皇帝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说恨我,恨我为什么立了他做太子,还要骄纵你给你权力,恨我一碗水端不平,恨我不像个父亲。” 姚清这是第一次听到废太子对皇帝说的话,他只知道那日废太子满怀恨意从殿里出来。 “我问你,若是我传位于你,你会怎么待元昭?”皇帝继续问道。 姚清的心一下就被揪了起来,他第一次抬起头看向皇帝,用深植的执念回答道:“我定会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平安顺遂,若是父亲属意他,我百年之后必会杀了我的儿子,将皇位传给弟弟。” 皇帝看着脚下跪伏的儿子,心中无限悲凉,但他面上依旧毫无表情:“我知道了。” 待打发姚清走后,皇帝靠在座椅上,对着空旷的大殿说道:“你都听到了吧,出来吧。” “陛下。”慕容洵从一处隐秘的角落中缓缓走出,面色沉重。 “刚才那句话你信吗?”皇帝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 慕容洵摇了摇头:“燕王也并非最合适的储君。” “我知道你觉得他邪性,可还有的选吗?”皇帝已经从金吾卫那里得知了姚元昭当日与刺客对峙时的情形。 慕容洵沉默了:“储君是国之根基,抛却成见,燕王确实有才干和魄力,只是过于年轻,不甚沉稳,有时cao之过急。” “毕竟十六岁,你我十六时不也狂妄得很,元昭的命太苦,时有出格也可理解,你我之后多引导便好。”皇帝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陛下莫要过于苛责自己。”慕容洵想到了很多大道理想劝谏,最后还是都作罢了。 “你也帮我多看着点。”皇帝这句话不仅是让慕容洵帮他教导姚元昭,更是嘱托他看紧姚清。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慕容洵向皇帝行礼后退出了大殿。 皇帝刚闭上眼,殿门外就传来了王琦的声音:“陛下,安阳公主和诸位大人已经审出来了,现派人将证物送进宫来,请陛下过目。” “拿进来吧。”皇帝睁开了眼睛,再次恢复了自己往日的威严。 殿门开了一条小缝,王琦小心托着装着证物的盘子,小跑到皇帝跟前:“请陛下过目。” 皇帝拆开盒子就看到几个金锭和一张沾了墨的纸,他心中还道奇怪,怎的这就是他们说的审出来了? 他拿起金锭和纸,只见安阳公主贴心地在纸上注释着证物的原委,皇帝的眉头再次拧起,他叫王琦拿灯和水晶片来。 细小的铭文在水晶片的透视下,瞬间放大了数倍,皇帝的脸都气成了酱红色,额头青筋突突地在跳。 “王琦,立刻派人去各宗亲的府上查抄核验账目!”皇帝一把捏碎了那张薄薄的纸,声音中满是愤怒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