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暗流与清河与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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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东西!”姚清看到洛阳送来的信后气愤地摔碎了茶杯。 “爷,您可千万别动肝火。”王府长史看到姚清肥胖的脸因为发怒憋成酱猪肝色赶紧上前安抚他。 “爷,怎么了?”长史一边安抚一边询问,他小心抬眼观察着姚清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恼了他。 “你自己看!”姚清把密信拍在了桌上,长史捡起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会如此?”长史也不敢信,信是他们派去的杀手寄的,说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辜负了主子的信任云云。 原是姚元昭在洛阳直接与修筑工事的民夫们同饮同食,连活泥浆扛沙袋这种粗活也一起做了,一时间在洛阳民望极高,出行都是乌泱泱一片洛阳人簇拥,杀手们就算想毒杀都找不到下手的时机,只得作罢。 “你说怎会如此?!”姚清一听自己的长史憋了半天就抖落出这么一句话,更是愤怒,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爷,要不,我们阴养些人吧……这样总比牙子们过了一手的人靠得住……”长史小心地附到了姚清耳边说道。 “你当本王不想阴养死士?你说,我们现在住在哪里?”姚清已经被自己的长史蠢到说不出话了,要不是这家伙是他王妃家的兄弟,他早就把这个庸碌之辈踹了。 “呃……太极宫门西侧……”长史吞吞吐吐回道。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在我父亲眼皮子底下养这么多凭空出现的人,还不被发现?你再告诉我,我父亲是怎么成为皇帝的。”姚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爷……”长史在姚清一连串的追问下哑口无言,他这才惊觉自己说了多么蠢的话,当今皇帝虽然溺爱自己的孩子们,但他终究是个帝王,要是威胁到了他的权力,就算是亲儿子也会毫不犹豫撇掉,废太子就是前车之鉴。 就在此时,彬儿一身平民打扮,探头探脑溜进了堂里,姚清只抬眼看了他一下,就不再理彬儿了。 “爷,这是今日最新的消息,奴婢听了后觉得对爷有用就立刻溜出宫来了。”彬儿从怀里掏出叠好的字条,小心呈给长史后就又溜走了,他是一刻都不想跟姚清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姚清展开字条,当即就将茶几上能看到的东西统统砸到了地上,随后恨恨地骂了一句:“就凭你姚霖也配同我争?!” 长史吓得瑟缩在一旁,伸着头偷瞄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字条上分明写着,姚霖上表给皇帝愿意将自己在洛阳的田地无偿租赁给可能受到洪灾侵害的百姓,其中还暗暗表示是因为姚清侵占了那些百姓原本的良田,这些人走投无路才会去开垦黄河边的无主荒地,以致于面临成为流民的风险,皇帝知道后大为光火,一面嘉许了姚霖为民分忧的仁心,一面又在朝臣前怒斥了姚清霸道专横无视百姓死活。 “这个孽种肯定是从洛阳那群余孽口中收到了治水的消息,这才惺惺作态,博取父亲欢心!”姚清捏紧了拳头,他现在是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姚霖的母亲可是前朝的公主,即使不是皇后生的儿子,如今朝中也仍有不少前朝余孽拥趸姚霖,希望他成为皇帝,也算是续上前朝的国祚了。 “爷,慕容大人绝不会让姚霖得逞的。”长史这回倒是说了句通透的话,先不说当朝的开国勋贵们害怕姚霖上位后清算他们屠戮前朝皇室的罪,单说这皇帝也不会考虑姚霖,他还有两个皇后生的嫡子呢,姚霖再怎么想出头,也得乖乖排在姚清和姚元昭后面。 “可也终究是个祸害……”姚清不想让姚霖上位,他的好三哥绝对是个重磅火炮,而且姚霖在朝中的势力也远非姚元昭这个养在深宫的小皇子能比。 ------------------------------------------- “嘿~姑娘小子们让一让了呦~”中气十足的号子声从赵明晗身后响起,他赶忙闪到一边给扛着货物的脚夫们让路,再往前走三日便是长安了,官道上往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赵明晗看了看高升的日头,腹中饥饿难耐,便在路边找了个歇脚的小食摊。 摊子虽小,生意却挺好,赵明晗有些拘谨地跟两个脚夫拼了一桌,就在他坐等自己的饼时,那两个脚夫cao着一口nongnong的洛阳口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俺们现在不用赶路咧,享福哩。”老一点的脚夫喝了一口粗茶,满脸惬意。 “啷个说不是咧,不用赶回村逃难……”年轻的脚夫嚼着粗面馒头,口齿有些不清。 “二位,也是洛阳的?”赵明晗听得好奇便找了个由头插话道。 “后生是洛阳哪的?”年老的脚夫没想到在路上还能碰到其他洛阳人。 “我是长水镇,马家桥长大的,老丈刚刚那是何意?”赵明晗报上家门后继续问道。 “噫,马家桥啊,俺婆娘娘家也是那块的,后生也不用赶回家哩,俺们脚力行前两天收到消息,说是京城来的燕王把那帮吃粮不问事的假道学收拾得服服帖帖,赶在桃花汛前,把堤修好哩,俺们家住河边的不用着急回家避难哩。”老脚夫舒舒服服地又喝了一口茶,他们之前每到开春都火急火燎地跑,生怕回家完了,屋子和家里人都被洪水冲走。 “阎王?”老脚夫的口音有些重,赵明晗听不清,就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噫,是燕,燕子的燕。”年轻的脚夫皱着眉头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后,有些嫌弃地纠正了赵明晗。 “燕王啊,我看过他的仪仗队。”赵明晗这才想起那天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本以为又是个走过场的,没想到竟然干了实事。 “是哩,俺听行里的说,那个燕王年轻得很,但一点不娇气,扛着锄头就跑地里扒土挑担哩,不是俺吹,俺要是在,肯定也跟他干,比比谁挑的土多。”老脚夫撸起了自己的袖管,露出了精壮的胳膊,想要证明自己的力量。 “老丈可是说的燕王?!”旁边的行商听到他们这桌聊的事后也插了进来。 “是哩。”老脚夫点了点头。 “哎呀,我老家就在燕王修堤的旁边,我家内人老母还去地里给他们烧饭哩!”行商一拍大腿就炫耀起了他收到的书信,信纸在赵明晗面前停留了一会,叫他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有一半是些家里琐事,另一半则是在燕王治水的事,村里的姑娘小子干得动的都下地了,体弱的就在地里搭灶台做饭,就连小孩也忙得给干活的送吃食送水。 “你家积德哩,了不得哩。”年轻的脚夫眼里流露出了向往和羡慕。 行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这个燕王就像突然降临的天兵天将救了他们这些小民。 赵明晗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脑中不自觉就将那位奇怪的紫衣公子代入成了燕王,他自嘲地笑了笑,应该不会这么巧,哪有那样的天皇贵胄呢? ----------------------------------- 另一头,崔知节正在酒楼借酒消愁,在洛阳街头重遇颜钟玉对他来说就像梦一样,以为是上天安排的好姻缘,结果她却与燕王搅在一起不清不楚。 “哎,哥哥们,颜尚义和殿下关系怎么这么好啊?”一个刚做金吾卫没多久的少年好奇地问道,离他们不远的崔知节立刻竖起耳朵偷听了起来。 “你小子刚进宫当然不知道,尚义和殿下是一起长大的,那关系能跟别人比吗?”一个中年的金吾卫笑答。 “原来如此啊,那殿下怎的不纳她做侧妃?”少年恍然大悟,但随即就品出了不对,燕王侧妃也姓颜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做了侧妃就得待在宫里,哪像现在能天天跟在殿下身边啊,况且咱们颜姑娘做事干净利落,能为殿下分不少忧啊。”中年汉子仿佛在夸自己家女儿一样夸颜钟玉,想来是对颜钟玉十分的满意喜欢。 “啧,着实是这个理,要我我也想把这么漂亮又能干的红颜知己天天带身边。”少年满脸思春的模样。 “好小子,你才来几个月就看上颜姑娘了啊。”中年汉子哈哈一笑,他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哪有……我只是没见过这般奇女子,我家里可是有婚约的。”少年被戳破心思后脸都红了,连忙否认。 “总之啊,你别想了,颜姑娘和殿下对彼此可是一心一意的,这事连陛下都知道。”中年汉子一句话彻底浇熄少年的思慕,连同旁边偷听的崔知节也一同震慑到了。 崔知节看着杯中的酒,心里更苦涩了,汉子的每句话都在告诉自己不可能,崔知节叹了一口气,从酒楼里出来了。 “阿节,你怎么突然来了?”颜钟玉有些惊讶,现在快要宵禁了,崔知节怎么突然来找自己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方才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的金吾卫谈话了,讲的正是你各燕王殿下的事,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喜欢上比你小的男子的。”崔知节说的十分坦荡,颜钟玉的表情也舒展开来了。 她笑道:“是啊,她是我的郎君。” 后半句话颜钟玉咽进了肚子里,但她是个女子。 “这样啊,你真的很喜欢燕王殿下。”崔知节还是第一次看到颜钟玉这般小女儿家的笑,他原本揪成一团酸楚的心,也被带动的有些欢喜了起来。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倾心于她吗?我也说不清,从她这么一点大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颜钟玉比划了一下,姚元昭三岁时只到她膝盖上面一点。 “当然,我那时也才八岁,一开始就是真的抱着挣点工钱活下去的心态,后来慢慢的跟她相处后,就逐渐了解她了,她小时候又胆小又怕生,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是不是很意外?”颜钟玉一提到姚元昭脸上就不自觉浮现了笑意,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她眼中都是亮闪闪的,满天星辰都像住进了她眼中。 崔知节直到这一刻便明白了什么叫真的爱一个人,原来一提到那个人就会变成这般样子啊,真的好羡慕,好向往。 “那时候我们还很小嘛,就是每天在一起读书写字,后来她十岁的时候遭了一场大难,我们两个都差点死掉。”颜钟玉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讲她和姚元昭的事,也正是在此刻,她意识到了自己真正对姚元昭产生别样感情的契机,正是那次叛乱。 “啊?是遇到了什么异常凶险的事吗?”崔知节听到这里,心提了起来。 “嗯,不过我们都幸运地熬了过来,经历过这一场劫难后,我便知道我再也离不开她了。”颜钟玉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她转身就对上了姚元昭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颜钟玉十分自然地走向姚元昭,握住了她的手。 “我找你不见,便问了人,知道了你在这里。”姚元昭看向颜钟玉的眼神充满了安稳柔情,颜钟玉向姚元昭简单讲了一下崔知节问的事。 “原是如此,看来我来晚了。”姚元昭也想听听颜钟玉是为什么喜欢上自己的。 崔知节看着眼前月光下如同一对玉璧的人,脑中浮现了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难怪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感情甚笃,就连陛下也没有反对过,她们相处的状态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觉得很美好啊。 “看到你现在这么开心我就放心了。”崔知节一副情场失意的败犬模样,但他是真的再也嫉妒不起来了,颜钟玉和燕王在一起的时间十几年了,她们之间的情谊兴许超过了很多十几年的夫妻,自己也该放下了。 “阿节也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颜钟玉这句话像是安慰一样,崔知节朝她抿嘴笑了一下。 “那就承你吉言了,好了,我也该速速动身去长安参加考试了,希望之后还能再见。”崔知节心中的大石头彻底放下了,他拱手向颜钟玉和姚元昭拜别。 “本王也期待能在国子监见到你。”姚元昭也说了一句。 “草民多谢殿下厚爱。”崔知节胸中郁气消散,十分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