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狼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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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身体失重,没有边际的水没过她,争先恐后望口鼻中涌。 夏追没有学过游泳,她甚至以为自己会被淹死。 泳池根本不深,可她还是扑腾了好久才把头顶出水面,拼了命地咳嗽,呛得脸红头胀,好半天才能摇摇晃晃地往泳池边靠。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 孙瑜妍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推能把她推下水去,呆愣了会儿,忍着心虚昂起头,作出理直气壮的姿态。 事情显然闹大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宋家居然忙到匀不出一个人过来解围,生日主角本人亦不见踪影。众人望向泳池里满身狼狈的女孩子,一时没人说得出话来。 夏追费力地扶着一旁的扶梯爬上来。 她已经湿透了,从脑门儿到脚趾,每一寸都被水泡过。发带漂在水面,头发湿哒哒地糊了满脸,原本光泽耀人的缎面黑裙吸饱了水,沉重地贴在腿上,随着她每次迈步而滴湿地面。 先前被水泡着还没察觉,但往上走的时候,少女右脚的脚踝便开始钻心地痛起来。如果要细想,先前孙瑜妍推她时,有人趁乱绊了她一跤,但狼狈成这个样子,她已经没力气再去追究是谁了。 空气里只有水珠打地的声音。 夏追抬起头扫了一圈。 有人躲过了她的视线,但更多人不闪不避地望过来,好奇的、惊讶的、怜悯的、同情的、嫌弃的、嘲笑的目光涌入她眼。 她觉得很累。 这些人没做错什么,他们只是不明真相的看客,如学校里那些听信谣言的人一样,没有任何义务帮助她,只是用沉默加重了伤害。 好了,今晚的一桩桩一件件,顾其蔷挑衅、秦烁求和、宋一清受伤、孙瑜妍诬陷,好了,最后在泳池的水声里结束了。 她是怀着开心的情绪来的,最后要走了,发现自己什么情绪都没了。 夏追以为自己会委屈,会难堪和失望,会感到愤怒,但其实她都没有。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她好像忽然一脚踩空,跌回了无数个黑暗的夜晚,中年女人在客厅打牌,骨瘦如柴的小姑娘锁紧门,在摄像头的监视下将被子裹严,闭着眼想明天要怎么捱下去,艰难地爬进自由的美梦。 没关系,这些人的看法根本不重要,像从前一样全部无视就好了。她对自己说,回家吧,那个出租屋暂时是安全的。 这些天安稳的日子太好了,太坏了——让她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心墙,才会忙乱成这样,为这一点小事感到难过和失望。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从地上捡起散落的东西,塞到廉价小包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尴尬的少男少女们默不作声地让路,夏追走出热闹的人圈。 孙瑜妍回过神,不依不饶地攥着裙子喊:“你偷的东西……” “孙瑜妍!”孙玲妍实在看不过眼,低声警告。 就算偷了东西,把人推下泳池也做得太过,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家的宴会上。 夏追没有回头,脚步顿了一秒,就一秒。 她说:“我没有偷东西,香水你转交给宋一清吧,这是我的礼物。” 身后没有的声音,她忍着冷与痛往前走,裙子太重就提起来拧水,头发遮眼就拨去耳后。春夜的风拂在她身上,或许是想安慰,却无意间吹干水珠,带来更深的冷意。 少爷小姐们眺望那个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消失,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被折断的一把剑。 回神后,是不约而同移开的脸,有人先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接着所有人都回归自如状态,丧失了这段略显尴尬的记忆。 哦,不对——波荡的泳池与地上的水渍还记得。 宋家好像真的没什么人了,一路连个佣人影子都没见着,大抵都在宋一清那里忙活。 夏追被水这么一淹,反倒彻底冷静下来。 宋一清…… 那些画面在脑中转圈,她评价不了自己的心情,明明习惯性地担心这个唯一的朋友,心头却止不住冒出寒气。 浑身滴水,她不好进屋子,一路绕到前门去。 那里,大厅依旧敞开,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她没回头,缓慢地往大门走。 “夏追?” 她没停。 “夏追!” 温子言原本只是出来打电话,交代那边的人办事。 他知道,这个场合自己不该妄动。 他是踩着韦家冒了头,但还没到能无所顾忌的程度。好不容易逼得他爹松口,要是真在这个时候玩消失,真是功亏一篑。 然而不晓得为什么,他还是疾步走出来了。 少女的样子凄惨至此,走近了就更加直观。温子言只看了一眼,惯常挂出的笑容便消散了。 一把拽住夏追的胳膊,湿而冷,和尸体的触感没两样。他没问事由,只是沉声道:“谁?” 夏追抬头,却没理他。 她的表情出人意料的平静,让他想起很久之前。 其实那个时候还没秦烁的事,他能注意到这号人只是因为她本身,同在普高班、同年级、同一个成绩段,他们常分在一个考室,有时甚至是前后桌。 尽管年级前列的学生十之八九是和她一样拼成绩的穷人,但这个女生的人缘还没他十分之一好。在众人有意无意过来套近乎的同时,她会目不斜视地走过,甚至在某一刻自以为无人注意,没遮拦地对他露出讥诮的神色。 温子言有试探过她,刻意来借一个橡皮或者2B铅笔芯,得到的回答永远是简短直白的两个字:“没有。” 她似乎真的不想接近他,甚至不喜欢他,陌生却坚定的不喜欢,像真的知道他丑陋的本质一样。 那段时间温子言起过兴趣,不过也仅限于兴趣了。他忙得很,没空和没用的人牵扯。 直到后来他发现夏追有本事吊住秦烁,甚至是韦舟。 单纯的利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他也不知道,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怀着微妙的心思,以过度暧昧的姿态接近。 温子言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她。设想里,夏追才会是沦陷的那个,就像身边的所有人一样,被自己披着的人皮蛊惑,放下本来就不该有的戒备,被利用完还挣脱不出他设的陷阱。 不过无所谓了,他可不是秦烁那种胆小鬼,连自己心里头的欲望都要遮掩。温子言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无所谓,自己狼狈也无所谓,反正只要得到就好了。 权力是这样,金钱是这样,夏追也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