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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塞进了他手里,偏开脸时眼底似有忐忑局促。梅庚低眸一瞧,掌中是一支流云乌木簪,雕工可称粗糙,与精致二字无关。大楚习俗,赠簪结发,是以定情。掌心仿佛忽而炽烫起来,梅庚盯了那乌木簪良久,方才回神,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他等了太久,等过暮雪春雨,等过两世春秋,只觉心尖guntang。不知何时天际乌云蔽月,细雪飘落,额角微凉,沁了雪光,他似是忽而回了神一般,蓦地攥紧了那支做工粗粝的乌木簪。第一百一十八章互许终身周遭喧嚣此刻都已湮没于雪夜,烁玉流金的灯映照细雪,似星子坠落,漫天细碎的光。梅庚却什么都瞧不见了,满心满眼都是那目光躲闪面染薄红的青年。那木簪雕刻粗糙,一看便知出自何人之手,倒是楚策又矜羞又忐忑,半晌没得着回应,又受不住梅庚盛了火似的眼眸,垂下眼低低地道:“你赠我梅花佩,我还你流云簪,你要记得,切莫辜负。”“你……应知。”梅庚抬起手,轻抚着心上人如画般的眉宇,轻声和缓,“梅庚绝不负你,”言未尽时,他便将人揽入怀,有一瞬间,天地皆为无物。没有大楚,没有西北梅西庭,没有淮王楚泽渊。他们只是他们。是心心相印、互许终身的恋人。——是奢求。梅庚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点,却甘愿在此刻故作不知。楚策待人温和疏离,在心上人面前又是另一幅光景,温柔还是温柔,只是多了些鲜活,梅庚就像是美人图中的点睛之笔。大抵是感觉到梅庚起伏不定的心绪,楚策稍抬起头,轻轻吻在他唇角:“此后,你便要与我一同被天下人诟病了。”梅庚揽住那柔韧腰肢,俯首在他唇上回了个吻,眉眼尽是笑意,“我求之不得。”有时梅庚也会倦怠,不明自己拼命守护的是什么,是大楚,是西北,是百姓,还是楚策。但如今却是明白了,他守护的所有,实际上都密不可分,而最终在乎的,并非天下人的指摘,亦或是所谓千夫所指的困境。就——只是怕楚策难过。仅此而已。飘满莲灯的河边,两个俊俏公子亲昵相拥,耳鬓厮磨,眼里写满柔情与幸福。来此放河灯的男女瞧见,神色各异,河边素衣的妇人带着幼童,将莲灯推入河中,任其同浮冰飘远。身侧小儿满目懵懂地问道:“娘亲,那两个公子好奇怪。”妇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又笑着回过头轻声:“不奇怪,那两位公子两情相悦而已。”并不明白两情相悦是何意的孩子疑惑问道:“那是什么?”“嗯……”妇人沉吟片刻,笑得温婉柔和,“就如娘亲与爹爹一般。”小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拖长音问道:“那娘亲,河灯真的会带爹爹回来吗?你不是说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妇人怔了片刻,面上的哀戚转瞬即逝,她目光随着河灯飘远,低声呢喃了句:“会的。”河灯寄情,可通阴阳,引魂归。梅庚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到那一小段窃窃私语,无声地勾了勾唇。这世道压得人喘不过气,处处污秽肮脏,可终有净土;世人自私贪婪,却又总是存着善念的。“你在看什么?”楚策忽而出声,往河边扫了一眼。方才分明瞧见,梅庚眼底一闪而逝的熠熠波光。梅庚笑着吻了吻他的眼角,轻轻道:“在看希望。”——过了上元节,西平王仍滞留于永安城,恰逢平国公府报丧——平国公去了。自陆柏言死后,风晋哀恸扶棺送葬,归家后便缠绵病榻,梅庚和楚策上门去探望了两次,其中还撞上了一回探病的虞易。风晋哀思过重,是为已逝的好友,更是为大楚万千黎民。老将年迈,再上不得战场,卧于病榻时,可忆昔年,他们也曾是少年郎,把酒言欢,指点江山磅礴,满腔壮志,誓死报国。平国公病了数日,又自己从榻上起来,面色红润,吩咐人去取了烈酒,长刀,在院中猎猎生风地舞起刀来,尽兴时,仰首灌入一口烈酒,便嘶哑地笑出了声。最终握着刀,单膝跪地,阖了眼。像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军。梅庚同楚策上门吊唁,瞧见灵堂前的风溯南,他哭得眼眶通红,虞易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满面无奈。风承玉迎上来,面色肃然,仿佛一柄铁剑。梅庚颔首:“节哀。”风承玉眸底晕开些许波澜,旋即轻声道:“多谢二位王爷。”风溯南也跟着过来,抹了把眼角,露出个惨兮兮的笑来:“你们来了啊。”又说不出话,骄傲的风家二少,抿唇忍着泪,生怕自己再说一个字,便露了哭腔。“没出息。”虞易昳丽眉目平静,同梅庚寒暄两句,便轻轻道:“从此,便只剩下我们了。”梅庚沉默了片刻,道:“是啊,只剩我们了。”一语成谶,陆太尉仿佛开了个头,老臣子们相继离世,风晋去了不到半月,又传丧讯,韩连老将军病逝。至此,朝中老臣,又是还乡请辞,又是因病逝世,一时间竟不剩几个。老臣们的离去,仿佛是为某些岁月画上了结尾。万事落定,早春三月,楚恒之终于下旨,命西平王即刻启程,回西北封地。但西平王是连圣旨都敢烧的男人。故此,西平王接了圣旨随手便丢在一旁,我行我素地起身去淮王府找小媳妇了。消息传到宫里,气得楚恒之又砸了一方砚台。凤仪万千的锦妃娘娘施施然绕开了砚台,纤纤玉指抵在楚皇太阳xue轻揉,轻声慢语:“陛下何必动怒,西北天高皇帝远,难免西平王做什么小动作,左右如今西北安定,倒不如将他留在永安。”楚恒之一愣,沉思片刻,牵过了美人的手笑道:“爱妃所言有理。”段玉锦敛下眼,以掩饰眼底掠过的刹那流光。自入了宫,她百般惑主,却惹了婉贵妃不悦,处处为难。她毕竟是南云公主,而婉贵妃却是大楚贵女,又位同副后,免不得吃了些暗亏,小打小闹由着她倒也罢了。可……纤白如玉的手覆上小腹,段玉锦暗暗咬牙,默不作声地下了决定。——淮王府,闻及西平王又一次抗旨不遵的壮举后,风二少和永定侯上门表示敬服。自陆太尉与平国公相继逝世后,风溯南原是沉稳了许多的,甚至连南巷也极少去,可一到了熟人面前,还是那个风二少,折扇拍在掌心,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