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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在豫王府的事,贺兰明月应道:“那时多谢王爷美言。”高潜笑了:“不过随口一句,豫王兄放在了心上,你该谢他。只是本王也没想到你能在景儿身边待这么久,看来他很信任你。”“殿下谬赞。”“是不是谬赞你心里门儿清。”高潜道,“可惜,出身不好。”贺兰明月面色一沉,仍是垂着头,看上去不动声色。高潜并不在意他的反应,指尖扣着手炉,他说话声音轻,得集中精神仔细听:“姓贺兰,就注定在陛下面前没法站住……何况,你又叫明月。陛下能容你到今日,是他不知情,待他知道了,莫说摇光阁,偌大的紫微城你都是待不下去的。”他言罢,半晌贺兰明月才道:“王爷想做什么,直说吧。”高潜轻哼一声:“是个聪明人,若非如此身份本王还真想把你留在自己身边。”“替王爷做事恐怕明月无福消受。”“呵呵,本王又不吃人。”高潜慢条斯理道,“眼下你是被高景护着,有没有想过他哪天会用你去交换什么的时候,又怎么办?”“……”高潜道:“总该学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岂非辜负了‘贺兰’二字?”贺兰明月道:“属下不知王爷的意思。”“说敞亮话吧。”高潜缓缓地站起身往外走,瞥见贺兰明月不安地摩挲腰间那把剑柄上的明珠,道,“你这条命是豫王捡回来的,活一日算一日。多考虑考虑自己——皇兄容不得你,景儿是他未来的太子,会容得下吗?”贺兰明月脚步一顿,电光石火地明白了。只要皇帝不肯留他的命,高景会如何,结局不言而喻。他若为自己而活,仍要走出紫微城。怔忪在地的反应让高潜满意,他微微低头,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守在不远处的阿丘跑来,顺从地扶住了他。“贺兰明月,本王见你长得好,也不蠢,心头怜爱,故而才多劝你一句。”高潜回头轻轻一勾他鬓角碎发,“天地广阔,情爱最是廉价。”言罢,高潜转身离去,留他独自出神,直到被一声雁鸣唤醒。他很想反驳高潜,问那你和陆怡算什么关系,又不禁想到若陆怡听闻此言会作何反应,百感交集之下,突然发现他其实对高潜为人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告诉他“你应该走”“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条”,依照他如今的方便要出紫微城后隐姓埋名也很轻易。贺兰明月想过许多次,也试着趁上回出宫就若无其事地离开——说出来多简单,收拾行装,撒个谎,再拿上攒好的盘缠,找高景要一张能出洛阳的通牒,寻随便哪一日纵马离开,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落脚。多简单,何况徐辛或许还能帮助他回到故乡。故乡本是个充满诱惑力的词,也是他当年在豫王府的支撑,等有朝一日,贺兰明月终于能摸到通往回忆的羊肠小径……但他到底做不到,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为情所困了。贺兰明月狠狠一拳锤在宫墙,指节一阵剧痛,再拿开时尽是淤紫与擦痕。和高潜的对话没有旁人知道,贺兰明月因此魂不守舍地过了几日,却没注意高景也在煎熬中。惊蛰过后大地回春,冰雪消融,文思殿前的花圃中几颗牡丹正悄悄发芽。人道洛城牡丹名动天下,高景对此似乎不以为意。贺兰明月问过一次,他道:“富贵花摆在皇城或许仪态万方,走入寻常人家却俗了。”这回路过,贺兰明月又道:“殿下,春日正盛的时候,牡丹才会开。”高景看他一眼,恰是光线朦胧的黄昏,有点雾蒙蒙,便任由他牵着自己,感觉掌心温暖,走出两步后才说:“太张扬太俗气。”“那殿下喜欢什么花?”贺兰明月一双笑眼盈盈地望向他,“我去给你摘来。”避而不答,高景察觉他腰间一束冷光,拂开衣袖,镶在剑柄上的南海明珠幽幽地照明了脚下方寸。高景道:“此前没发觉,这颗珠子居然不似凡品,夜间还能以珠光照亮……可惜仍是看不清路。”贺兰明月心中一动:“何须明珠引路?殿下扶着我便是。”高景忽然奇怪道:“你也不会一直都在我身边。”贺兰明月正想出言安抚他,却无端记起高潜所言,他如今在宫内如同走在刀刃上偷生,又怎么护高景一世周全?他半晌不语,高景往常定会问上几句,这天良久只叹息:“花开花落,都太短暂了……我不喜欢。”可是月盈月亏,亘古长存,你喜欢吗?贺兰明月没有问。回到暖阁中,他点了灯,想了想问高景:“今日还有什么要听的?我念给你。”边说边去碰那边没处理的奏疏,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最近的事——河清海晏,天下无事发生,与南楚的战争似乎也快偃旗息鼓。高景摇头,答非所问:“父皇又找我谈了。”提及皇帝他便有点心虚,不答,听高景继续道:“他说下月二十是良辰吉日,若无意外,会立我为太子。”宫中今年添了小皇子,但高景年岁越长,再过一年就到冠龄——皇帝与他同样的年岁已经准备亲政,暗中筹备扳倒太后党羽——怎么看他都是东宫的不二人选,贺兰明月却从他话语中听出无奈和犹豫。他道:“入主东宫,不是殿下一直以来想要的么?”高景轻轻道:“是啊。”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东风潜入,引得烛火摇曳,高景的神情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翳似的,看不真切。贺兰明月走了两步,试探道:“怎么了?”高景疲惫道:“明月哥哥,你抱抱我罢。”他受不得高景这样说话,毫无防备地过去,张开手,正要将他同往日一样揽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再说上些贴心话——“刷拉——”金属声响,高景猛然抽出了燕山雪。如雪如月的一道光,就这么横在两人中间,剑刃所指正是贺兰明月小腹。那一刻极短,贺兰明月想到了很多东西,包括高景的犹豫。他像终于没法继续骗自己,把过去四年的朝夕相处、床笫之欢都赤裸地剥离开,原来只有他无法接受:全身全心沉溺的人只有他,想要长相厮守的人也只是他。高景不曾动心么?贺兰明月冥思苦想无数次,在这天得到了答案。高景哪怕有一瞬动心,也不会用这把剑指向自己。但他仍报着期待,开口时声音都嘶哑了:“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抱歉。”高景说话的声音好似很无力,他持剑的手却很坚决。贺兰明月发声已经艰难:“为什么?”高景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