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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这风光如何?”“山是假山,水是强引,有什么好看的?”高景抿了口茶,扣在杯沿的小指轻颤,他低垂眼睫,见那药粉迅速溶解在了茶里。高昱道:“大哥,你何必对我有敌意?近日立储的消息甚嚣尘上,可你还与我出来赏春游玩,我以为你不放在心上。”高景笑道:“或许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能来一次是一次吧,也难得贵妃娘娘允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出他话里的刺,高昱不悦道,“我是真心想同大哥一道玩玩,你出不得宫门,七夕、生辰、上元节……能够一起的时间原本就少得很了,你却还防着我……母妃与皇后娘娘之事,与我们何干?”“你不是晟儿,说自己不懂其中……”说到此处,高景止住了。那药起效如医者所言的快,此刻他腹中隐隐有绞痛感,看来还需速战速决。如此想着,高景索性端起茶杯:“是大哥说错话,以茶代酒,罚我一杯。”他一饮而尽,高昱忽然沉闷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争。”高景笑笑,心中只想:你不同我争,有的是人想借你的手。你自小被称为神童、天才,又怎会想不通其中关节?无非是表态,但我不会心软。“若是要我信你,那昱弟不必再提此事。”高景最后道。如此又说了一会儿话,云雾白毫一杯一杯地下肚,天色却越发黯淡。阿芒不失时机地上前道:“殿下,奴婢看这天色,恐怕一会儿有雨……”高景看向对面的人:“今日满意了么?”“……大哥,你先回去罢。”高昱笑得妥帖,眉宇间却没了从前的少年气,“左右我说什么,你都有自己的想法,我遂你的意……”“我说过,信你就是信你。”高昱微微愣怔:“好,有你这句话,我便好过一些了……大哥,你我都知道,住在紫微城久了,身不由己。”任谁来听都别有深意的话,高景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错觉自己早已被他看穿。他向高昱作别,见他领着几个侍从婢女往巢凤馆的方向,自己迟迟没有起身。脚步声渐远,池面涟漪微动,雨打芭蕉。阿芒见不对劲,上前想要扶高景一把,手指刚摸到他的衣裳——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阿芒这时才道不好,她急忙想搀扶人起来,可高景撑着桌案,刚直起身,岂料膝盖一软,径直倒了下去。侍女失声惊叫:“殿下?!”贺兰明月停留附近等着高景,这会儿见事发突然,连忙现身半抱住了高景。他一探对方额头,烫得厉害,心里便知已经事成一半,忙对阿芒道:“jiejie速去找御医……不,找陛下!”阿芒急道:“药是你给殿下的,不叫御医会有事么?”单手勾过高景膝弯,贺兰明月一俯身将人抱起,往外走时只给阿芒留下一句坚定的:“你放心,万事有我在!”那一瞬间,阿芒吃了定心丸,依言往明堂而去。揽秀轩离北殿不算太远,他抱着高景一路脚不沾地。抵达北殿时,贺兰明月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热汗,他将高景抱入摇光阁,旋即遣人报给独孤皇后。除掉高景被雨水濡湿一层的外衫,贺兰明月抬起他的手腕,察觉到虚弱的脉搏,总算一颗心回到原位——高景自己做了饵,他得按部就班地把剩下的事办完。贺兰明月心里清楚,此事若成,豫王就会知道他的选择,届时或许惹来杀身之祸,只能自行揭开贺兰氏的身份赌一把。如果真像慕容赟、徐辛的说辞,豫王当年不惜保下他,当然留着有用,不会轻易杀他。但这些现在只能靠猜。衣裳来不及换好,通传之声响起,旋即雕花的门被轰然推开。衣着朴素却不怒自威的女子走入,全没有以往的雍容气度了:“景儿!”贺兰明月跪下行礼,话说到一半时独孤皇后迫不及待地打断他:“闲话少提!这是怎么回事?”“今日是三殿下邀约殿下前去赏春。”贺兰明月道,感觉女人锐利的目光几乎刺破了自己,硬着头皮继续,“茶叶是三殿下的,此外还有些点心……属下不在旁边,细节也许要等阿芒姑娘回来——”“阿芒去了何处?!”“御驾到——”在场众人皆惊,皇帝已然登门入室。他还穿着起居方便的常服,玄色绣金边,衣摆饰以龙纹显示身份尊贵不凡,做工精致,用料似乎也是南楚贡品。但眼下谁也无暇顾及皇帝的衣着了,他急问:“景儿怎么样了!”阿芒见贺兰跪在地上,轻轻地挡住了他,请出御医:“还请您为殿下诊断。”皇帝落座,双眉紧锁地问了和皇后相同的话。事发时阿芒离得近,这会儿细细说来,将茶是什么茶、点心一共几块,甚至跟着高昱的人有几个都说出,末了往地上干脆地一跪:“陛下,奴婢斗胆向您讨一个宽恕!”“你这是做什么?有话直说。”皇帝蹙眉道。阿芒再仰起头,已是泪水涟涟:“奴婢……奴婢服侍左右,不是有意偷听主子说话,可三殿下有句话说得实在让奴婢心惊胆战……”皇帝略一思索:“说吧,朕恕你无罪。”阿芒拜倒:“三殿下临别前,对殿下说,‘在紫微城,我身不由己’……三殿下当真是这么说的,若有半点作假,奴婢天打雷劈!”哗——!皇帝手中茶盏轰然坠地,一声脆响,摇光阁中宫人立刻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阿芒更是整个都伏在了地上,肩膀不住颤抖。死一般的寂静,贺兰明月垂眸跪在最后头,眼底有冰霜。不知过了多久后,那诊断的御医施针终于完毕,颤巍巍地跪倒:“回禀陛下,殿下是中毒,可老臣才疏学浅无法看出是什么,如有毒物,或许能对症下药……只好封住殿下经脉阻止扩散,不多时开一剂药方催吐,再辅以其他补物调理——”皇帝松了口气:“景儿没有大碍么?”御医看一眼高景,欲言又止:“这……”皇帝道:“你也但说无妨。”御医再拜:“毒素或许深入肌理,对身体是否有损害还要看后续殿下醒过来再另行诊断。不过老臣基本能断定,殿下并无性命之忧。”虽然高景鬼门关走了一趟,但还能不能活蹦乱跳却是个未知数。他是嫡长子,又是独孤皇后膝下唯一心智完全、身体康健的皇儿,怎么能再出意外?皇帝深深看向独孤皇后,从来坚强的一国之母双目含泪极力隐忍,他心下更痛,不知想了什么,又怒又悲。皇帝道:“景儿先交给你诊治,凡事求稳妥——林商?”门外身形颀长的侍卫一握手中长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