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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深倒不客气,“沏茶吧,三哥家里有好茶。”说着拿起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看了眼,又翻那本珠宝目录,笑问:“你这是要干啥,开首饰店?”“三哥买的,”杨夕宁在厨房远远地回答,少顷端过茶壶来,偏着头把耳钉显摆给他看,“三哥给我打的耳洞。快长好了,所以三哥买了几副耳坠,中午刚带回来,挺好看的吧?”小小的银质耳钉,做成梅花状,服帖在耳垂上,不见得多好看,但是可爱。楚云深道:“三哥的眼光……乏善可陈,而且太小了。”杨夕宁替顾景年辩解,“刚开始不能戴大耳环,坠着伤口不好愈合,小的就很好,银质的不过敏还便宜。”楚云深翻着目录,指着一对蛇形的,“这个很酷,搭配这条蛇链。”接连又挑两对,拿出手机拍下型号,“回头我给你买,都比三哥买的好看。”“不要,”杨夕宁拒绝,“三哥有钱。”话音刚落,听到手机震动,是顾景年打来的电话。杨夕宁连忙接通,“三哥。”顾景年清越的声音传来,“睡醒了?”“躺了一会儿没睡着,起来试耳钉了。”顾景年声音里多了笑意,“你好好挑一下,有喜欢的,我带你去买。”杨夕宁“嗯”一声。顾景年又道:“我是想告诉你,要是楚云深给你打电话,你不要理他。”“啊?”杨夕宁低呼,下意识地扫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支支吾吾地说:“深哥已经在家里了,还有楚家三叔。”顾景年心中一沉。半小时前,楚云深给他打过电话。他感觉不太对劲,想要提醒她,却被一个客户缠住,聊了这半天。听杨夕宁语气,似乎楚云深还未提到她身世。顾景年深吸口气,当机立断,“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马上回家。”挂了电话。楚云深大概听出了对话内容,又见杨夕宁神情古怪,笑问:“三哥不让你搭理我?”“那个,”杨夕宁避重就轻地说,“三哥马上回来。”心里尴尬得不行。这两人也是奇怪,平常关系铁得互相不拿对方当外人,可隔三差五又互相不搭理。莫非,大男人之间的友谊也会像小女生那样,动不动闹绝交?楚向南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道:“宁宁,这次贸然过来是想给你讲个故事。”说着从钱包拿出一张相片,“这是年轻时候的我,旁边是我女朋友,我们正在热恋中。”杨夕宁疑惑地接在手里,看了看。她果真没有猜错。楚向南年轻时候很高,而且帅,虽然发型带着强烈的时代特色,但不能否认他是帅的,颜值相当在线。而旁边这位女孩……杨夕宁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从生下来到现在一次也没见过。可家里有母亲的相片。从小时候的全家福到初中时的青涩,到高中时的秀丽。外婆不止一次指着相片里那个漂亮的少女说,“青梨呀,这是你妈,你这双眼睛随你妈,也随你外公。”屋外北风呼呼地刮,吹动屋后竹叶婆娑作响。楚向南续道:“她叫杨倩如,是S省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我们感情进展却很迅速……”声音温润,语调徐徐。听着杨夕宁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震得她脸色惨白,头脑麻木,整个身体好像枝头悬垂着的黄叶,摇摇欲坠。她仓惶地站起身,“对不起,失陪。”拔腿往楼上走。卧室里窗扇明亮,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落满室光辉,教人无处可藏。她转身去了书房,拉上百叶窗,蜷缩了双腿躲在书桌下面的空隙里。狭小的空间,昏暗的光线,加上似有若无的檀香,让她觉得安全。好似有所屏障般。没多久,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顾景年焦急的呼唤,“宁宁,老婆。”卧室的门被推开,“砰”一声又阖上;书房的门被推开,接着又阖上。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杨夕宁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头上,脑子里一片空茫。曾经,她也是想要一个父亲的。一个有着宽厚的肩膀,有力的大手还有温暖的双眼的父亲。父亲会抱着她转圈,让裙子像花儿一样绽开;会用自行车后座驮着她,在上坡时站起来用力蹬;会在她生病时背着她焦急地赶往医院。就像她的同学们在作文里写的那样。可是她没有。从小学上到大学都没有。失望过许多次,她早就没有这种奢求,甚至开始对“父亲”这个字眼充满厌恶的时候。却有人来对她说,“你的mama是我女朋友,我们当时在热恋。”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他接下来的会是,“我不知道有你,我出了车祸……”何其可笑!他们短暂的欢<愉>,带给她的却是灰暗而漫长的童年。想起那些人们怜悯而又鄙夷的目光,想起外婆总是佝偻着的身影,杨夕宁心底涌上无限悲凉。这时,手机震动。顾景年的名字闪耀在屏幕上。尚未接通,只听书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有人轻声唤她,“老婆,老婆,我来陪你。”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夕宁抬眸,看到顾景年站在面前,身上仍是那件黑色羊毛大衣,还没有来得及脱。而脸上一片细汗。嘴里重重地喘着粗气。杨夕宁伸出手,“三哥,我的腿麻了。”“我抱你,”顾景年顿下<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脸颊蹭过她的脸,柔声道:“不哭,老公在呢。”“我没哭,”杨夕宁抬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淌了满脸。顾景年抱起她,“去床上躺一会儿,我让他们走。”杨夕宁轻轻点下头。楚云深站在书房外面,见他们出来,急切地说:“宁宁,你怎么样?我们……”顾景年冷声打断他,“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楚云深道:“宁宁,三叔并不是不管你,他不知道有你……三叔在医院住了两年多,先后动过七八次手术。”杨夕宁从顾景年身上下来,轻声道:“我不需要他管,我只希望像以前那样彼此不认识,不好吗?你们过你们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各自安好,不好吗?”“可血缘是斩不断的,你知道三叔得到有个女儿的消息心里多么高兴,立刻就要赶来看你,想补偿你。”杨夕宁淡漠地摇头,“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