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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没落下来,梅花倒也没得看头了。林沫点头称是。心里却有数,水溶得的是女儿,这条命约莫是保住了。皇帝笑着看他:听说是你儿媳妇?这回倒有得挑了。无妨,林沫并不当回事,微臣多生个儿子就是了。皇帝知他家学,对于妻子生男生女约莫也有数,心里也是高兴,便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同北静王做儿女亲家。林沫道:约好了的事,改不得。这话却是带了些怨气,说的是容嘉当驸马的那一番乌龙。皇帝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地看着自己的幼子。这个孩子其实还不大,比自己的几个公主还小些,却也快要做父亲了。他有时候很高兴,孩子被林清养得很好,比原先计划的给奶娘养,要好得多。但又难过,若是给奶娘养了,他或许就是个无忧无虑的、无用的公子哥儿,不知柴米贵,说得出何不食rou糜也不稀奇,就如同那日殿上站得那一群外头金玉内里败絮的公子哥儿一样。而现如今,他知道各地的米价油价,给他报个地名,他能一溜烟地说出那地方人口几何、亩产多少,给他报个菜名,他甚至能把用料成本给你说出来,十足的小户作风。其实,林家之富,比多少人强。林家也花心思做菜,只是贵精不贵多,主人家吃剩下的,留给下人吃,不肯铺张浪费,只是一举一动的,又透露着大家的谦和朴素。这么个人,帝王之学,其实比他的兄长们都要好得多。他原先只道林清会养孩子,而见了林澈,才明白,林清不只是会养林沫,他的每个孩子都养的很好。只可惜真龙天子家的皇子皇孙们,身份矜贵得很,莫说像林清这么着养,磕着碰着都是有人要掉脑袋的。皇帝这心思也说给皇后听过,皇后却并不高兴,她说:泰隐若真的是那些无用的,倒也好。他也明白皇后的心思这般有用,最后,却不得不听人做事,真是委屈了这个孩子。有了比较,他发觉老三做事有些乖张,又不得法。老大么,圆滑有余果断不足,老二更不必提,老五竟然是一个都不如林沫。他长叹了一声,问林沫道:历代北静王,没一个活得长久的。林沫笑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央求的意味:那水溶可惨些,他可只有女儿呢。皇帝冷哼了一声:你同他的交情,倒是真得深刻。又道,如今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meimei在皇后那边,估摸着,今后与朕就是一家人了。林沫忙道不敢。既如此,倒同朕敞开了心说亮话呢。你既然能同北静王都处的这般好,怎么的就同荣国府断的那么干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像是你的作风。林沫问:微臣能说实话?说,微臣初入京时,在荣国府歇脚,他家一个族人,生得很是不错,能说会道的,说是在贾家旁支玄孙里很是出挑,做大事的。我便问了一声,这人是做什么大事,结果呢,说是给贾家管戏园子。林沫道,一个宗族里头出挑的年轻人,便是在他们家做这个,也算是出头?照这么说,贾家族人上千,余者比这人还不如。贾家三个当官的,领些许俸禄,祖上的田产铺子也就那些,他们怎么养这么多族人?微臣那时候就想着,这样的亲戚,倒还是远了些好。同荣国府断了关系,一来,是他家的女眷心思太多,指手画脚到他的头上来了,二来,就是因为他家的男儿实在是不中用。便是贾母一心喜爱的贾政,读书无用、从官无绩、持家无业、教子无成。这么个亲戚,处着于他也没什么助力。皇帝却是一愣。林沫看人委实太准。他原先是想着,挑个太子,新君将来能扶持着林沫,保佑他平安。如今这么看来,新君将来竟是要仰仗林沫辅佐才是。他只得再想了一遍,林清真是会养孩子。第132章水溶呆愣愣地坐在房里,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既有龙阳之癖,与周荟的夫妻情谊也有限,但到底这么一路走过来,相敬如宾,也没红过脸。周荟因着守孝,与兄嫂不亲,在家里活生生地拖成了老姑娘,好容易嫁到北静王府来,才算过上好日子。这个孩子她求了许久,得了自然是小心翼翼的,连床都不大敢下,谁知道反而坏了事,胎儿养得太大,自己又不常运动,加上太医竟没能给她诊出双胎来,一时力竭,竟没能熬得过去,最后出血过多没了。宋太医胆战心惊地看着水溶的脸色,无论如何,没能好好劝王妃活动活动,没诊出双胎来,是他们的失职。水溶堂堂一个王爷,虽然不能明着弄死他们,但要他们丢了官职、暗里弄弄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北静王把脸埋进手里,声音喑哑:我儿身体如何?大姑娘身子很好,哭声嘹亮,脉象也稳健,就是二姑娘,因为出生的时候艰难了些,在王妃肚子里卡了一阵儿,心肺有些不顺。宋太医小心道。水溶道:治好我儿,自有你的好处,若是治不好,本王与你算总账!宋太医暗暗叫苦,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些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治不若养。说起养身之道,并非卑职妄自菲薄,实在是太医院的有些方子,还不如善杏堂、善仁堂,当年俞太妃有心去要,林清大人都不曾给,可是林家调养心肺的药膳,又确实比别家强些这种掉脑袋的差事,他也顾不得面子了。林沫与水溶的关系,京里头有过不少闲话,但他作为林澈的师傅远远看过去,却什么都瞧不出来。然而不管是不是,林沫与水溶有些交情是真的,若能要来方子,可算是高枕无忧。水溶看了他一眼:宋太医是么?本王不通药理,也知晓因人施药的道理。你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在动歪念头?宋太医大惊,忙下跪讨饶。我还是那句话,治好我儿。水溶瞥了他一眼,走吧。他这几天遭遇的事情太多,连两个女儿洗三的时候,都有些蔫蔫的,太妃看了不忍,道:可惜敏儿拼成这样,竟也没有生个孙子。孙女儿她自然也爱,只是北静王府三代单传,看水溶这样,留下这点血脉已是不易,难道真要断了?转而,又苦笑道:不过也好,省得宫里惦记着。北静太妃早年也是个奇女子,出身淮南方家,现如今的云南总督方家彦乃是她的亲堂兄,丈夫去得早,她有气魄帮水溶袭到了王爵,在诸多虎视眈眈的目光里把他拉扯大,安安稳稳地做着北静王。只是当年丈夫的事一直梗在心头。北静王府被皇家忌惮,她早知道,又该如何应对,她却不明。毕竟,要儿子的命还是要北静王府的传承,连她的丈夫都不明白,何况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儿子只得了两个女儿,她是有喜有忧,苦中作乐地想,这回皇家应该高兴了,不用他们动手,北静王府自己就眼瞅着要绝了后。倒是溶儿的命,看着像是安全了的样子。她不知林沫与皇家是何关系。只是林沫与允郡王既然如此之神似,身上的皇家血脉简直是不用明说。而皇帝看林沫又明显比水汲要好得多。自从儿子传出了与靖远侯的闲话来,北静王府做事倒是便宜许多。这中间由不得她多想。只是既然如此,儿子与林沫的事,她就更不会横加阻拦。先头水溶就有话说,有人天生就是慈母。她不知林沫深浅的时候,尚还动过既然儿子喜欢,便想法子给靖远侯说和说和的念头。她并不管儿子有没有利用的心思,若林沫真能叫水溶多活两年,怎么样她都认了。女孩儿家矜贵,你是做父亲的,给她们取个名字吧。她道,二丫头身子不好,倒是要取个能压得住的名字。两个女孩儿虽是双胞胎,长得倒一点也不像。二姑娘生得更清秀些,身子却叫人担忧。太妃已经盘算着要给姑娘找个替身出家,只是这名字却要好好想想。水溶道:我取也没什么用,倒是要找个积年的老人,给二丫头过过寿气。这么说来,连太妃的年纪都不算长了。她道:罢了,现在还活着的老人,有几个过过几天平安日子?都不顺遂。你是她父亲,就你取名吧。我听说太医推荐了善仁堂的方子?倒是要去看一看。敏儿就留下这两个姑娘,咱们若是不好好养大,将来都没脸去见她。思及亡妻,水溶沉默了半晌,又听得太妃道:你身上有王爵,不用替王妃守着。只是我想着,她到底来了我们家一场,又是为生我们家的孩子没的,好歹给她送一程。虽说快过年了,这丧事还是得办。你怜香苑的那些个班子,都散了吧。怜香苑是北静王府的戏班子所在,还有一两个名角。北静太妃平日里听戏却爱从外头叫戏班子,故而没几年,那苑里头都只剩些清秀的男孩儿学戏,谁都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北静太妃心里想着,华太皇贵妃如今病得像是在熬日子了,早晚得没了,到时候就是国丧,家里的戏班子趁早解散了,他们也好提前谋个出路。毕竟,那些也是男孩儿。水溶应了一声,他并不是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人。周荟与他虽无夫妻情爱,然而一起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一起期待腹中的孩童期待了这么久,又一向地温婉贤淑,从不给他惹什么麻烦。为她做点事情纪念一下,就当是为了女儿,他不至于这都舍不得。何况那些孩子虽然清秀可人,也不过是王府的玩物而已。北静王有财有貌,要什么样的人都有。只除了林沫。因为那个人比他还要再高贵,再聪明,再骄傲一些。大丫头水朝洲,二丫头水朝沅。他最后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