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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错不错地凝在她面上:“是我。”“江jiejie,你没死,太好了!”一瞬的怔忪之后,怀璧回过神来,激动地扶住她肩,脸上风雪霎被喜意覆盖,少有的,笑进了眼底。江春桃却没有半分“太好了”的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往事,神色一顿,单薄的身子微微摇曳。身后薛守以为她冷,撑着全身的痛,走到墙角,捡起方才因为打斗落在墙角的披风,拍拍那上面的灰,披到她肩上。江春桃被他一触碰,像沾着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一别身让开。薛守有些受伤,举着那披风,进退两难:“溶月姑娘……”溶月姑娘?江春桃的反应尽数落在怀璧眼中,怀璧一开始还以为她受了惊吓,听到薛守这一声喊,毫无防备地一惊,眸中错愕之色昭然:“你就是彩云间的花魁溶月?”话出口怀璧就后悔了。物是人非,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物是人面目全非。江春桃片刻前的反应立刻有了解释。她当初是逃婚南下去京城找她的竹马的,怀璧尤记得,那晚破庙的月色下,她捧着那件自己亲手做的棉衣,说起她的宋哥哥时眼底的灿灿星光。如今她总算到了京城,可……怀璧忽然想起什么:“我是和宋大人一起来的,他就在路口。”江春桃身子狠狠一晃。怀璧知道自己又提起了没开的那壶。恨不得提溜着那guntang的壶底,狠狠在自己迟钝的心上烫一个来回。“那个……”怀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漫天乱舞的碎雪中总算找到了一点头绪,将矛头转向薛守:“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冬雪夜他乡陡遇故知,在薛守看来,本是值得好好烫几壶酒大浮几白的。眼前这两人间怪异的伤感令他着实有些摸不清头脑。听怀璧这么问,茫茫然答:“是苏大人让我今晚将溶月姑娘接出来的。”“苏大人?苏晏?”怀璧一愣,想起那一句“磊落”的“我怎么知道”,暗暗啐了一口。去他妈的。转念却又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听他的了?他是你头儿我是你头儿?为他做事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一声,可以啊,薛二,你出息了!”怀璧拍拍他肩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薛守身上刚止住的伤口差点一齐失禁。“不是头儿,苏大人说你同意了的。”薛守委屈道:“他还给我看了一封文函,上面有你的字……”说完反应过来:“那字不会是伪造的吧?”可头儿那字,一般人仿不出来啊,依他粗浅的认知,比仿名家碑帖难多了。怀璧听他提起文函,立刻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签的时候只盯着二百两银子,旁的一溜条款她没耐心看,此刻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那函中是否有将手下借给他用这条。大概是有的吧。怀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走吧,苏大人宋大人都在,今晚的事怎么回事,一起去刑部交代吧……江jiejie,披我的……”见江春桃一身单衣,瞥一瞥薛守手中那件脏兮兮的披风,将自己的氅衣解下来,披到她身上。江春桃没有推拒,薛守一脸黯然。怀璧方才陡从车中跳出,因速度太快,车夫只看见了一个黑影,活见鬼一般一声尖叫,那马受了惊吓,一路狂奔,接连奔出两三个街口,才勉强被他勒停。怀璧等人回到车边时,苏晏正扶着车门在干呕,饶是夜色昏沉,亦能看出一脸菜色。报应。天道总算站在了她这边一回。怀璧不忿的脸色稍缓,心底隐约还有一丝快意。见她牵着三个女子过来,苏晏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然而目光落到她身上,眉心还是微微一敛。“瓦当!瓦当!”“少爷,少爷我来了!”瓦当自后面一辆车一路小跑着过来,手中提着一个壶。方才一见少爷吐,他就去车上取水了。贴心如他,宽容如他,以无尽温暖回报少爷的挑三拣四、横眉冷对,少爷此刻心中应该十分感动和愧疚吧。然而苏晏瞥见他手中孤落落的一个壶,眉头却皱地更狠:“我的披风和暖炉呢?”嗯?“少爷你不是说不冷吗?”瓦当道,低头间犹嫌不足,又小声嘀咕了:“还说怕烫呢?”“我现在冷了,又不怕烫了。”苏晏冷冷道,口中刹那聚起了十里八乡的寒气。贴心又宽容的瓦当眨眼懵逼又无辜。作吧你就。怀璧在心中轻嗤一声。一抬头,却见苏晏悄然挪了个位置,站到了她身后。那里原本巷中风雪正穿堂而至,猎猎拍打着她的后背。此时那雪却尽被苏晏挡住。怀璧心中一动,茫然片刻,立时告诉自己别多想,不过是凑巧了。苏狗的行为不能以常人度之……思忖间瓦当已去而复返,怀璧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件银狐披风就罩在了自己肩上。何至于那样一剑都躲不开?怀璧想着,心中霍然一动,一个念头还未来得及想老,她已一个纵身,借着马车前进的势头,跃了出去:“待着别动!”临走还不忘掷下一句。苏晏笑着搓了搓方才握住她的掌心,老神在在地靠在了车壁上。“披风给了我,你怎么办?”怀璧从茫然中醒转,手握披风系带,问。“我?”苏晏眉头微挑,“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我坐车啊——”怀璧:“……”只恨方才那车夫没直接给他颠死。然而苏晏的确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苏晏那辆马车虽然宽敞,却也容不下所有人。薛守一个受了伤的人,江春桃一介弱智女流,宋大人一个身子骨和鸡仔子一样的文官,以及苏晏……一个废物。怎么算,怀璧也是该走着去的人。何况那三个女子虽然受了伤,但武功不弱,倘若交到小捕快一人手中,很难说最后能平安押到刑部。好在刑部已然不远,不过再过两个街角而已。怀璧白苏晏一眼,毫不客气地抢过他手中暖炉,牵着那三个俘虏,连句多话都没有,转身就走入月夜风雪之中。苏晏望着她挺瘦脊背,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一声笑。六年前的少女似岩石缝中的一株野草,瑟缩在阴暗处,却倔强地成长。六年后的她已然蓬勃成蒿,令人惊讶的是,她其实本不是一株草,而是一棵树。转眼这树已然亭亭,不再瑟缩,可依然倔强。在风雪中,似一株白梅,隐约还有白梅清冽的香气。方才车厢中,这香气便格外浓烈,萦绕在鼻尖,让他整个胸腔都为之一涤——尤其是他握着她手,她身子微偏过来时。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狗鼻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