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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后那人是谁?”褚锦河手下不由一松,池钓自桌底下站起身来,一双无神的盲眼茫茫然的对人看去。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来。平时只凭着淡漠的神色遮掩的艳丽在这一笑下展现无疑,正如春风初掠,冰面乍融。乌睫轻颤,笑靥浅含,满满的眉目流情。半晌,男人从嗓子里吐出一口气来。好像半声未尽的叹息。真是疯了,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就疑心那个人还活着呢?他明明已经亲眼看见他落入堕仙山的无底山涧之间,彻底灰飞烟灭了。自己…本不应当有什么幻想的。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心中苦涩渐生,转身离开客栈,身影消失在街头。客栈里被留下的这些人无不松了一口气。严三公子的那些仆从们这才想起他这个被忘在原地的主子,要扶他却被挥开。严金鞍脸色铁青,谁也不要扶,左脚踩在右脚上蹦跳着往前走。池钓这群人也都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池钓也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好像刚才的那个昙花一现的笑不过是幻象一般。褚锦河看着他那张冰冷淡漠目下无尘的脸,微微眯了眯眼。————是夜。夜凉如水,夏虫泣微。山野客栈,最好的客房不过也是寻常的木床,最多不过是床板上铺就的棉褥多了两层,被子最外面粗粗绣了一层鸳鸯戏水的图,大红大艳,富贵十分。尽管今天这客栈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这已经是这村镇上的唯一一家能住宿的客栈。下个能歇脚的地方还要骑马走上两天才到,他们人又多,想住民宿也没有人愿意留他们,除非给钱,可尽管他们不缺金银也不能随便外露,要是惹上了什么贼子惦记,一伙一伙的来,就算褚锦河身边的护卫武功再高超也要翻船。左右那天师看起来脾气颇好,想来也不会再回来在这破破烂烂的客栈里买那淡而无味的清酒。褚锦河拿主意,他们一伙人便在这客栈住了下来。要了四间房,廿九连着池钓和褚锦河住一间,名叫廿一的侍卫首领把余下的人分了几批,住进了隔壁的通铺。廿九服侍着褚锦河净手净脸,熏香铺床,头发梳好抹了香膏,明日要换的衣服也抻得平平整整,在架子上搁着。床上那艳俗的被子也被换成了从箱子拿出的丝绸小被。床板先被好好地打扫了一遍,确认是没有什么臭虫。要不是这地方没有热水,肯定还是要好好洗个澡的。池钓这才看出,原来之前在自家养伤的时候实在是委屈了这位,怪不得伤刚刚好就要迫不及待地往京都跑呢。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啾!节奏是快不起来了qwq第64章冷酷仙君俏葫芦(八)这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不长的软塌,池钓自觉还算不上半个主子,便也没要廿九来帮,很自觉的抱着那被嫌弃的大红被子在软塌上丈量着铺了铺,多余的落在地上的被子被他卷起窝进上面。半铺半盖地也能勉强算是一张床。夏日偏潮,被子里的芯子有点湿。池钓把窝在胸口的幼豹抱出来,小家伙乖乖放松身子,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尖锐的爪子勾住脱落的丝线。扑腾了一下,一时挣扎不开。池钓轻轻伸手握住它的爪子,把勾连在上面的线解下。小豹子腿下一软,整个埋进软乎乎的被褥里面,只露出一对微微弯着的毛绒rou垫和一双琥珀色的圆润眼睛。池钓自己也躺了上去,勉强裹住身体闭上了眼。右手抚过幼豹温暖的身体,幼豹在他枕边团成了一个球,像猫一样舒服地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用娇嫩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心。“今天那位仙师可真是奇怪。没有寻常仙师出行时的架子也就罢了,竟然在这样一分灵气也无的山村里逗留买酒。依你看,这位天师大人所来是为何?”蜡烛还没有灭,摇摇晃晃地闪着光,明灭不定。从床的方向传来窸窣的声响,墙角的蛐蛐开始聒噪的长鸣。床帘放了下来,褚锦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廿九拨弄了一下蜡烛后退到墙角,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目力不逮,无所见获,因而不敢胡乱言语。”池钓挠了挠幼豹的下巴,手腕上接着便被缠上一条软乎乎毛茸茸的尾巴。褚锦河接了下去。“依我来看,这位天师来此地无非两事之一。一为财宝,珍奇异兽,天生地养之物,不在人群聚集之处。他孤身一人到此处,便是持着讯息,专门来找那不为人所知的天珍地宝。这其二嘛——便为人祸。可是若是为了求财,他还未拿到那东西,那就必然行色匆匆,绝不敢在路上如此闲逛停留。拿到了财宝之后就会心中惴惴,亦不敢在路边留恋。”他不说了,竖起耳朵听池钓的反应。软塌上安安静静的,好像躺在那上面的人不仅是个瞎子,也成了哑巴。褚锦河短促地笑了一声。“虽然公子目不能视,但是在我看来,倒是比那些那些眼睛好用的人要看得清楚得多。毕竟,有时候眼前的看见的东西也是会骗人的。如此看来,这实在是失掉了一件烦扰之事。”池钓在没有光的黑暗中睁开眼。“可若是疑心目前看到的都是虚假,那又怎知耳朵听到的就是真的,手中触碰到的是真的,鼻子闻到的就是真的?能骗人的,不仅仅是眼睛而已。”“这倒是,口蜜腹箭的人也大有人在。口中吐出的虚言,胸中跳动的一颗假心,都是比眼睛更会欺骗人的东西。”他话题一转。“慕浊一向都对身边的人如此之好吗?于我也是,于那些愚昧无知的村民,甚至于这只有一身毛皮能看的野兽崽子。是不是只要有什么人来向你求助,你就会毫无例外的答应,毫无条件。”墙角的蛐蛐的确有些过于聒噪了,隔壁传来一声响亮的鼾声,戛然而止在最后呼出的那一瞬。褚锦河朝那看不透的黑暗里看去,猜想那人现在是不是在同样的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他想来是不信这世间会有这样的人,陆慕浊和他之前所见到的一切人都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太过空茫,不是婴儿因为不见世事而不染一丝尘灰的纯净,而是一种坚硬却又柔韧的轻蔑。他见惯了这世间的恩情爱怨,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从此他的眼睛里再看不见人。但是他却又是温柔的,尽管他的脸上从来都少笑意。他却可以为了一只山豹将匕首抵在自己咽喉,面上无动于衷,眼里一片空茫。好像生死于他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软塌上没有了声响,清浅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绵长。幼豹翻了一个身,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