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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狗真*狠!”赵超愤然道:“得想个办法!不然等到鞑靼人上阵时,落石和滚油都要用完了!”游淼叹了口气,朝城外看去,攻城的先头部队足足有四五万人,简直是拿着汉人的尸体朝城墙下填,背后又有鞑靼军的弓箭手虎视眈眈,凡是敢逃的便乱箭射死。“前面是自己袍泽的滚油和火石。”游淼喃喃道:“背后是鞑靼的利剑。”只有攻下了京城,这些降兵才有活路,否则一旦撤退,依旧是死,游淼与赵超对视一眼,要解决这个困局,只有一个办法——让天启帝君上城楼,以君威镇压降兵,说不定能唤醒兵士们的热血,再次抢到主动权。“我去劝说父皇过来督战。”赵超说:“只有他站在这里,降兵才不敢再攻打京城。”游淼道:“他未必会来,太危险了。”游淼对赵愗的勇气不抱多少希望,否则帝君也不会以南巡之名逃难了,但赵超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先到角楼下面休息一会,我进宫去。”天快亮了,外面战局稍停,虽还在攻城,呐喊声却渐弱下去,赵超让副将督战,游淼也累得不行,随处找了个地方,皮甲未卸,就地一躺,闭上双眼。耳边仍是厮杀的声音,声音离他逐渐远去,他梦见李治锋回来了,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兵在城外横冲直闯,杀得鞑靼人大溃。不知睡了多久,游淼被大喊声猛然惊醒。“游大人!”有人在他耳畔喊道:“快躲起来!”城内兵士一片混乱,一名裨将把游淼架起来,推到城墙下,几个兵士一起护着他,数声乱响,游淼不明状况,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石头开始飞进来,鞑靼军的又一波攻势开始了,这一次混在石头里的是成千上万的死人头颅——先前唐晖带兵,在黄河边上几次交战后,被俘虏或是被杀的天启军将士头颅。“赵超呢?!”游淼又问道。裨将大声答道:“三殿下正在西门督战!那里也在守城!”飞石砸垮了屋顶,烟雾飞起,鞑靼人又在北门外烧起狼粪,呛得人睁不开眼。游淼在黑烟里不辨方向,跑出一段路,找到一匹战马奔向西门找赵超。果不其然,帝君没有前来督战,腊月二十三夜,赵愗将帝位传给太子,昭告全城。天蒙蒙亮时,北风带来的黑烟里,鞑靼人发动了第二次箭雨。这一次的箭雨足有近十万支,都是黄河一战中缴获的天启军的铁箭,箭雨铺天盖地,覆盖了整个京城。腊月二十四,降兵终于死完了,鞑靼人派出使节叩城。117、卷三满江红(十七)下“游大人!”京畿军一名武官在内城喊道。一人碰了碰熟睡的游淼,游淼已是浑身尘灰,满脸污脏,昨夜他忙了一整夜,核查伤亡,重新编排京畿军部队,困得无以复加,被叫醒后揉了揉眼睛,问:“什么事?我在这里!”武官看了半天才认出游淼,忙道:“陛下传游大人进宫议事!”游淼还在奇怪帝君终于出来了,然而转念一想才记起赵愗已让位,现在的帝君是太子赵擢了,便爬上武官准备好的马进太和殿内去。抵达太和殿外时,殿内十分安静,游淼一整战甲,从侧旁入内,也无人拦他,文官以李延领头,武将以赵超居首,李延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游淼不要说话。游淼会意,站到文臣队列内,长久的静默后,昔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赵擢冷笑道:“你鞑靼可汗倒是好大的胃口。”使节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侧旁带来的汉人额上冒冷汗,战战兢兢道:“启禀……启禀陛下,鞑靼可汗说……若陛下不愿……不愿和谈,只怕要伤及城内百姓……可汗要的……”使节看了汉人翻译一眼,又开始说话,边说边冷笑,嚣张至极地比划,殿上人等都看懂了那一二三四的条件,使节说完后,又催促汉人翻译。“说吧。”太子道:“什么条件?”汉人翻译颤声道:“一:向……可汗称臣,奉鞑靼部可汗为天子,令天启王随军起行,朝拜可汗,并派五名皇子为质,质于塞北。”群臣大哗,翻译开了个头,索性也不藏着了,又道:“二:以……绢……千匹,黄金三万……三万两,白银十……十万两,美女……三千名,蟠龙玉壁……修两国之好。”“三:岁岁纳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四:天启人不得再过黄河以北……”“五:放回犬戎人小王子……沙那多。”大臣们纷纷小声议论,游淼登时火起,按着剑的手不住发抖,简直是辱人太甚!“你们……”太子失笑道:“你该不会是以为……”孰料太子一句话未完,那使节又冷笑着说了一大通,汉人翻译看看使节,又看太子。太子察觉不妥,蹙眉道:“他说什么?”汉人翻译道:“他说……可汗知道陛下在等聂丹勤王,鞑靼与鲜卑,羯等五胡部落已结为同盟,贵国聂将军已被常瑶王在林山击杀……”刹那朝堂上就慌了,赵超暴喝一声道:“妖言惑众!”那声震响时使节竟是微微一震,却不住冷笑。汉人翻译看看赵超,又朝太子说:“江南等地兵马,也因正梁关风雪所阻,三个月内陛下都等不到勤王军了,京城孤立无援,劝陛下三思。”说毕那使节扔出两物,当啷落地,回音在殿内久久萦绕不去。铁物正是聂丹的护腕与腰牌。赵超直至此刻方为之彻底震撼,游淼亦久久难言,殿内所有大臣都懵了,连聂丹也死了?!这怎么可能?太子蓦然起身,李延马上使眼色,示意此刻千万不可冲动,开口道:“请使节先下去休息。”一名官员将使节带了下去,殿内肃静,半晌无人敢先开口,游淼环顾周围,赫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朝廷上全换成了自己熟悉的人。太子沉吟许久后开口道:“秦卿,你负责守着那厮,尽量多套点消息。”秦少男领命离开,太子坐回龙椅上,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在殿内回响。“众卿觉得如何?”太子沉声道。漫长的静默后,李延答道:“岁帛,岁贡一道古来有之。”赵超冷冷道:“依李大人的意思,这等要求,这等条件,竟是还有和谈的地步?”“三殿下。”平奚道:“聂将军的军队不可能再回来勤王了。”这话提醒了所有人,一时间目光都驻留于聂丹的护腕与腰牌上。七夕夜里和自己喝过酒,还亲自做了顿饭的聂丹,一眨眼半年间,就这么死了。当年那个到山庄里来,笑着与游淼称兄道弟的唐晖,也这么死了。游淼有点晃神,怔怔看着聂丹的遗物。朝臣又开始争执是战是和,赵超吵得面红耳赤,石破天惊一声吼道:“谁也不许走!否则怎么对得住赵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游淼回过神,见赵超已长剑出鞘,就要上前与李延拼命,忙上前抱着他,李延怒而推开赵超,整理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袍,不再与他多说,转而朝向太子。“第四条。”李延脸色犹如寒冰一般,冷冷道:“鞑靼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不可能在中原生根,黄河以北的土地就算是他们的了,蛮子们又怎么管得过来?只要派出咱们这边的官员,去帮他们打理,归根到底,这还是天启的地方……”“割疆裂土!李延你这畜生!”赵超怒吼拔剑!“把他带下去!”太子怒而起身,左右侍卫要上前,游淼忙拦阻道:“陛下!有话好说!”看赵超那架势,恨不得就要上前*太子,游淼只怕真出乱子来,忙架着他的胳膊朝后拖。“第五。”李延道:“犬戎三王子是什么人,在何处,臣也不知道,只怕早已死了,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交不出来的,陛下若愿意,臣愿意独自往鞑靼大营议和。臣家中三世为我皇尽心竭力,如今国家有难,只盼李延这条命,能为陛下换得喘息之机。”游淼拽着赵超,把他按在墙边,李延却丝毫不惧,又说:“三殿下想取臣的姓名,待臣议和归来,定将人头送上。”夕阳斜照,从太和殿的窗格外射入,李延孤零零地站在殿中,修长的身形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之意。殿外,赵超将佩剑朝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腊月二十*晨,京师下起了小雪,李延单骑匹马,出城与鞑靼军议和。赵超在城上目送他离去,神色间似有触动。这是最绝望的一年寒冬,江南增兵迟迟未至,城中缺粮少食,太子即位,改年号为南诏,聂丹率领的部队杳无音讯,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江南的兵马。118、卷三满江红(十八)上游淼目送李延出城去,这一刻他给自己的印象似乎有所改变,他忍不住又看赵超,实在说不清这个中滋味。赵超自昨日鞑靼使臣走后就没有再进过皇宫,见游淼上来,便问道:“他们怎么说?”游淼答道:“想议和,答应了第二条和第三条。李延带着文书去交涉了。”赵超嗤笑道:“我那皇兄,不答应规规矩矩地朝可汗叩首称臣,派点皇家子孙去当囚犯么?”游淼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要让帝君朝鞑靼可汗称臣,那是万万办不到的。就算皇帝自己愿意跪,兵士与百姓也绝不能容忍,战死了这么多军队,皇帝一跪下去,只怕士兵全部要哗变。“割让土地的事呢?”赵超说:“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又要把河北送给他们?”游淼答道:“我告诉他们,河北绝不能让,鞑靼人要的只是钱,给他们土地他们也不懂耕种,不如把税给他们。否则中原没了屏障,以后都别想生存了。可是赵超,你倒是告诉我,如果必须得让,咱们得怎么办?”鞑靼军让开一条路,李延骑着马,消失在敌军大营之中。赵超说:“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办?”游淼也说不出来个办法,以现在的局势,不议和的话……“是我的话。”游淼说:“开城门,大家轰轰烈烈地冲出去一战,死就死了。千百年前这世上本无什么天启,千秋万岁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来。”小雪遮没了他们的视线,温柔地覆盖了京师,京城仍沉睡在大战间隙中疲劳的沉眠里,赵超喃喃道:“可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了。”确实是,游淼这才意识到,两天前鞑靼军驱赶战俘前来攻城那时,若帝君太子愿意亲自上阵,以赵超为臂膀,挟着帝威杀出城去,定能让战俘再次倒戈,或许一战能决胜负。赵超前去皇宫所提也无非此事。但太子迟迟不应,原因正是将希望寄托在聂丹身上,等待勤王军来援。如今所有的希望破灭,李延又肩负着整个朝廷的重任,前去议和。这一天,京城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里,朝廷已剩不下几人,太子虽未说话,却看得出明显的焦虑。“三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户部侍郎道:“启禀陛下,国库连着去年的亏空,现下只剩黄金八千余,白银倒是有十二万两。还要绢千匹,江南一地的钱税还未入库,根本不够呐陛下!”太子疲惫地以手指头揉捏眉心,说:“先找京官借,来年收了税再挨个还回去。”天家开国库,清点余钱并等着李延归来,但整整一日,鞑靼军没有任何消息。赵超几次派出人前去打探消息,却都无功而返,鞑靼人封锁了几乎所有的出京路线。游淼对着地图端详,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夜深了,朝中来了一名太监朝游淼讨钱,游淼叫苦道:“哪有钱?剩下二千两了,要的话就全拿去罢。”游淼的银票都交付小厮带回了江南,剩开战前兑的一千两白银,赵超点了五百两给那太监,让他带回宫里,欠条也不打了。“李延可能被扣住了。”赵超忧心忡忡道。游淼蹙眉看地图,问:“京城有密道通向外面么?”“有是有一条,但是水道。”赵超指向皇宫后的水渠:“通往黄河边上的一处悬崖,是以前排洪用的,非常狭隘,几乎无法通行了,只能勉强容纳一人钻过去,你想出去求援?”游淼摇了摇头,一时间也说不出个究竟,他总觉得说不定李治锋就在城外等着进来救自己,然而千军万马如此声势,他武勇纵使再强,也不可能独战五万大军。只不知道为什么,游淼单纯地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一面,不管明天是活着还是死了,能再见面,总是好的。腊月二十五,天际一抹残月,远方隐隐约约飘来笛声,游淼收起地图,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继而缓缓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寒风吹来,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去睡吧。”赵超一只手搭在游淼肩上,说:“说不定在你睡着的时候,一切都解决了,鞑靼人也都走了。”游淼苦笑道:“我倒是希望,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