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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原本在京都任职,因为老人家念旧,便调来了江城大学,在这里安了家,距离骆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出发之前母亲就警告过他,不准乱跑,不准捣乱,不准随便说话,就连喝水都要有节制,绝对不能让人觉得他没家教。骆廷之也不是没去别人家串过门,半点没放在心上,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了个七七八八。结果等到进了门,坐在对面的虞爷爷一脸宝相庄严,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里都写着严肃,就连握着拐杖的手都显得特别一丝不苟,和他那个整天拿着拐杖追着人打的亲爷爷一点都不一样,骆廷之下意识就收敛了几分,缩着脑袋,像个半死不活的小鹌鹑。母亲大人来之前和他说什么来着?对,让他多喝水!想起“喝水”这个关键词,骆廷之两眼开始放光,端起面前的杯子,咕咚咕咚整杯灌了下去。苦的,不好喝!他骆老大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绝对受不了这个委屈!骆廷之刚要说话,后背上就挨了他母亲一巴掌。他吸了吸鼻子,嘴里的苦味几乎要从脑袋顶上冒出来,看向对面的老人,干巴巴问道,“虞爷爷,有、有糖吗?”虞老爷子眼皮抽了一下。这叫什么?这叫牛饮!六百多一两的顶级碧螺春,洞庭湖采摘的明前茶,他自己都不舍得多喝,被这小子一口闷。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来。可他不能在老友面前丢了面子,哪怕是打了几十年的老朋友。虞老爷子故作和善地摆摆手,一脸若无其事,对他指了指楼上的房间,“姚姚那儿有,你们年纪差不多,去找她一起玩吧。”让他孙女治一治这个臭小子!三天前的骆老大还很年轻,不知人生疾苦,天真地一溜儿小跑上了楼,所幸还记得敲门。他没什么耐心,等了几秒没人理,他就自己推门走了进去。进门的下一秒,他就忘记了自己上楼找人的初衷。这里和他的房间不太像,无论是细腻温柔的蓝色墙纸,还是摆满了半张桌子的布娃娃,都和他的卧室天差地别。区别最大的就是那张床。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姑娘。骆廷之下意识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床上的睡美人年纪大概比他小一些,睡姿规规矩矩的,两手交叠放在枕头边,身体自然弯曲,呼吸轻柔,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骆廷之惊叹地看着她,伸出手去,在她的睫毛上轻轻摸了一把。长长的,微微向上弯曲,浓密得几乎看不出缝隙。洋娃娃一样。骆廷之有点羡慕,悄悄凑得更近。然后他从身上摸出一把指甲钳。作为一个无聊的熊孩子,他曾经拿着这把纵横四海的指甲钳剪破过母亲的新裙子,父亲的白衬衣,还在爷爷的胡子中间掏了个洞。然后,他爷爷的山羊胡形状从“山”变成了“凹”。天真的骆老大不会知道,就在这一天,他威风八面的指甲钳就要命尽于此。十分钟之后,从午睡中醒来的虞姚缓慢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你是谁?”骆廷之手一抖,慌慌张张把指甲钳藏到了身后。虞姚心中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她一改慢条斯理的作风,从床上跳了下来,掏出一面镜子,勇敢地直面真相。被剪得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睫毛瞬间成为她目光的焦点。虞姚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冷静不了。从眼眶微红到放声大哭,虞姚只用了三秒钟,业务还算熟练。几个家长缓慢跑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呆立原地的骆廷之,和一旁受尽委屈仍然端庄安坐的虞小姐。“怎么了这是?俩孩子闹矛盾了?”骆父骆母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了一声。这里只有两个人,比起向来乖巧可爱的虞姚姚,他们家儿子很明显就是罪恶的源头。闯了大祸的骆廷之当机立断,立刻钻到了桌子底下。虞爷爷手忙脚乱,非常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怎么了,姚姚,出什么事了?别怕,爷爷给你做主!”虞姚眼泪啪嗒啪嗒掉,雾气弥漫的圆杏眼泛着微微的红,花瓣一样的小脸上堆满了眼泪,看得人心都碎了。她委屈极了,抽抽搭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藏在桌子底下的始作俑者骆老大,半天停不下来。看清孙女少了半截的眼睫毛,虞老爷子怒火中烧,立刻握紧了拐杖!这个小兔崽子!一进门就不干好事!比他爷爷还气人!骆父骆母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僵硬,头一回上门就把人给惹着了,这以后估计就反目成仇了吧!两人对视一眼,不论以后怎么着,今天也得把态度摆出来。哪怕两家原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今天这事也实在是不太好看!从桌子底下被拽出来的骆廷之立刻被揍了一顿。骆家一家子都是当兵的出身,他爸手劲儿奇大无比,落在他身上让他嗷嗷直叫。虞姚依然在哭,骆廷之一边挨揍一边纳闷,这人是水做的吧,怎么哭半天都没完呢?他最烦别人哭了,还不如和他打一架!虞爷爷把用来装饰的拐杖放到一边,不太流畅地哄着人,哄了半天也没哄好。被哭得心烦意乱的骆廷之干脆一甩头,自暴自弃,“别哭了,你说吧,怎么着你才不哭?”虞姚眼泪汪汪,可怜的要命,就是不说话。骆廷之头一扬,手一甩,豁出去了,大声说道,“来吧,你把我的也剪掉,我们就扯平,成不成?”骆母十分头疼,这怎么可能行呢?哪有怎么哄小姑娘的,一看就是没经验!然而下一秒,虞姚的哭声戛然而止。第2章虞老爷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虞姚也一样。她怯生生从爷爷身后探出头来,声音软的像是浸满了奶味的棉花糖,一口咬下去,全是饱满香甜的奶味儿,甜丝丝的,又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骆廷之心中立刻豪情万丈,莫名生出了几分雄心壮志,原本心中的不妙预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想要将她所有要求一并大包大揽下来!“放心吧,只要你不哭,我做什么都可以!”他拍着胸脯,狠狠松了一口气。他最怕别人哭了,尤其还是这种看起来就非常不能打的末流选手!不就是剪个睫毛吗?这都不叫事儿!躲在爷爷身后的虞姚勾起唇,缓缓露出了一个天真无害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