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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让宁王入宫了。她眉头微蹙,心中猜测着皇上应当是想把这得罪人的差事交由宁王来处理。宁王回身拉着她一同坐下,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红色的朝服周边,却没有半分在意,只认真对明华道:“岳父派了亲随去接应,如何不快?而且为了防止迟则生变,今日折子和那几个人的供词都已经交由其中一人送入了京城。”所以他才匆匆入宫,至晚方归。林矍的雷霆手段,宁王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魏王如何,齐王又如何,更不要提此案事主萧家了,他一概不放入眼中,没有想过任何的商谈、妥协,从知道消息就立刻派人出京迎接,以快打慢,杀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这个女婿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又何况是其余身在局中的人呢?林矍归京多年,已有二十多年不曾带兵出征,所有人都以为这员儒将早已经没了当年在沙场秋点兵的激昂,如今他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直接震撼住了几位闹腾的皇子,把事情捅到了皇上跟前。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徐家也知道了。“岳父挑的好时机,那折子和口供送入京之时,恰逢户部徐侍郎入宫奏报,听了个清清楚楚。”宁王低声赞叹,明华在旁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才缓缓道:“我记得当初王爷说过,萧黎战死之后,皇上几次申饬徐泽渊大将军,徐大将军因此还重病将死。为此还有御史台的御史参奏徐大将军心生怨怼,失了为臣的本分……如今徐家知道当初萧黎战死之事有异,定然不会放过。”这么一来,纵然皇上想要为了颜面、为了齐王、萧家瞒下此事,也是不可能的了。夫妻两人对视片刻,然后明华才低声道:“那隋崛之事,王爷可有告知父亲?”“自然不会隐瞒。”宁王点头,“如今既然情形已经明了,徐家更是知道了当年岭南之事有异,如何会轻易放过萧家?”他说着略微顿了一下,“我出宫之前,徐清明已经自请带兵前去通州驿馆接应郑天行等人了。”实际上,当时徐清明极为愤慨说话没有半分的婉转,虽然痛骂的是萧家,然而也没有给皇上多少的面子。皇上面上很是难看,然而徐家占着礼,他怎么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只得应允了。为了周全了自己的脸面,另外还派了三百禁卫军一同前往,以示对此事的震惊和暴怒,若证据确凿绝不会偏私萧家。“齐王兄原来是真的不知道此事。”说完这些,宁王略微有些气虚,接过药茶慢慢喝完,这才道:“我入宫之时他正被父皇责骂,原本因为萧家的关系而在兵部担任的职位也给停了。”“皇上把那位置留给了你?”明华反应机敏,此事实际上与宁王并没有半分关系,皇上如何会招他入宫?听到此处,她心中的猜测等于已经被证实了。因此听到宁王得了齐王的实缺,脸上也不见丝毫喜色,反而露出怒意,“一切尚未查明,皇上竟然就如此行事!”纵然是偏心,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宁王伸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反而低声安慰明华道:“早已经料想到的结局,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好事从来就没有轮到他的头上。如今这看似恩赏的差事,明显就是拉仇恨。齐王出了这般岔子,岳家罪责难逃,定然会势弱。魏王如何会不趁机痛打落水狗?为了保护齐王,皇上自然是要在魏王跟前立起一个靶子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宁王,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了。这个差事,不管办的如何,总归是会被人嫉恨的!他说着眼神微冷,淡淡道:“这件事情关乎萧家、隋家、徐家,京中无人能够轻易接手,恰好我在兵部顶上了齐王兄的职务,此事父皇就交由我来主理也是所应当的。”“可是,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是二妹夫送来的,你与他是连襟,皇上不会没考虑到这些吧?”明华眉头紧皱,见宁王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讽,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低头又给宁王倒了一杯药茶,只觉飘出的药香都比往日苦了不少。“若是这样,齐王和萧家怕是也要敌视王爷了。”九五之尊,果然不简单。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手,就让宁王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无妨,我原本与他们也不是一道。”宁王眼微眯,唇角勾起,“既然父皇这般‘疼爱’我,我如何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呢。此案,我定然会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不管是齐王还是魏王,纵然是皇上又能够如何?谁都别想要称心如意。从回京那一刻他就明白,从此再无北疆洒脱肆意的生活了。京城之中行事,定然要步步为营。既然这些人不愿他安稳度日,那就比比看究竟是谁的手段高明罢!他在北疆杀场之上都未曾退缩过半步,难不成如今反而要去惧怕谁吗?齐王?魏王?萧家?隋家?他若不放手一搏,如何对得起身边的娇妻!难道还真的等到身死之后,明华陷入囹圄之境吗?更何况,还有昨日府中那件事情……宁王心思涌动,只觉得胸腔里一阵难受,立刻拿着帕子掩唇咳嗽。明华见状吓了一跳,成亲这些时日来,从未见他咳嗽得这般厉害。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叫人进来去请大夫。她正待吩咐红樱,就被宁王抓住了衣袖。“不用!”因为咳嗽而脸颊带上一些绯红的宁王开口,略微气喘,“无妨的。”他把帕子紧紧捏在手心,略微调整了下呼吸,这才低声道:“只是一时被气血牵引,并无大碍。”明华心有担忧,然而回身见他如此说也不敢强求,只担心一时反驳会让他气息更加不稳。她挥手示意红樱下去,伸手过去抓住了宁王的手腕略微把脉。明华闺中曾经学过粗略的诊脉之术,虽然不算精通医术,总归算是有所涉及。只宁王的脉搏却让她把不准,半响才松手道:“王爷脉象颇为奇怪。”许是她学艺不精的缘由,总觉得宁王的脉象不像是重伤久病,反而像是中毒……宁王笑了笑,却没有多言语。正好此时外面橙香带人送了龙须面过来,明华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再追问,陪着宁王吃了小半碗的面条,就又回去继续练字。宁王也未曾解释什么,只让人把外书房一些东西一应送了过来,一边翻看,一边提笔做标记,甚至偶尔还会抄录下来几句话。皇上的安排虽然是刁难,可是若是应运得当的话,未尝不是一次机遇。素来只知道行军打仗的宁王,处理起这些牵扯甚广的旧案,若真是处处得当,没有留下大的纰漏,朝中大臣看在眼中,心中自然会有定论的。他眼神微暗,只抬头看了一眼一旁低头练字的明华,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