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说 - 经典小说 - 贱骨(女A男O/GB)在线阅读 - 第二章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第二章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第二章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纪津禾,你已经完全标记我了,不可以再去看那些omega。”

    柔和的光晕下,面容模糊不清的少年跪坐在alpha的怀里,揽住她的脖子控诉着,明明是在宣誓主权,声音却小小的,带着微微的暗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你丢不掉我的。”

    身下的alpha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近乎呢喃的低语,宛如魔咒一般,死死地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

    ……

    “阿宁,阿宁……”从催眠中被唤醒的少年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迷蒙和委屈,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缓缓从躺椅上坐起,伸手揉了揉濡湿的眼角。指节修长干净,附在眼睫上,有意无意地遮掩眼底流动的黯色。

    耳边是宋疑与医生喋喋不休的交谈。

    “宋少爷,能和我聊聊这次催眠中看到的景象吗?”

    医生耐不住一旁女人焦急的询问,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拿过录音笔和病历转身去问他。

    “没有,”长指离开眉眼,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如一潭死水,“什么也没有梦到。”

    “这……”医生面露难色,迟疑地看向宋疑,叹了口气劝说道,“宋少爷,催眠是为了找出和治疗导致你心理问题的根源。”

    “你每周按时来我这里进行催眠,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恕我直言,这种治疗根本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那就不治疗。”少年刚刚醒来,声音沙哑,透着冷意。

    “诊费照常,我只需要催眠。”

    “阿宁!”这次轮到宋疑忍不住出声,她皱着眉,摆了摆手让医生先离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又舍不得真的对这个弟弟苛责半句,只能小心地坐到他旁边,生怕刺激到他。

    “阿宁,已经三年了。”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是jiejie对不起你,算jiejie求你了,别再这样了。”

    宋疑的声音近乎哽咽,或许当年她就不该插手那件事,不然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回应她的是少年死寂般的沉默,他垂眸看向近乎要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女人,一阵悲凉的笑意忍不住从胸口迸发,于是嘴角牵起嘲讽的笑,一字一顿地回答她:

    “我已经放过她了。”

    “你还要我怎么做呢,jiejie。”

    他身陷泥沼,午夜梦回,脑海里全是那个人冷漠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只有在催眠下,梦境里的她才会那样安静地抱住自己。

    清瘦病态的身体掩盖在宽大衣衫下,卷起的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一道痕迹极淡的伤疤蜿蜒在腕间,狰狞丑陋。

    “你想让我放过自己......”他抬手轻轻磨搓着那道疤痕,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然后阖眸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方法jiejie你一直都清楚啊。”

    “让我死,或者……”轻飘飘的低语萦绕在宋疑的耳畔,她低着头,背脊克制不住地升起阵阵寒意。

    话点到为止,也只需要说这么多。

    不是商量,而是肯定的、清楚的在给她通知。

    宋疑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他的执着,声音由最初的不可置信逐渐歇斯底里,“阿宁,jiejie不明白……”

    “三年前她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忘了吗?”

    “她不爱你,你的一厢情愿根本没办法打动她哪怕半点!”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他丝毫没有被女人激烈的言语影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眸光盛着窗外的暖阳,映射出璀璨的珠光,却探不出一丝生机。

    三年,宋疑眼睁睁看着宋堇宁一步一步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从最开始的沉默无助,到接受事实,然后放纵自己堕落,最后同意心理治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期盼他能放下那段荒唐的过往变回曾经的样子。

    可到了这一刻,她已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过去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盛气凌人、随心所欲的小少爷不可能回来了。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对上弟弟平静的目光,一股无力感深深扎根在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但是给我一点时间,阿宁。”

    “她是人不是物件,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好。”他终于松口。

    —

    临近黄昏,澄海渲染天际,空荡的路面被余晖笼罩,折射出金黄的光晕。

    宋堇宁闷在被子里不知道睡了多久,霞光的绯色透过帘布的缝隙洒进卧室,点亮了阴暗的一角,在朦胧的暗色中得以窥见床上凸起的轮廓。

    忽然那道蜷缩的身影极小幅度地动了动,长睫微颤,在发出一声短促的嘤咛后似乎从梦魇中恢复了一点意识,紧接着柔嫩光滑的手臂从被褥间探出,在一片昏暗中白得发光。

    宋堇宁缓缓睁开眼,半梦半醒的目光惺忪,陷在软床里呆呆地又躺了一会儿,思绪才慢慢回笼。

    他从床头拿起手机,关掉免打扰模式,锁屏弹窗立刻蹦出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宋疑。

    今天是宋疑孩子的周岁宴,请了宾客,老宅里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忙。但即使是这样,今天早上她还是抽空执意要陪他去心理治疗,回来后也是亲眼看着他吃了药睡下才安心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大半天,宋堇宁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宴会早就开始了。

    除了宋疑会每隔十分钟打一个电话,宋家所有人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没人敢来打扰,生怕刺激到他。房间里的危险物品全部被收起,连任何有尖角的家具也都换掉了。

    他撑着床缓缓起身,后颈腺体的位置隐隐作痛,刺骨的疼连接神经密密麻麻传遍全身。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体内信息素的暴走,还有紊乱的发情期,这是被强制洗去完全标记的后遗症,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他习惯性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一支抑制剂,麻木地注入自己颈间,然后换上衣服给宋疑回了电话,说自己一会儿会去宴会。

    周岁宴就在宋家老宅举办,宴会厅离他住的那栋并不远,连着一条长廊,很快就能到。宋堇宁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走着,快到时,手机里万柑的消息像弹药一样疯狂轰炸过来,叮咚声吵得他耳朵疼,快速切换成静音模式才不紧不慢地点开聊天界面。

    「醒了没,快别睡了,宴会上有惊天大瓜。」

    「你绝对感兴趣。」

    「错过后悔一辈子的那种。」

    「骗你我跪地上喊你爸爸。」

    视线停留在屏幕上,他迟疑一瞬,内心却抑制不住地掀起波澜。

    别人无所谓,但万柑是除宋疑以外对那件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就表明宴会厅里绝对有他不能错过的东西。

    能让他错过后悔一辈子……

    除了那个人他找不到第二个答案。

    宋堇宁猛地垂下眼,敲击屏幕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删删减减才回道:

    来了。

    冷冷淡淡的两个字,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可那双走向大厅的腿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快起来。

    寒风打转,枯叶落个不停。

    周岁宴的活动环节已经进入尾声,被养得极好的小胖墩在抓周中拿走了一支画笔在四处乱挥。

    台下纷纷有人祝贺,宋老先生抱着自家孙子乐呵呵的,笑道家里以后要出一个大艺术家了。

    万柑在边上等得人都快麻了才看见宋堇宁不慌不忙的身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赶忙凑过去抱怨。

    “天地良心,你知道我在这守了多久吗?生怕人走了你看不到!这份大恩你得给我记着……”

    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一旁的人却始终飘忽着眼神,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我靠,你怎么这个表情?”万柑还在那儿邀功,看见宋堇宁眼尾泛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还以为他发情期要到了,如临大敌一般,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就想到omega临近发情期会有信息素外溢的现象,他并没有闻到宋堇宁身上有柚子的气味。

    他疑惑了好一阵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终于恍然大悟,连忙闪身到他面前、挡住他惶惑不安的视线,飞速摆动双臂。

    “不是......”他小声解释,犹豫着还是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担心好友还是没放下,“不是她!”

    “……”

    反应过来的少年一瞬间就冷淡下来,眼底的期待彻底幻灭,又回归为死一样的沉寂。万柑恍惚间好像能看到一片阴云罩在他头上,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是真的会等来暴风雨吗,宋堇宁现在的状态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喂,就算不是也不至于变脸这么快吧,”他露出和宋疑一样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虽然不是她,但是关系紧密行不行?”

    闻言,宋堇宁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万柑立马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昂起头示意他看向二楼扶在栏杆上、正亲密地挽着一个女人聊天的少年:“看看那是谁?”

    “......”

    宋堇宁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夏笺西!?

    指节紧握,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感不断传进四肢百骸才让他不至于冲上去大声质问。

    你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挽着别人的手……

    你们分开了吗?

    那她呢?

    她在哪里?

    万柑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对宋堇宁的反应毫不意外,甚至觉得还不够激烈,对夏笺西这种没脸没皮、唯利是图的omega就应该冲上去狠狠扇他。

    但很快——

    “我看到了,是夏笺西,所以呢......”

    宋堇宁的声音传来,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要等的人不是他,他在这里又能代表什么?代表三年前他在医院里骗了我吗?可我不在乎.......”

    “万柑......我不在乎......”他又重复一遍,渐渐有了鼻音。

    “我只在乎她是不是真的走了......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你们当时不都告诉我‘是’吗......她退学了.......为了逃离我甚至连大学也不读......”

    大厅灯火通明,人影来来往往,万柑怔住,转头却看到他死咬着唇,只有眼泪珠子一样地往下掉,毫不顾忌宾客投来的目光,仿佛要把这三年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

    可怜。

    真的可怜。

    这是他第一次用可怜来形容宋堇宁,尤其是在知道当年的真相后,憋了整整三年的气在这一刻化成浓重的愧疚。

    都是他的错。

    他们明明离幸福就差那么一点点,结果全被自己给毁了。

    “如果我说她回来了呢?”

    他突然出声,不大的声音却抵过雷霆万钧,宋堇宁一下就止了泪。

    “你说......什么……”他睁大泪眼,怔了足足有两三秒,才仓皇地摁住他的肩,“你再说一遍......”

    “她回来了。”

    万柑重复道,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闪亮亮的东西按进他的掌心,在他呆愣的视线下,郑重道:“你先冷静一下,然后好好听我说......”

    —

    宋疑找到宋堇宁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沉默着,魂不守舍。

    少年低着头,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把衬衫抓得皱巴巴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远远看去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得不像话。

    宋疑心里清楚,洗去完全标记后他对信息素的气味更加敏感,大厅里极淡的信息素混入各式各样的香水后发散出来只会让他更加难受。现在这种状态,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任何自残行为,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好。

    所以她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全然沉浸在片刻的美好氛围中,并没有察觉到宋堇宁长睫下厌恶的神情。

    半个小时前,万柑消失了十多分钟后,不知道又从哪里急匆匆赶回来,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团纸,然后意味不明地凑在他耳边说道:“你想要的就在这个地方。”

    “兄弟都帮你安排好了,你脑子可比我好使多了,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错过了这次,那可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

    于是远离了人群和嘈杂的交谈声,宋堇宁一个人走到花园里,在长椅上坐下。

    手指缓缓展开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潦草的字迹赫然呈现在眼前:

    彼楼,今晚十点,拍卖会。

    风吹得鼻尖好酸,长睫扑簌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倒出一片阴影,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万柑按进自己手心的那枚戒指。

    “好丑......”

    他低声呢喃。

    他在嫌弃吗?

    不,他在哭。

    然后冻到通红的手指笨拙地把这枚粗糙的戒指戴进了左手的中指上,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了很久,直到宋疑出现。

    泪干了,只留下发涩的眼睛,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对她露出一个极为乖巧的笑。这个即使在三年前也从未对她露出过的笑容让宋疑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被他击碎:

    “姐,我想去一个地方。”

    看到宋疑听到要去的地点后僵住的样子,宋堇宁心中没有升起任何报复的快感。

    他是恨宋疑的,恨她自以为是的为他好,恨她隐瞒他帮助那个人离开,更恨她三年来以各种名义对自己的监视和管束。

    但是宋疑已经不值得他再去花费任何情感。

    他现在只想去找一个人。

    “怎么,”他对女人颤动的身体和悲伤的神态视而不见,近乎冷漠的语气像宣判死刑一样再次给了她致命一击,“jiejie难道忘了在医院里对我的承诺了吗?”

    话音落下,他无波无澜,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你其实早就知道她回来了对不对?”

    “知道她的处境,知道她又回到了那个脏地方。”

    “jiejie之前不是一直想当好人吗?用解救她的名义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还扼杀了我唯一的寄托。”

    “那为什么又对她后来遭遇的一切视而不见?”

    “不……”宋疑有些支撑不住地扶着椅背,胸口剧烈起伏着,神色痛苦地看向逆光站起的人。

    但宋堇宁目光森寒,像腊月里的风雪,刺得她生疼。

    “不,阿宁,不是这样的,我求你别说了,我求你……”

    “你知道我有多爱她的。”

    “不……不要再说了……”

    “你明明知道......”

    “姐弟情深的游戏到此结束了,宋疑。”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如果你真的有半点愧疚的话。”

    “我要去见她。”

    —

    宋疑把车停在彼楼外,静静地看着宋堇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手紧紧抓住方向盘,身心被巨大的痛苦束缚住又无可奈何。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点敲打在车窗上,在路灯暖色的光线下清晰也朦胧。深冬的残叶随着风雨飘飘荡荡,悠悠落下,命中注定接连上一洼水滩,拥抱住属于自己的漫漫长夜。

    万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面的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跳楼逃跑的alpha,纪津禾的救场,除了那个突然上台的中年男人。

    视线一但落在她身上,就再也无法移开,熟悉的爱意淹没了所有的埋怨与不甘,他用三年筑起的高塔在一瞬间不攻自破。

    舌尖舔舐唇瓣,目光一点一点描摹她近在咫尺的的轮廓。

    思念决堤,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