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她还有一个办法

    如果不生孩子当投名状，李烬将她爹纳入羽翼下保护的时间就得延长，因为生孩子当投名状，李烬又说话不算数，所以她将御影的孩子直接塞进她爹肚子里。

    就跟楼梯一样，一层一层，越来越慌张，直到不知道下一层踩到了什么，才“啊哦”一声，回忆起好像其实从踩上第一层阶梯开始，踩到这一层阶梯就是必然的。

    室外樱花如雪，室内灯火幽微。

    谢曦执抱着腿，坐在床的内侧，探出手去摸她爹隆起的腹部，小腹处是一道笔直顺溜的缝合，可惜她如今无法再为自己的技术感到骄傲。

    因为反复地打开，缝上，再打开，再缝上。

    这是第五次。

    明天就是这次怀上的第三个月，如果她再无法跟她爹腹中的胎儿互相感应，那还得再取出来堕掉。

    人人都是女子所生，所以修仙界中女子的灵力往往更胜一筹，母女、姐妹之间的感应，也更胜其他。

    如果这次她爹腹中的是个meimei，她一定能感应到的。

    可惜。

    谢曦执在清晨到来时，再一次张开五指，覆盖在她爹隆起的肚皮上，里面只有一片沉寂。

    还是一个弟弟。

    还是不受欢迎的性别。

    还是不符合李尧想要的孙女。

    一直安静得好像睡过去，或者从未醒过来的慕流光，声音凉薄，道：“动手吧。”

    对于谢曦执这样的赘媳，李尧希望她生孙子。

    对于李思楠这个亲生女儿，李尧只允许慕流光的肚子里出来孙女。

    真神奇。

    他是男的，好像也能理解女儿更亲近母亲，所以在面对他自己女儿的利益上，他绝不要孙子。

    天光已然大亮。

    谢曦执动作轻巧无声，像只缓慢张开再缓慢合拢翅膀的白蝶，从床上下去，站在床边，拿刀的手头一次竟然也会发抖。

    她也没想到，会在她爹的皮rou上切割那么多次。

    她也没想到，李尧比她想象的还要狠，还要变态。

    到底是有多防备她爹啊？

    “动手！”

    慕流光的语气中掺了一点不耐。

    谢曦执想起来，她爹是绝对不愿意维持这个状态的，至少结束后，她爹可以休息两个多月。

    轻轻一刮，皮rou近乎乖巧地绽开。

    她头一次怀疑起自己救人的方式，她只是想让她爹尽快摆脱当炉鼎的状态，但也没想到她爹会进入这种状态。

    一切都无声。

    谢曦执像自知做错事情的孩子，在床边徘徊，怕她爹自尽，也怕她爹责怪她。

    慕流光则是不明白自己造了什么孽？

    他想开口问问，如果他死了，谢曦执能不能自己在齐天宗活下去，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不如不问。

    话多伤神。

    他掏出笛子，指点谢曦执的幻术，多教她点本领总是好的。

    又是两个月过去。

    李思楠想出面就出面，不想出面就扔过来一条染上葵水的绸布，反正怎么弄出孩子，自有谢曦执和慕流光替她考虑，怎么安排未来，自有她爹李尧为她筹谋。

    每个人走的阶梯都是不一样的。

    这是第六次。

    谢曦执最近笛音越发诡谲阴暗，但胜在专心，胜在夜以继日，所以进步的速度也很快，但前路让她茫然。

    她爹当年是不是也这么茫然？

    再天才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被别人当成一块肥rou吃？

    她陪着流月和流星刻阵法，然后再通过幻术来破阵法，好像在做一场一场的无用功，就像她爹腹中的孩子一样。

    直到第九个，谢曦执才终于感应到了这是个meimei。

    她几乎谢天谢地谢谢这个meimei的到来。

    是因为她之前太跳脱吗？

    所以这既是李尧为李思楠筹谋的利益所在，其实也是对她的敲打？

    赘媳就是赘媳，就跟金丝笼里的鸟雀一样，以为能展翅时，实际上笼子在别人手里，使劲一摇晃，鸟雀就晕了。

    谢曦执抱着膝盖，背后贴着墙。

    慕流光睡在床的外侧，偶尔睁眼，看到谢曦执目光幽幽，静然无声地看着他，实在受不了了，困道：“你睡吧，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想不开。”

    “嗯。”

    谢曦执静悄悄地躺下。

    怀上这个孩子，用了接近四年的时间，然后又是剩下七个月的保胎，等到最后这个同父异母的meimei顺利出生时，谢曦执几乎想给她磕一个。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珍贵了。

    哪怕现在李影和李随都死了，也比不上这一个她看护了五年，她爹亲生的小meimei珍贵。

    “这是你跟思楠的孩子，你觉得叫什么好？”李尧抱着孙女，站在慕流光的床前，微微弯腰，好似很亲切和蔼地问道。

    谢曦执站在李烬侧后方，看着这一幕，好像看到了有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占尽光明面，那一定有她和她爹这样的人，被逼进阴暗面。

    她爹说了什么名字，她也没听清，因为李尧本来就没准备采纳。

    他给孙女起的名是李宁慈。

    谢曦执想到她娘和那个宗主的儿子，叫作谢宁安。

    是不是对于这种手握重权的人来说，也会有一份简单的对于后代的祝愿，宁，安宁就好？

    苦难这个地方的可笑之处就在于，当你以为终于到达终点的时候，其实只是刚刚到达了起点。

    谢曦执在李宁慈出生的时候，脑海中就闪过一个问题。

    李尧确实为李思楠考虑，所以他应该也会考虑到，万一李宁慈天赋不好怎么办？毕竟像她这样完美继承父母天赋的孩子，属于极少数了。

    现在她有了答案。

    这不是人家该考虑的问题。

    这是她和她爹该考虑的问题，因为她爹还要继续生。

    李宁慈要是天赋不佳，无所谓，反正慕流光的肚子里，会出来第二个孙女、第三个孙女……总有一个天赋值得培养的。

    以权压人，确实任性。

    什么叫高赘要吞一万根针啊。

    谢曦执可以跟李烬讲条件，甚至可以小小地威胁一下李烬，因为她算是投靠李烬，但对李尧不行。

    就像有所感应一样，她不想跟李尧正面对上。

    “爹。”

    谢曦执坐在床的内侧，抱着腿，歪着脑袋，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爹，道：“我还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