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王冠上的血鲛珠

    —

    圣经曾言，上帝用七日创造了世界，而对于陆地和深海中的人们来说，要想重建家园，则需要花费成百上千个七日。

    但还好，他们有自己的神明。

    ——

    第一日晨，教堂的钟声敲醒沉睡的王国，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进街道，他们举着象征王国的旗帜，手里拿着鲜花，蜂拥向城堡里去。

    他们穿过白鸽腾飞的喷泉池，路过鲜花盛开的花圃，一路爬上王城的高处。

    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这个国家即将迎来它的新王。

    “快看！巫皇手中那顶王冠的顶端，缀着好大一颗血珍珠！”

    “天呐，真的是好大一颗，我从未见过这样硕大圆润的血珍珠，这颜色，这光泽！”

    “呵，确实是一颗完美的血珍珠。只恐怕泣出如此成色的鲛珠利莫里亚人，最后一定死得很惨。”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有人语气疑惑地追问他：

    “为何会说这利莫里亚人死得很惨？难道说他们如此孱弱，只是泣血便会暴毙？”

    “对啊，传闻不是说利莫里亚人是残暴异常的海妖吗？怎么可能哭一下就死了？”

    “非也非也！”说话那人不紧不慢地捋了两把嘴边的山羊须，故作高深地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利莫里亚人的血鲛珠，需得是在痛苦至极的情状下才能从血泪凝结成鲛珠。而这痛苦愈是深沉，这鲛珠才会愈是硕大饱满。新王的王冠上这一粒，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鲛珠王啊！除了死亡，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样的苦痛能让利莫里亚人泣出这样的鲛珠。”

    于是众人无不唏嘘叹谓，有人更是满脸崇拜与敬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公主……”

    “嘿！”一个人打断他，意图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教堂骤然响起宏伟庄严的音乐声，伴随着一道响亮悠长的钟声，于是所有人的声音都被盖了过去。

    说话那人用更大的声音纠正道：

    “说错了！应当是咱们的新王陛下！！”

    当日出的第一缕光照在这片土地上，你穿着一身华丽庄重的冕服，自镶金红毯缓步走到教堂的神座前，一头美丽的长发由一根漂亮的浅蓝色绸带束缚在脑后，盘成一丝不苟的模样。

    没有任何饰品的装饰，就已经美得足够光彩夺目，曾经人们眼中孱弱不可示人的公主殿下，原来竟是这样一位曼妙美人，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艳。

    但他们从始至终地都很安静，甚至连呼吸也放轻了。

    你缓步走到巫皇的神座前，撩开腰间的披风，半跪在了他的膝前。

    他手里托举着一顶象征最高权力的华美王冠，而你牵动手心的丝线，cao控巫皇为你戴上王冠。

    而后起身，转身面向你的子民，张开双臂，感受着金色的阳光照在你如玉的脸上，人们敬畏的欢呼声充斥着你的耳道，他们大喊着你的名号，尊称你为这个国家的新王。

    做王可是很累的，处理了一天政务的你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你没有选择住在更加宽敞的寝殿里，而是仍旧住在高楼之上。

    毕竟，女巫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第一大法则，就是要保持神秘感。

    独自爬上高楼，推开挂着捕梦网和风铃的房门，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中，你累得往地上倒去。

    一只奇怪的史莱姆动作迅速地飞过来接住了你，它的身体像是包裹在透明薄膜中的蓝色海水，而那些海水中央包裹着一小团红色。

    你躺在它软乎乎的肚子上，任由两只骷髅小鸟叼着黑袍给你换上。

    房间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心脏之后，你格外喜欢收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而且也是做了女巫之后你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穿黑袍——因为熬制各种魔药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弄脏衣服！

    你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会爬的章鱼足、没有脑袋的巨型沙鼠、泥沙捏的人偶还有许多装满奇怪液体的罐子，桌上摆放着的坩埚的黑色粘稠液体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史莱姆小鱼吱了两声，驮着你来到桌子前。

    “吱吱吱！”

    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手摸了摸小鱼的脑袋，嘴里咕哝道：“怎么了？”

    头上的王冠太沉，要掉不掉地挂在发丝上，小鱼生出一只透明的小手帮你摘掉王冠，然后继续吱吱叫。

    你被它吵得有点烦，终于撑着身子爬起来看了一眼那口坩埚，只见里面的液体逐渐干涸，露出底部的东西。

    那是一只暗紫色的四翼鱼尾标。

    居然就这样做出来了？

    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从柔软的史莱姆身上爬起来，将鱼尾标从guntang的坩埚里拿出来，

    祁煜之前留给你那个被海水卷走找不到了，你翻了好久的魔法书才找到铸造鱼尾标的方法，但是你并不能确定它会管用。

    毕竟鱼尾标只是一个契约介质，能够召唤出海神的关键应该是契约的连接才对。

    契约应该早就断了吧，在你“死”的那一刻，就应该断了的。

    尽管如此，你还是想再试一试。

    ——

    与此同时，三万里深海

    重建后的利莫里亚比之前还要宏伟庞大，白色巨石堆砌的华美城堡装饰以各种美丽的珊瑚枝，蓝宝石还有稀有贝壳。

    利莫里亚人们穿着他们独有的服饰，身上画满彩色的图腾，他们手牵着手围在一起载歌载舞，庆祝这座城市的新生。

    祁煜独自坐在神雕的弧形楼顶，海水卷起他的头发，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他听着人们热闹的歌声，抬手降下一颗颗珍珠和宝石交织的雨，于是人群更加沸腾，他们高举手臂，感受着海神的赐福降落在他们身上。

    很热闹，但好像都与他无关。

    他往后仰躺下去，看着遥不可及的海面逐渐降下一团澄澈的火光，一头金色的鲸鱼载着重燃的海神火种，缓缓从眼前划过。

    人间日落，海底日升。

    他看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那颗血rou模糊的心脏在他手心里跳动的感觉，明明已经过去了整整七日，可那天发生的事，仿佛仍在昨日。

    像是经历了一场奇幻的梦。

    一只小小的鱼游到他身边化成人形。

    “海神大人，您寝殿里的贝壳床已经安置好了，请问您要养一个什么样的宠物在里面呢？是一只海蝴蝶、海蜗牛、小海胆、还是乌贼王呢？”

    祁煜没说话，他侧了个身，将那道聒噪的声音甩在身后。

    那个贝壳，是他用来关人类的公主的。可是那个公主已经死了，他早就知道的，但还是忍不住让人找了一个巨大的贝壳来。

    火种将整个深海照成温暖的金色，这原本令他无比向往的温暖与光明，此刻却狠狠地刺痛他的双眼，他忍不住起身向上游去。

    身后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咦？海神大人，海神大人！您要去哪里？！”

    “我出去透透气！”

    那只利莫里亚人疑惑地挠了挠头，心想，利莫里亚人在海里才能“透气”吧？

    ——

    到底还是没忍住，来到了人类的城堡下，才刚上岸，祁煜的心跳就开始加速，仰头看着那个仍有白纱飞舞的窗台，他的心里，竟生出一股奇异的畏惧感。

    他不敢上去，他怕上去后看不到想见的人，甚至有可能连她存在过的痕迹也都被清理干净。

    可如果那些东西还在，他恐怕也会忍不住将它们全都偷回海里去。

    算算时间，他又快发情了。如果可以抱着伴侣的东西……或者干脆把那些东西拿回去堆在寝殿筑巢，那么就算没有伴侣，发情期的痛苦也能减轻许多。

    这样想着，他便又干起了爬墙的老勾当。

    不过这一次，每爬一步，他都要停下来犹豫一会儿，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像是隐隐期待，又隐隐害怕。

    他可能还不清醒吧，居然还在幻想人类的公主没有死，说不定那七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也许今日才是真正的开始，就像他第一次爬上这个窗台时一样。

    只是来拿走他的东西而已。

    当他的双手再次攀上窗台时，他居然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几乎快要抓不住，他深呼吸几口气，胳膊用力一撑，彻底爬上了窗台。

    房间里很明亮，也很安静，从薄薄的纱幔之后传来一阵阵馥郁的香气，那一瞬间，他的大脑竟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拿出怀里的珍宝盒，里面塞满了巨大的海底珍珠，公主喜欢珍珠，所以他下意识带来了许多。

    原本想放下就离开，可这时，房间里竟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你握着那只重铸的鱼尾标，在呼唤他的名字。

    “祁煜，祁煜。”

    祁煜仿佛被雷击中，瞪大了眼蹲在窗台上，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下一秒，他胸口亮起一道红光，手里的珍宝盒突然摔了下去，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房间里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像是小猫儿夜行。

    祁煜屏住呼吸，浑身都僵硬了。

    半透明的纱幔后款款走来一道曼妙身影，每靠近一步，祁煜的心跳便漏一拍。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眼前的纱幔拽开，祁煜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是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

    “你居然真的来了！”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可是祁煜却越听越觉得害怕，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回到利莫里亚的每一个晚上，他都在做着与你重逢的梦，而那些梦的最后，每一次都以尖刀刺进胸口为结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下意识想要跳下窗台，然而房间的地板下突然钻出来几条比手腕还粗的黑色触手，它们飞快地追上祁煜，缠住他的双手双脚，将他捆起来扔进了房间里。

    祁煜跌在地上，撞得浑身泛疼，他瞪大双眼，意识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

    你呼出一口气，缓缓走到祁煜面前。

    “跑什么啊。”你指挥史莱姆把王冠递给你，你接过来随意地戴在头上，蹲下身，表情得意：

    “祁煜，我赢了，你要留下来给我当一辈子奴隶了！”

    你离他好近，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对他而言，更像是散发着迷人香气的食物，他微微抬眼，看到你红润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而他却像是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

    你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以为他吓傻了，谁知祁煜的眼中突然亮起一道精光，你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猛地翻身将你扑倒在地！

    “啊！好沉！放开我！咳咳！祁煜，你要压死我么！”

    祁煜一言不发，只是喘息粗气将你摁在地上，那些粗壮的触手都拦不住他，他扯开你的黑袍，低头下，像条猎犬似的趴在你身上闻嗅你的气息。

    他的声音嘶哑至极，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哼，本公主哪有那么容易……唔！”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他霸道地不许你提那个字，蛮横地将舌头伸进你的嘴里翻搅起来，像是要把你吃进嘴里一般的狂乱地与你接吻。

    你渐渐喘不过气来，而祁煜拽下那些触手，将它们拧成一团扔在地上，他抱着你起身的时候，余光扫到房间里的东西，沙子捏成的小动物爬得到处都是，再回头看看地上那件黑袍，突然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人关在城堡里的“天真”公主给骗了。

    难怪你总是念叨着咒语，搞了半天，你也是一只巫！

    他回忆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日夜，可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浑身酒气的你，那莫名断掉的——现在正好好的绑在你头上的鱼尾纱，还有离开城堡后你昏昏欲睡的模样，以及最后流逝在他手心里的黄沙。

    你这个可恶的骗子，用一具沙子和红酒捏成的巫傀骗走了他的眼泪，甚至骗过了海神书上的预言！

    大掌控制不住按在你身上揉搓起来，你的身体比之前丰满许多，完全不像一个之前那样纤细柔弱，像是一夜之间从少女长成了女人，他想起那些关于巫的传说，巫只有获得了人鱼的鲛珠，才能真正“成熟”。

    难怪，难怪一直问他要珍珠，现在一切的谜团都解开了。

    你被他抱在怀里，火热的大掌揉得你骨头都酥了，你攀着他的胳膊伏在他的胸口，眼神妩媚地看着他。

    “这么着急干嘛，至少先去床上啊。”你的音调拖得长长的，像是一把挂着美味鱼饵的钩子，祁煜咬得心甘情愿，抱着你就往床上去。

    才刚将你放到床上，你就灵活地滚到另一边，启唇念了句咒语，地板下钻出更多更强壮的触手，它们挥舞着向祁煜袭去，祁煜一时不防，还真被它们绑在了床上。

    一旁的史莱姆咕吱咕吱地飘过来，顺势挪到你的屁股后面变成你的坐垫。

    你坐在史莱姆身上，神色微恼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再抬眼时，看到祁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只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锁在你身上。

    他这个眼神，真是怪让人害怕的，像是要把你吃了。

    你搓了搓胳膊，想着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谁知祁煜突然开了口：

    “愿赌服输，我会留下来做你的奴隶。”

    他勾起嘴唇，笑得蛊惑人心。

    “一辈子。”

    “哼，这还差不多！”你拧了拧手腕，指挥触手将他捉起来，然后带着他往房间外走去。

    在你的卧室外面，有一个巨大的露天水池，而池子的一角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笼子的栅栏比你的手臂还粗，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是笼子里装饰得却还算温馨。

    触手将祁煜扔进笼子里，然后将门锁上，你走过去给门上了一道符咒。

    “连主人都敢咬，罚你今晚睡笼子！”

    祁煜姿态闲散地躺在笼子里的软垫上，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

    “好的，主人。”

    你被他那一声主人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正打算离开，祁煜突然隔着笼子拽住你的手腕，猛地将你拉回他身边，他从牢笼里伸出两只手，捧着你的脸狠狠咬了一口你的嘴唇。

    他抵住你的额头，唇贴着唇，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与你厮吻。

    “公主殿下，您想关多久都可以。”

    “契约”的设定：并非强制绑定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并不是喊出口的时候才生效，而是在产生想要见他的想法的瞬间，“契约”就已经在安排各种各样的巧合，使你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