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后桃花马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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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姬发曾经无比憎恶崇应彪的笑:眼睛微眯,唇角咧出一个张扬的弧度,笑得志得意满,宛若捕猎好手炫耀俘虏的猎物。而今他成为了崇应彪的战利品。他看见崇应彪翻身下马,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地用靴尖碾压自己的后背,崇应彪问:你逃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姬发,你能逃到哪里去? 姬发像濒死的困兽,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灰色的绝望。崇应彪堪称感到快慰,用仅剩的一只右眼死死盯住苟延残喘的猎物——左眼在早前被爱人隔空一箭射穿,姬发控弦的手指不曾颤抖,他的心比铁还要坚定,只想要自己死。 不是爱人了,是仇雠,当崇应彪快刀斩下殷郊头颅的那瞬,爱意如死灰般冷。哦,自己举刀的手同样不曾松动,动作既快且狠,仿佛怕事久生变,崇应彪不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了,他明明是想笑的,真好啊,殷郊终于死了,我和他兄弟一场,合该送他最后一程!牵动唇角时恐怕连脸上的肌rou都僵硬了,他感到目眦不受控制地一阵抽搐,温热的雨和着殷郊腔里喷射的鲜血溅到手背上。他又哭又笑,好像欣喜若狂,又怅然若失。 姬发不曾留情,青天至少眷顾了崇应彪一回,让他顶着血rou模糊的左眼,黑黢黢的,像经年深渊,暗河里流淌着晦涩不明的情愫,对姬发投来一个嘲弄的笑。倘若目光亦有实质,想必早已钉穿了姬发的后颈——他想要姬发死!我的父亲死了,鄂顺死了,殷郊死了,大王也死了,凭什么你还活着?于是崇应彪以一种轻佻的语调,甚至带了一点如释重负的轻快,不无恶意地道:想殷郊了吧?我送你去见他。 崇应彪不止一次痛恨自己错失良机,明明他握剑捅进父亲心窝的手是那么稳,跃上刑台斩落殷郊的头颅的刀是那么疾,为什么到了姬发这里,却屡屡撞壁、频频失控,他看到姬发蔽膝下汩汩而出的鲜血,在河岸上蜿蜒出曲折的痕迹,或深或浅,最后郁积在姬发身下形成一个殷红而不详的血洼。崇应彪怔了怔神,脑海里绷紧的弦因为胶着太久,松弛比手起剑落的一瞬远远来得要漫长,少年睫羽轻敛、头颅低垂的动作在他眼底无限拖长,灰色彻底蔓延上姬发的眼睛,他的肌肤冷如冰玉,脸颊最后一缕红润随着失血逝去,渐渐惨淡如石膏。几个瞬息后崇应彪才意识到那汪血泊是什么,姬发蜷缩的姿态犹如幼儿回到zigong时的形态,少年自己身体里也怀有一个胚胎,幼嫩如一尾鱼,鱼在桃花水里垂死扑腾。 姬发又被痛醒了,左腿被崇应彪的剑洞穿,或许再偏一点,扎破动脉,血就不会如这般自动止住,而是源源不断,流干躯壳里的最后一滴。这样也好,流干净前半生手里染上的脏污,魂灵被冷雨冲刷出底色,仿佛就和当初来时一样。涤不尽的唯有归心乡愁,追随青山隐隐流水迢迢,从流漂去。崇应彪捡来了树枝干柴,木柴燃到盛处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爆裂声,火树在风中雀跃,升腾的火焰也像血的颜色。只是缄默,空气是凝结的冰晶,情绪是潮冷的木屑,点不燃亦烘不透。姬发的手指难耐抓了抓身下垫着的衣物,意料之外的一片干燥,想来经过另一个人的手,就在自己昏迷之际,架在火堆上晾干了再无声无息地铺在杂乱的草垛上。他早前听说过要睡、忍痛、慢临盆,真正面临时依旧不可避免地显得有些茫然。下腹的坠痛比以往任何一次伤痛得更剧烈,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崇应彪的声音好像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抵达他的耳畔,他在剧痛中无法思考,更无法作答,冷汗浸湿了里衣,甚至如潮水般模糊了视线。 姬发?姬发! 崇应彪至今犹感恍惚,他和姬发究竟有没有过缱绻燕好,更多的是不死不休,他们生来就注定是宿敌,从认识的第一年开始发生争执、打架互殴,到现在是第八个年头,就在早两个月,还因为姬发私放太子,他用太子的鬼侯剑削断了姬发的弓弦——我盯你好几天了,你把殷郊藏哪了?是马棚、营房、还是粪坑哪?他用手挑衅似的掌着姬发的侧脸,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好像在问姬发——我什么都知道,你把你的相好藏被窝里吧?姬发狠狠撞了过来。崇应彪想过,倘若命运倒转,他们相逢不是在质子营,结局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可惜他学不会怜香惜玉,在发觉姬发身体的私密后,只是将人摁在墙上狠狠抵了进去,姬发则直接在他肩头留下一串带血的牙印。他们一点都不像情人,更不像爱人,欲望可以在柔软芳香的暮春萌发,可以在雨雪霏霏的寒冬死去,爱永远姗姗来迟、杳无踪迹,他们明明是相濡以沫的姿态,接吻里却满含着铁锈的腥味。 他抱着孱弱的女婴,突然心生了一个柔软的念头,他要和姬发一起逃离这处埋葬无数人青春梦想的深渊,崇应彪苦笑着摇了摇头,下意识摸了摸空洞的眼眶,虚妄和视觉一并消失了——事已至此,你还回得了头么? Chapter 2 Notes: 激情在线短打,搓得手机键盘冒烟,有一些奇奇怪怪性癖好像又写不出来 Chapter Text 崇应彪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哭泣,快刀斩下殷郊的头颅时,落在手背上的,一定是温热的雨,还有殷郊的血。兵荒马乱结束后,当崇应彪独坐之时,空荡荡的左眼框里不断分泌出一种黏黏糊糊的液体。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顺着神经攀升,他感觉脑海深处裂开了一道罅隙,贫瘠的感情如寂寞的荒原,记忆如潮水,潮来潮往,时起时落敲打着心岸,直至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他习惯了遍体鳞伤,像刺猬一样色厉内荏,用浑身是刺的强硬姿态对外。姬发曾试图触摸动物柔软的肚皮,崇应彪的温柔总是稍纵即逝。北崇质子告诫自己不可贪恋、不可纵容,如若有天姬发送过来的不是吻、不是爱,而是一把匕首,胸口被穿透的那一刻,血液不至于凉透,因为从无希冀,何来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 他从来没有想到姬发愿意给他一个女儿,他细细端详女婴的眉眼,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熟悉,倘若她生得像姬发,将来长成,一定比姬发更疏秀美丽,可是她终究更肖生父。 崇应彪尽可以有一百种说辞诋毁:这野种的父亲是谁?该不会是殷郊吧,反正你们总是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呵,就算是大王,也未为不可,除了他,王城之内,谁还敢染指殷商王家侍卫?他盯着女婴的目光似爱似怜,久久不舍得挪开视线,那些话只得颓然噎回肚子里,他无法拒绝血缘的羁绊,即便他知道这比毒药还要危险,也许明朝他就会被冠上夺权篡位的罪名,而后身首异处,他还来不及爱怜上天赐给他的,要他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便化为孤魂野鬼,蒙昧不知踪迹。她孱弱如幼猫,崇应彪不敢用自己那双属于军人的手去触摸女儿的脸颊,生怕粗粝的茧刮伤了婴儿吹弹可破的肌肤。他解下紧贴心口的玉饰,他离家时带走的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东西。雕工流畅,形象古朴,活泼泼的玉虎在女婴眼前晃动,女婴还不会转动眼珠,只是半阖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委屈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啜泣。 女儿的声音惊动了姬发,少年的睫羽颤了颤,悠悠醒转。 崇应彪曾经爱逗弄姬发鸦黑秀郁的睫羽,他的下身还在那处隐秘的潮热的通道里抽插,低头亲吻姬发眼睫上的水气,姬发的目光像潮水漫上眼帘,饱胀着湿润和温柔,他的心头传来一阵悸动,嘴上仍要逞强,嗤嗤调笑道:这么爱哭呀,你不如做我的情meimei。姬发是清俊少年,并不似妖童媛女般的娈秀,可是眉眼弧度柔和,毫无攻击意味,崇应彪就是在这双婉若丽水般眼睛中沦陷。他感觉姬发的花xue一阵抽搐紧绞,恶趣味地抵住柔软的环口,大量温热的清液从宫口喷薄而出,把前端浇了个通透。崇应彪额角的青筋暴动了一刹那,他强忍着射精的欲望,退出时带出一片泥泞,姬发的双腿还紧夹着他的腰,小腿侧腹绷出一道修长流利的线条,他索性把姬发的双腿推上去,痛痛快快又来了一次,不忘恶劣里追问:村姑,你就那么喜欢我?身下是桃花春水,他有些着迷似的,轻抬手指抚摸姬发眼角一重生动飞红,唇齿碾转,激烈之中不知谁的牙齿磕破了对方的唇角,崇应彪吮吸到一丝熟悉的铁锈腥味。 他是个烂透的人,不折不扣的恶人,从来不敢指望姬发会答允自己任何。索性不去想,不去问,宴饮上姬发呕吐清水不止,他的心跳没来由慢了一拍—别是怀上了吧?姬发嫌恶般避开了他的手,凉薄的话语比冰更冷、比剑刃更伤人—弑父之人,当无妻无子。当夜他像疯了般狠狠把姬发甩到榻上,姬发近战鲜有胜他之时,却也不甘示弱,两人抱头扭打撕扯。他紧紧压住姬发的手腕,锋利的牙尖在姬发的喉结上留下一对齿痕,本能的,他想撕断对方的咽喉。很快崇应彪意识到异常,姬发另一只能动的手护住小腹,低低蹙眉,小腹的抽痛席卷了姬发,他在姬发压抑的呻吟里体会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慌。 “给我抱抱罢。”姬发眼帘下流动着不明的情愫,清光瞬动,视线终是落到婴儿身上,“她在哭,也许是饿了。” 崇应彪却不吃这套,他紧搂怀中的襁褓,打落姬发伸过来的手,苍白的一截手腕无力地从床沿边掉落。 北崇少年咬牙切齿,像是恶鬼般吐出狠毒的字眼:“你想要我死,也根本不在意我的女儿的死活。” 如果姬发此刻不是虚弱的病人…如果他不是女儿的母亲…崇应彪定然要暴跳如雷,似以往做过的千万次那样,一跃而起,扼住姬发的脖颈。他的表情极力做得凶狠,瞪大的眼眶还是暴露出一份紧张的脆弱。那只失明的左眼黝黑空洞,姬发像面对一处年深日久的荒井,他注视洞口,轻声问——崇应彪…你的眼睛还疼么? 崇应彪的震怒偃旗息鼓,他习惯性咧嘴,意味不明地道,拜你所赐。后半句他说不下去了,他不甘示弱,不屑姬发的愧疚和同情。他亦想云淡风轻,恨意若风流云散,那么多年的爱恨就此无疾而终。可是他的眼睛真的很痛,他下意识想去抚摸伤口,手指却攀缘上心脏,崇应彪如梦初醒又恍然大悟——原来是此处在昼夜煎熬。 女婴的啜泣越来越低,他真心觉得她像只猫,那么小,那么瘦弱,连哀哀的叫声也时断时续,初为人父的少年笨拙地哄弄爱女,臂弯里的婴儿扑腾双手不安分地挣扎,他甚至有些遑急了,仍然固执地喝止姬发起身的动作。 “你别动……”他口不择言,支支吾吾,“别把病气过给孩子……” 不论是照顾孩子还是照顾病人他都缺乏经验,崇应彪想,他生来命贱,父不疼母不爱,自己就像棵顽强的劲草迎着北国猎猎东风倔强地生长,滋养他的只有恨意和孤独。他不怀念故乡,故乡的月光和朝歌照着他的月光并无不同,天地不仁,连月色亦不慈悲温柔。兵临冀州城下,他的百夫长苏全孝饮恨自尽,生父不曾给将满十八岁的少年洞开一道生门,养父执着天家至高无上的权柄把他推上蹈火绝路,这就是你的命运,无可抵抗,唯有承受,殷寿只是轻轻一推,苏全孝走向了死亡。他在苏全孝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宿命的倒影,父要子死、君要臣死,可是他们凭什么?父亲不曾养我,只是生了我,就想要我削骨还父;大王是对我很好,像主人对一条狗这么好,他的施舍和馈赠无非是主人给畜牲的一点残羹冷炙!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殷寿以权力为诱饵,以天下为赌注,就可以让无数人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崇应彪在心底冷笑。 Chapter 3 Chapter Text 生育从来不是一件轻易的事,姬发感到腹痛欲裂,腰部几乎快失去知觉,剧痛升到极点,他以为胎儿会像一尾鱼,混着血水、循着光亮那般顺畅地游出来,那团rou在他身体里挣动,撑开一道狭窄的缝隙,闭合的宫颈口为之翕张,耻骨为之分离,他已经听不见喉咙里无意识漏出的压抑哭泣。崇应彪生怕姬发咬破舌根,试图掰开对方紧紧咬死的牙关,结局当然是无功而返。生即是一种原罪,生之时母亲代孩子承受痛楚,而死是另一种意义的赎罪,死之时又要偿还这份苦痛。姬发视线内倒转一片眩晕的昏黑,甚至忽略了崇应彪摁压腹部的手。 在婴儿细弱的啼哭声中才良久回神,姬发面白如纸,崇应彪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指,他后知后觉地转动了一瞬眼珠,茫然抬起倦极的眼眸,目光呈现一种失神的恍惚。少年整个人浸泡在凉透的薄汗里,撕裂感奇迹般消失了,姬发如释重负地松开牙关吐出一口浊气,僵硬的下颌弓轻微发酸,他精疲力竭地像刚结束人生中最艰难的恶仗,只想仰面躺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亡的阴冷是从下半身开始,悄然攀缘上麻木的腰肢,大腿根以下一片血污狼藉,崇应彪替他擦拭肌肤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表面上犹维持镇定,发哑的嗓子暴露出主人内心的挣扎,“是个女孩。” 姬发累得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殊无悲喜。崇应彪是不惯于落泪的,手里的剑捅进父亲心窝,他转身对着王上遥遥拜倒时,清如铅水的泪滴敲在龙德殿青灰色的砖上,弹之可闻金石声。他讨厌哭声与泪痕,正如他憎恶曾经的自己,崇应彪早已摒弃了在雨中放声大哭的少年,我杀死了父亲,一如我杀死自己。昨日种种宛若昨日死,今日种种宛若今日生,崇应彪,从此你是北伯侯,不再怯懦,不再位卑言轻。哭原来不止悲哀一种,人间亦有喜极而泣,他将那视如珍宝的小女儿放在姬发枕边,姬发的睫羽轻轻瞬动,甚至懒得看那孩子一眼,便沉沉阖上眼睑。 崇应彪心底愈发失望——只因为是我的女儿,你竟然吝啬到施舍一个眼神? 姬发睡得模模糊糊,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分娩消耗完少年残留无几的体力,脑海里诸多杂念,纷纷扰扰,是桌案上杂乱无序的简牍,是暮春摇摇曳曳的晴丝,女婴的猫似的啜泣时断时续,伴随崇应彪的诱哄声。他本来就是少年形态,梦里的自己还要年幼稚嫩些许,少年眉目漆黑,习惯性抿紧唇,那个表情显得倔强又生动。姬发提高声量,朗声道,“崇应彪,今天你要是赌输了可怎么办?”比他年长一些的少年,身量狠狠压了他一头,眼珠子嘲弄地滚动,忽然暧昧地俯身,温热的吐息轻拍姬发的耳垂,语言却冷漠如冰,“我把这块炭吞下去。”姬发怔住了。他抬头刚好触及少年狠戾的眼神,黑压压阴惨惨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黄昏,他不明所以,很多年后才明白那种仇恨来源于嫉妒。当时的自己输得心不甘情不愿,面对火红的烧炭流露出一份本能的惊恐,被崇应彪反拧住肩臂动弹不得,他恶狠狠摁住自己的头颅,姬发感觉到半边脸颊几乎被热流灼烧,“姬发,你想耍赖吗?” “姬发,你又要耍赖了!”性器狠狠贯穿了他,他在滚滚红尘里身不由己地随波浮沉,他又对上那对戾气未褪的双眸,崩溃地道,“崇应彪,你是不是恨我?”手指散发着情欲的热度,钻进白色的下摆,摸到两人结合处。手指轻分,贝类翕张,露出了膏腴的蚌rou。湿润的花xue已被撑开一个洞口,性器不知疲倦地在甬道中往返抽插,带动黏腻湿滑的暧昧水声。他感受到崇应彪用指腹抵住花核,不疾不徐地碾转,自己便不自觉送上腰肢,清液浇得床单一片潮湿。潮吹来得迅猛,眼睫由泪水浇了个通透,崇应彪停下了动作。高潮的余韵包裹着少年,他被温暖的臂弯搂紧,脖颈被强有力的手肘扼住,他感到本能的一阵危险,那个声音,暧昧又轻佻地轻呵姬发的耳垂,姬发的眼尾曳出一笔湿淋淋的桃花水色,“姬发,你还能逃到哪去?” Chapter 4 Notes: 感觉这个风味怎么越来越像离婚冷静期,老婆要和我争夺女儿抚养权的风味了……难搞,先吃点rou吧 Chapter Text “你就是殷郊的一条好狗!”梦里的崇应彪眼风如刀。 姬发厌恶崇应彪阴鸷且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比自己高了一截,是故和自己说话时微微低头,绝非源于谦逊或者友好,而是这个姿势更具有压迫感。龙德殿燃着千支花树,各式铜盘插灯堆满蜡泪,灯芯在无风的宫室内瑟瑟摇曳。宫人敛声屏气,长跪不起,影子投在金砖上拖出长长的一道。烛光远未日光明潔,北崇少年眼睑以上皆背光埋在晦暗的阴影里,让人想起朝歌城常年yin雨霏霏的冥空,久久不见放晴;还有鬼气森森的宫殿,楼台金碧瓦如鳞,而姬发却总是觉得那并非金与石铸成的不可撼动的天家威仪,青铜之下有白骨累累,无数幽灵游魂在此间漫无地飘荡来去。风雨敲得檐铃铮铮作响,冰齿细细啃噬屋脊,夜半可闻鬼哭声。 他想自辩——我和殷郊才不是那种关系!又或者怒起质问崇应彪——你在说谁,你难道不是大王的一条好狗?为了他你连手刃生父也肯做! 崇应彪冷笑道:你还以为你是干净无辜的?这里最该死的就是你!先太子是你杀的,四大伯侯是你押回来的,你才是那个弑君杀父的乱臣贼子! 他和崇应彪之间,永远充斥着莫名其妙的爱与恨、莫名其妙的性与欲,宿仇世敌,冤家路窄,所以须当不死不休。夜间两人在榻上又是一场近身鏖战,姬发不容许自己轻而易举地输给崇应彪,性器狠狠贯穿花xue,他痛得弯下腰,额间沁出了冷汗,在崇应彪的手指滑上他汗湿的小腹时,姬发蓄力反手肘击崇应彪的胸口,身后亦传来一声闷哼。 “几个月了?” 姬发顿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我他妈问你几个月了?”崇应彪不耐烦地问。那个安抚的动作里流露出罕见的温柔,崇应彪摸到了一道幽微的鼓胀,薄薄的肌理下正对zigong的位置,那处蜷缩着一尾胚胎,将腹部撑出柔软的弧度。它还那么小,还不会动,他却被无形的血缘命脉吸引,呼吸有些局部起来,甚至不敢再大大咧咧掌着姬发的颈瘦的腰,以往这个时候他早不管不顾地挺动下身,洞穿了那个窄小的入口。他干过姬发太多次,自己也不记得了,上个月他和姬发执勤守夜的时候,一言不合开打,把手下败将摁在城墙上真刀真枪地来过一回……那次他就该发现端倪,姬发挣扎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他把姬发的双臂放到自己肩上,让他抱紧自己的脖颈,姬发的推拒在他眼里不过是负隅顽抗,情欲占了上风,zigong的痉挛绞得性器通体舒爽,他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模模糊糊记得姬发最后的姿态是护住小腹;在此之前,流水远春、淡天雾尘、残雪雨声……哪一种时节里都洇满了爱与性与死,它们本就是一体的,高潮伴随着射精欲望的消弭,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死在姬发的身上。 “你还想做大王的妻子?想做殷郊的太子妃?”崇应彪咒骂道,他明知道这些诋毁是空xue来风,内心里有一个隐秘的深渊,蕴含着最深的恐惧,“姬发,你连我的种都有了,你哪里也去不了!” 少年在学会爱之前无师自通学会了恨,没有人会爱我,崇应彪对自己说,所以理所应当地,我恨全天下的人。他的百夫长——那个只会哭泣的懦弱少年,他的死是那么决绝,崇应彪什么也来不及做,什么也做不了,只看到苏全孝低头的一瞬,一截锋利的剑从少年细白的脖颈后冒出尖,雪地上汇聚一处圆形的血洼。冀州的大雪冻得他眼眶生疼,崇应彪想,自己只是太冷了,才会流出那么烫的泪水。他不懂何谓悲伤,更拒绝悲伤,他想大口大口呼吸,冰冷如刀的风无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在姬发以酒酹故友亡魂之时,他又感到左胸一阵绞痛发作,凭什么是你祭奠他?姬发,少惺惺作态了,你以为你是谁?苏全孝是我的百夫长,我为了他杀人的时候,你在哪呢?他踢翻了桌案,和姬发扭打在一起,连祭奠的资格也被要被人夺走,他又看到十岁的自己离家出走在雨中痛哭,被遗弃的无力感再次笼罩了他。 殷郊说,崇应彪,你为什么要那么咄咄逼人?崇应彪不无恶毒的想,哦,因为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殷郊、姜文焕、鄂顺、姬发,你们都是父亲疼爱的孩子,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而我只是有名无实的北伯侯次子,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能寄人篱下做主帅的一条狗、做世子的跟班。我恨殷寿,但我更愿意追随他,是他教会了我剑术、阴谋与阳谋,在他身上我看见了无限希冀,终有一日我也将踏上那个位置,我不需要爱,我要权力,我要万众瞩目,我要接受世人的臣服和膜拜。 那你为什么总是针对姬发? 崇应彪噎住了。因为殷郊是主帅的儿子……鄂顺是太子妃的弟弟……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平心而论他并不畏惧权贵,顶多算是收敛锋芒,他自认为绝非欺软怕硬之徒,可是这不能改变他喜欢欺负姬发的事实。彼时姬发已从稚子长成了少年模样,春之月般的明媚,暮春三月,休沐之日,少年和朝歌城中踏春少女互赠芍药,歌采薇之诗。呵,真是白马轻裳,皎皎年少,崇应彪鄙夷地想,有其父必有其子,姬发他老子西伯侯只会耕田种地,姬发就算穿上铠甲,只不过是个横僿不文的西岐农夫,如何懂得朝歌城里这些贵族仕女的风花雪月。 少年的情窦初开来得太早,顿悟来得又太迟。崇应彪抚摸隐隐灼热的左眼眶……那里已经结痂了,拔箭的一刻锥心之痛似乎刻进骨髓里,每个深夜,疼痛死而复生,如潮水盈虚有时,拍打他的心房。 Chapter 5 Notes: 一边舞黄一边生怀养…呃…下次要加个姬发视角 Chapter Text 北崇少年兀自懵懂,他只是模模糊糊发觉姬发怀妊,掌心贴着对方的小腹,触摸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那里很安静,他却仿佛听到了胎儿的心跳和匀净的呼吸,鱼尾隔着肌肤轻拍他的手心,他的心脏传来悸动,很快就意识到那是幻觉。 “什么时候才会动啊?”崇应彪嘟囔了一句。他对自己要做父亲这件事毫无实感。日长寂寞,放晴的时候,天光浮在覆瓦上,波光粼粼,玄鸟镂纹纤毫毕现。当值大多是百无聊赖的,他便去数檐头漏下的一丝丝日光,眼睛随着墙影由东挪到西,岁月就此在眼皮底下偷溜走。崇应彪未得到过血脉至亲的爱,亦无从期待新生。想来自己是厌恶小孩的,每每路过市井,听到稚子哭声、顽童嬉闹,他都没来由一阵心烦意乱。如果这个孩子像姬发呢?也没什么好的。他认识八岁的姬发,从小争强好胜,在射箭比试中拔得头筹,邀功般高高举起大雁染血的翅膀。崇应彪,你连大雁都射不到,将来拿什么聘我的meimei呀?谁要娶西岐的村姑!他啐了一口,冷言冷语。姬发抬起一对明亮的眸子,笑道,我可没答应把meimei嫁给你! 不知那位西岐的公主是否如传闻中的美貌、贤良,崇应彪表示敬谢不敏,他的手指伸到少年身下,指间扯出一道黏腻透明的拉丝,嘲弄的嗤笑让姬发羞愤欲死——原来你早就想嫁给我了!在姬发出言反驳之前他先堵上了姬发的嘴,唇齿呢喃,活色生香,只是接吻,就湿了个彻底,手指下的捉弄愈演愈烈,甚至还没插进一根手指,光凭挑弄一点肿胀的花核,淋漓的yin液喷薄而出。在让人几欲窒息的秾稠爱意里,崇应彪松开了桎梏,表情慵懒又得意。北崇质子解下对方腰间的织金腰带,绫纹如波,丽水束雪,笼罩在姬发的眼睑上。双腿被强硬地挤开,折出优美的弧度,姬发感到什么东西刺进来了,他几乎要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后退逃离。崇应彪压住他乱蹬的腿,指腹不断揉摁一颗蕊心,搅弄得落红狼藉。先前的高潮浸湿了甬道,只是在捅破那重薄膜的时候阻滞了一下,温热的液体流出,方便他攻城略池,如愿以偿地听见姬发喉咙里溢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呻吟。他比姬发年长两岁,比起未经人事的少年,显得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地将这副青涩洁白的身躯卷进情欲。饱满的花瓣水光淋漓,他把性器抽出,射在花瓣上,于是粉白交融,艳光致致。如果怀孕了,这里会涨奶吗?他掐弄姬发的乳尖,又揉压平坦的小腹,引诱姬发感受并不存在的胎儿——这里会被孩子撑圆、撑薄,你能感知它的心跳声。姬发难堪地躲避他的抚摸,却无法阻止他的性器再次在自己体内涨大、guntang,微凉的液体灌满了zigong。 崇应彪的手是属于武人的手,粗糙而干燥,握过剑、拉过弦、控过缰绳,如何也试想不到有天竟会拿起玉工的刻刀,指下躺着凤鸟的草稿痕——他想给未出世的孩子的一样礼物。凤鸟的眼睛还欠打磨抛光,朝歌城的天变得太快了。殷寿身死,姬发出逃,姜文焕叛乱,事情发生得太快,像一支箭射出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女儿总是哭得满脸涨红、口唇发绀,无论崇应彪如何劝哄逗弄,她只是撕心裂肺地哭泣。她那么小,那么孱弱,往往不出多时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哽咽,被涕泪憋得小脸发紫,张开嘴大口大口汲取空气。凭借微薄的常识,崇应彪也能猜到这早产儿先天不足,恐怕胎里带来的肺疾。他心急如焚,却不敢让姬发瞧出。姬发的情况每况愈下,整日恹恹欲睡,清醒的一时片刻里也多半在哄弄爱女。 崇应彪咬了咬牙,你别喂了,这样下去你会先崩溃的。 好在女婴学会了吮吸,北崇少年用一只小小的汤匙给她哺喂了一点薄粥,他以手肘为枕,小心翼翼地支棱婴儿柔软无力的脖颈,生怕她被食物呛咳。 Chapter 6 Chapter Text “她真的好小……”崇应彪的感慨里一半是慈父对幼女的无限怜爱,一半是夏然而止、埋没在眉眼里的隐忧——她那么小……能不能活下来? 女儿出生后姬发还未真正端详过孩子的面庞,不知她生得像自己一些、还是更像另一位父亲?她还是游鱼形态在自己体内的时候,自己隔着肌肤逗弄她纤小的掌心,她很温顺乖巧,抱膝蜷缩在母亲的怀中。只有一次崇应彪吓到了她,那时他们不出意外重现了平日里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争执是家常便饭,崇应彪借腕发力轻而易举地震断了门栓。来者不善,背光而立,冷月从他肩甲流落,银白的,恍若镜上清霜。他瘦了好多,脸藏在寂寞的黑暗里,姬发只看到阴影里露出的一截下颌越发尖锐了。不速之客抬起脚跟重重阖上门扉,动静之大连床榻都要连带着震三震。 “崇应彪,你发什么疯?”姬发的手指悄然又飞快地握住了枕侧的剑。腹部柔软的弧度下,胎儿如受惊的一尾鲤,疾游到隐匿的角落瑟缩起来。姬发感到身体深处传来的轻微震颤,他来不及安抚胎儿,只是抬起一双眼迎上来人的目光。少年坐得很直,气势上毫不畏缩,腰背处不自觉绷紧的肌rou暴露了他的警惕。 姬发面露不虞,清秀的眉微微蹙着,鹿一般的眼睛倒映着铁衣的冷光,好像含了一泊透亮的秋水。崇应彪以前热衷挑衅死对头流露不悦的神色,想要姬发愠怒可不要太简单,尽管姬发是个坚定持重的少年,略无千夫长的高傲矜持姿态,然而只要自己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引来姬发怒目而视。崇应彪太知道怎么做了,眼风由上自下、若有玩味地逡巡一周,显得轻佻又薄情,喉结滚动,炙热的吐息漫不经心地喷洒到姬发的颈窝,他通常说的是我要赢你,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舌尖轻弹,唇瓣与姬发的耳背稍触即分,他比了个口型,姬发一定看懂了,他在无声说——我要草你。或是竖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几乎快戳到姬发鼻尖上,姬发冷哼一声起身要走,他便挡住姬发的去路,推搡中狠狠扯过少年的肩膀,拽到自己的怀里……崇应彪心情大好,彼时他只是幽微地觉察,无论是喜欢还是憎恶,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竟也会带来不分轩轾的收效,那就是让姬发记住他。 “你是不是打算去见殷郊?”崇应彪用两根手指头抬起了对方的下颌,避免对方扭头挣开,他甚至加重了力道,手指几乎是掐进rou里了,“上周是姜文焕当差,他和殷郊本来就是姑表兄弟,所以你偷出宫门他也能视若无睹。哦,今晚恰好是吕公望守夜,他是你的百夫长,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你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打发他。”他的眼睛漫无地瞟,低低地笑了起来:“殷郊被你藏哪了呢,他知道你怀的种是谁的吗?倘若他发现了这个秘密,你猜他会认为你是去救他的,还是——来杀他的?” “崇应彪,我现在不想跟你做!” 总是被对方急不可耐地拖进情欲渊薮,两年前姬发还会因情窦初开、偷尝禁果而感到羞耻,小心地压抑着喉头呻吟,而今他熟悉了崇应彪粗暴的性爱,好像要把人拆吃入腹般的疯狂,那个吻强硬地撬开他的牙关齿列,他本能地淹没在窒息的苦涩里。这世上不止唯独爱让人为之生为之死,恨亦能教人如之疯若之狂。花xue绞得死紧,勉强吞吃下一根性器,zigong的位置已经靠低了,所以比以往更容易抵到宫底。因为怀孕的缘故,宫颈口变得柔软而湿润,他感到崇应彪在浅浅戳弄那处,带来既饱胀又酸痛的体验。 少年哑声说,“别进去。” 崇应彪变本加厉地挺动身躯,似乎是想把那处贯穿一般。那个小口还未至分娩时不会自行打开的,恶劣如他,萌生了一个吓唬姬发的念头,有恃无恐地进攻那片软腻。 “别进去…” 崇应彪在同样的一句话里听出恳求的意味,动作停顿了一瞬,想来只是错觉罢了,骄傲如姬发,何时肯在自己面前服软,他哑然失笑,手指摸到少年眼睫底,温热濡湿了指腹,“真哭了啊?”崇应彪一时讪讪。 姬发浓黑的鸦睫微微瞬颤,他不知崇应彪会不会让自己接触女儿,只是勉力抬动几根手指,声音如飞灰轻而虚弱:“让我看一眼孩子。” 崇应彪犹疑不定——我真希望你多看她一眼,就会多怜爱她一分;可是我又怕你多看她一眼、多眷恋一分,就会拼了命也要把孩子带离我身边。 姬发久等不至,倦极低低阖眼。半醒半寐之间头发被牵扯动了一缕,他抬起眼帘,只见女婴的幼嫩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一束青丝,眉眼恬然。他唯恐惊扰了睡梦中的女婴,任由青丝被女儿握在手心里,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女儿身上每一处细节,她真的好小,像只瘦弱的小猫,在自己腹中是也只有一点点大,蜷缩成一团安静地听取自己的心跳。早产儿有着薄而柔软的胎发,眉毛稍淡,眼窝略深,就在这张容颜上他找到几分的崇应彪幼年的影子,她果然生得更像她的父亲。 崇应彪咽动喉结,如有期待,你想给她取名字吗?他看见姬发怔愣了一瞬,缓缓摇头,似乎含着几分歉意,姬发说,我还没有想好……崇应彪心头的燃起火光又熄灭了。 Chapter 7 Notes: 不要急不要急,先谈一下恋爱 Chapter Text 那娇娇女是崇应彪的掌上明珠,崇应彪哄弄小女儿时会轻呵她郁秀的眼睫,轻唤娇娇儿。姬发眼中闪过一丝隐痛,起初崇应彪以为是错觉,极细,春日里一缕晴丝袅袅;极快,剑出鞘时一瞬冷光迸发。崇应彪说不上那个眼神是不忍更多还是遗恨更多,他感到一种戳中姬发痛处的畅快。后悔吗?他问自己,又摇了摇头,崇应彪从来不言后悔。在杀了殷郊后,他非旦未感到妒火浇灭后的清凉,而是空虚自煎,明明他已经拥有了自己幼年时可望不可即的权力,却依旧感到两手空空,那些功名像是镜花水月,幻梦一般地不真。他的彻悟来得太迟,他毕其一生追求而又求而不得的原来是爱。 很多年前他在雨夜出逃,崇应鸾遣亲兵找了他三天三夜。 “你还真是好心呐,”崇应彪恶狠狠地咬住后半截话,“怎么,崇侯虎不是说我如果再敢踏进伯侯府一步,他就会杀了我吗?” 狼狈的男孩对上孪生兄弟沉静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母亲,你早该死了。” “哈,”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癫狂,“因为母亲?死人也能说话?”崇应鸾面沉如水,挥鞭将他击于马下。男孩趴在泥土尘埃里喉咙嗬嗬喘气,挑衅似的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你们都把我当成害死她的罪魁祸首,羞辱我、践踏我,让我活着就是一种赎罪!崇应鸾,我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休想清清白白置身事外,她的死也有你的一份!” 在那之后崇应彪负气自请入商为质子。真真假假,总要有几分情真意切的父慈子孝。男孩的脾气实在过于倔强,像剑一样锋芒毕露,跪别的姿态里透着过刚易折的意味。他不愿虚与委蛇,甚至挤不出一滴眼泪来点缀这场堪称闹剧的别离。崇侯虎摆了摆手,北伯侯一向峻厉威严,那次也不意外,犀利的目光洞穿次子的内心,那些晦暗的念头无处遁形,赤裸裸地暴露天光下,“去朝歌吧,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野心,那里有我给不了你的成就。不过你须知晓,我还活着一日,你就是我北伯侯崇侯虎的儿子,如若你背弃了你的国家和子民,你将付出代价,纵不远万里,我也要取得你的项上人头。” 崇应鸾破例骑马把他送至城门口,孪生兄长的手从车窗里探进来,崇应彪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感到兄长狠狠握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掌心传来的温度足够烫得他一阵心悸,“你要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崇应彪在心底冷笑,是你们放逐了我,我的生与死从此只关我一个人的事。 “姬发,你知道我最恨你哪件事么?” 在姬发颤动的眸光里,崇应彪低低笑了一下,带了点自嘲,又仿佛是惆怅,“你说你来朝歌,是仰慕大王,有朝一日也要成为大王那样的英雄,我曾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想当英雄,为了我的宏伟心愿,亦为了荣归故里,我的父兄都瞧不起我,我就要踏上他们登不上的位置,让他们为曾经的轻慢付出代价。”他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刻他的表情宛如一个哀伤的少年,“我的一生何其可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可是我亲手杀了父亲……是你告发了四大伯侯,我们不得不父子相残。直到他倒地的那刻,我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个父亲注视儿子的眼神,我才意识到我苦求多年而不得的竟然以这种形态回到了我的身边。他嗫嚅着唇,最后一句话是,‘愿祝我儿,得偿所愿‘。” 姬发沉默了片刻,张开双臂,坦露出一片胸膛,“所以…你要复仇吗?你把女儿抱出去,不要让她闻到血。”他放轻了声音,语意无限低徊,“趁她睡着了就即刻动手罢,我怕吓到她。” 崇应彪咬牙,齿缝里泻出一缕恨意,“如若我能动手,何至于与你纠缠到如今?”这就是一种委婉的剖白了。他从来没有和姬发吐露过一个“爱”字,拥有的往往是疾风骤雨般的肌肤之亲。 崇应彪出使任务归来,途中坎坷,几乎丢了半条命。他一声不响地坐在姬发的房中,打来半盆井水清理腰腹的创口。明河飘泻,跃进铜盆里就是一片清滟滟的波光,波光染了血色,犹如舞伎的红裙掀翻杯盏,酒水里荡漾的也是一片赤。殷都真好,朝歌夜弦,月魄温柔的像是一枚玉梳,插在女孩的鬓上便是绿云绾月。不似他在野外行军之时看到的那般,山高月小,一颗玉珰孤孤零零挂在崖梢上。他在枕下捉到一只蟋蟀,这聒噪的小东西颇为凶悍,声嘶力竭地振翅蹬腿,吵得崇应彪夜不能寐。或许不赖秋虫的缘故,风吹衰草,牧马悲鸣,哪一样都是寂寞的描边。苏全孝哭得涕泗横流、含糊不清地说自己想家,崇应彪骂他没出息,让他滚蛋,你爹把你当个废物扔出来,你哪里还有家?你做我的狗我也不要,哭哭啼啼的像条丧家之犬,晦气!他回到朝歌,姬发也来找他的晦气,风里流荡着馥郁桂香,少年敏锐地嗅到花底一丝淡淡的血腥,蹙眉问:你受伤啦?崇应彪想,殷都真他妈好,连空气里都是贵族仕女衣裙上昂贵的熏香。 崇应彪咧嘴,似笑非笑地问,“你去和姜莼私会了?”姜文焕的堂妹,殷都的仕女,王后宫里的常客。北崇的质子没有见过“莼”,据说这是一种青绿的水生植物,会开出暗红色的花。北崇少年嗤笑,都中雍容者如牡丹,清丽者若芙蓉,只有你一个没见识的西岐农夫才会视此如珍。姬发不卑不亢地道:莼志不在此,未必要和众鲜妍媲美。 姬发讨厌他用这样暧昧的眼神若有所指,义正辞严地道:“姜莼乃淑女邦媛,素来规行矩步,断不可能与外男过从甚密。” “想来也是,”崇应彪掰开他的腿心,一指揩了药油,深深浅浅地在花瓣中进出,“你会把她吓坏的,她是和你做鸳鸯呢,还是和你做一双姐妹?只怕到时她会无地自容、因爱生恨。” 姬发拽住了他的手腕,“我从来不因为我的身体而自卑,更不可能因此吝于爱人。反倒是你,崇应彪,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妓吗,那你现在就可以从这张榻上滚下去!” 崇应彪的手指还在密xue中抽插,搅弄出一片黏腻的水声,而姬发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挠,少年撅着嘴,脸上写满了倔强,“你是不是喜欢我?” 为了这婊子,崇应彪被埋在大雪之下时,剩下半口气也要从挣扎黄泉路上爬回来。他想问,姬发,如果我死了,这个世上还会有人替我哀悼吗,我最想问的是你,你会难过吗? “你他妈少自作多情了!”崇应彪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几乎要弹起来反驳了。 Chapter 8 Notes: 太困了先睡了…大家想看什么车,稿主努力学一学!写rou看天赋,稿主不一定学得会。 Chapter Text 你如果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姬发在心里如是说。 崇应彪将他推倒在榻上,随手漫卷床帏,两弯银钩在空中兀自荡漾。少年为了表示不满,总是不自觉仰起头、微抬下颌,崇应彪对这套小动作再熟悉不过——姬发的眼睛不一定会流露的情态,却会以其它形式展现。每到这个时候崇应彪就会不轻不重地以掌抚面,介于挑衅与狎昵之间,手指包裹着少年柔软的侧脸,那张面孔稚气未脱,双颊保留着少年时代特有一点腴润,眼若丽水,而眉宇已初具英气的雏形。他到底不像女孩子,自己也不必怜香惜玉,崇应彪吃疼地倒吸一口气——何况姬发的拳头比女孩子软绵绵的粉掌硬多了,砸得他肩头的结痂再度开裂,雪白的纱布上渗出薄薄的血迹。 “你放了什么进来?”少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含糊的黏腻,隐约像是哭腔。一朵粉白的木芙蓉盛开在狭小的入口,崇应彪把手指抽出时,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被玩得潮红的花径瞬间衔紧了木芙蓉的秀梗,萼瓣上湿淋淋地泛着水光。活色生香,妖娆遍体,崇应彪轻轻撩拨那朵芙蓉,纤细的花枝嫣然摇动,簪在姬发体内一阵悸颤。姬发显然看到了这幕,逃避似的低垂睫羽,又一股暖流汹涌地流出来。高潮来的疾而猛烈,姬发不由得夹紧双腿,身下并不存在的东西在突突跳动,逐渐与心跳趋近同频,一种极乐之后的空虚感包裹了他。 崇应彪笑得揶揄:“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这便是赤裸裸的报复了。 他记得暮春时节,莺飞草长、柳细波柔,马场外的少年少女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女孩子的青丝散在春风里宛若秀幕,她娴熟地用簪子挑起一缕,玉色手指缠绕乌发。崇应彪在心里嗤笑,仅仅是拾簪之恩,莫非她还想以身相许?可是他看到姬发眼底不加掩饰的小小惊艳,这对绮年玉貌的少年少女伫立在和风细细之中。姬发是从来不吝爱人的,你爱所有人,即你不爱所有人。崇应彪突然意识到残酷的真相。 北崇质子呼吸如堵,踉踉跄跄逃回营地。他的百夫长循声而出,看到他阴沉的面色,识趣地缄默。他突然产生一个恶劣的念头,故意放柔了声音问,苏全孝,你有一个meimei,你最想把她嫁给谁?苏全孝尽可以有一百种理由搪塞:我的meimei是天下第一美人,要嫁给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少年的脸由红转向青白,嗫嚅不答,崇应彪愈发失望,听说冀州侯的小女儿乃冰雪之姿、神人之貌,艳名冠绝北都,苏护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怂货? 在他们开拔赴往冀州的前夕,苏全孝骑在马上,忽然掉头说,我最想把meimei嫁给你。崇应彪怔了一下,旋即冷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的meimei?他挥剑指向少年的脖颈,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像是破旧的琴弦般嘶哑又疲惫,嗓子里灌满了风雪:苏全孝,你不要想逃。 你不要想逃,没有人逃得过宿命。你是远行的游子,游子的归宿是故乡。生在故土,死在故土,轮回的起点和终点终将重合,周而复始。 崇应彪抽出饱蘸yin水的花枝,凑到姬发唇边,命令道:“咬着。”碗状的花瓣泡软了,粉泪盈盈,晕染出一片娇憨可爱的腮红。姬发只看了一眼,便倔强地扭过头去。崇应彪啧了一声,却也不勉强,他有的是手段折腾姬发。起初姬发只有耳垂火辣辣地烧,到后来眼睛、鼻尖俱透出秋水芙蓉一般的莹莹色泽。 “我要进来了。”崇应彪俯身在他耳边说,“不要装出贞洁烈妇的模样,姬发,你敢说你自己不是乐在其中?” Chapter 9 Notes: 可能最近产出效果有点类似一款神女无心,襄王有意。我们发的内心其实是很好打动滴! Chapter Text 崇应彪最终改口,把女儿的乳名从“娇娇”换成了“瑶瑶”,有时候听来无甚区别。病来如山倒,姬发只觉得午梦像一缕茶烟一样轻,梦里是年少的自己,坐着玄鸟图腾的帐车,南风在头顶低徊。他伸出孩童时代细白的手指试图捕捉风,风不属于任何人,她嘻地轻笑,矮身钻过流苏窗穗,漫垂薄而舒展的裳抚过新苗的芽尖。嫩叶小如雏羽,姬发回望时,阡陌上青绿无数、翩然若举,这就是最后一眼了,此去他再也没有回过故里。 待他再年长一些,殷郊、鄂顺、姜文焕、甚至是崇应彪,那些少年挚友的面孔一一在他面前浮现。殷郊兴高采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皇室少年眼窝深邃,时常显得郁郁寡欢,但是他注视姬发的目光极真挚诚恳,天光倒映进他的眸子,沉淀了碎金那般粲粲然,姬发觉得暖洋洋的,午后阳光慵懒,殷郊眼神亦温柔,于是他抱住好友的腰,安心地托付生死,他听见殷郊的鼓励从头顶传来,姬发,快追上去,这次骑射竞技保准你又拔得头筹! 殷郊生得肖似其父,主帅也拥有那样深邃英俊的眉眼,总是不动声色的、暗含威严,眸光流转的一瞬好像鹰隼犀利的瞳仁里透射一线精光。寿王递上来一柄青铜剑——这么多质子,我最欣赏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去杀了姬昌,从此,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大商的太子,不要再让我失望。云纹玉剑首、红缟玛瑙剑格,华美不可方物。这是父亲赠给我的生辰礼物,姬发在心里默默说,我六岁时就得到了它,十六岁时,我要用它杀死自己的父亲。 恍惚间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雪龙驹一路踏过秋风碧水、旷野无边,不知疲惫地追逐地平线。身后的山与水在迅速褪色,那道界线是逝与归、是古与今,凡人穷其一生不可逾越的天堑。最后一缕白光从指边溜走,天色彻底黯淡了下去,晦暝薄暮覆盖了他。姬发深吸一口气,他听见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于是决定忠于自己的心声,握紧了手里的剑——我已经准备好了。 呓语一样的话在崇应彪耳边轻轻响起,“崇应彪,你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崇应彪愕然,他大可以如往日一般,恶声恶气地说,你怀了我的种,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然而他知道这样的答案于事无补。姬发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他空洞的左眼,他已经不去想姬发此刻的心情,是愧疚,抑或是认为他罪有应得,他都不在意了。崇应彪制止姬发的动作,他与姬发同席共枕很多次,隔着冰冷的剑锋,梦里各自休。从未有今日这般,能和姬发的手指交握,彼此可闻呼吸。 “我想杀了你,”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弥漫着苦涩的意味,“杀了父亲,我成为北伯侯;杀了殷郊,王室形势再无变动;杀了你,我的生活也将回到原来的秩序。” “啊,”姬发了然点头,“那么,是因为瑶瑶让你回心转意了么?” “从来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她是我的唯一了,我爱她,甚于爱我自己。” 谈到女儿时,北崇的少年总是满心欢喜、满眼溺爱。原来崇应彪也会流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呀,姬发想,我以前以为只有长长的岁月能消融他眼里的冰霜。他试想过很多年以后和崇应彪的重逢,成年后各回封地,或守望相助,更或者不复往来,也许要他们都老了,膝下儿女各成行,这时候再促席说彼平生,那些龃龉皆风化凋零,他们会和睦如初,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对至交好友。 “可是,姬发,我爱她,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他的胸臆间抒出长长一口气,像是回落的叹息,“我断无可能会爱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