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班

    晚自习刚上，天空又下起雨，淅淅沥沥，打在花坛里的树叶上，乱中有序。

    苏棠经历过一次高二的分班，知道今晚全校老师正在开大会，不会有人来班上巡查，于是根本没回去，而是在校花园的长廊上躲雨，思忖许久，最终打通一条电话。

    某个老式别墅内，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轻手轻脚的做着自己的工作。一道座机铃声划破寂静的空气，穿透书房。

    办公桌前拿书盖着脸小憩的男人搭在桌上的手腕动了动，指尖敲着桌面，待第三道铃声响完后，才不紧不慢拽下书，在一旁管家不赞同的眼神下，慢条斯理的拿起电话。

    他眉梢挑着高傲，用一把金樽玉盏的嗓音盛着上好的阴阳佳酿：“这位小姐，请原谅我接的不够及时，收到您的电话，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仓促之间，未能焚香净手……”

    “如果我死了……”

    厚重的古书翻落在地，男人猛地站起身，一只手去摸车钥匙。

    “如果我死了，原因是走在路上被一辆刹车失灵的救护车给撞了，这种死法是意外的概率有多大？”

    男人动作一顿，重新坐了回去，深呼吸一口气，勉力保持平静：“得看什么医院，每个医院情况不一样……”

    “南明医院。”

    男人弯腰拾起书，啪的一声摔在檀木书桌上：“小姐，你第一回主动打电话就是为了气死我？我们医院是南城最顶级的医院，设备设施一流，就是全国所有医院的救护车都出问题，也轮不到它！”

    “嗯……你的意思是，不可能是意外？”

    “……嘟……嘟……嘟。”

    管家震惊的看着被丢回去的电话，惊呼：“二少爷！”

    男人站起身，来回踱步，显然气得不轻：“你说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说完忍着气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通知南明医院，现在重新检查一遍所有救护车，对，立刻！”

    一扇芭蕉叶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渐渐倾斜，泻下一串水珠，砸在发呆的人的鞋面上。苏棠回过神，揉了下紧皱的眉心，走进了雨夜里。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早课后，金媱媱来找苏棠去小卖部买早餐，路上遇到几个熟人，一群人边走边唠嗑，苏棠只安静听着，几乎没说过话。

    金媱媱抽空凑到她身边，小声的关心着她。

    苏棠摇摇头，见她一副紧追不舍的样子，犹豫半天，说：“我想……搬回去住。”

    金媱媱惊讶的看着她，一副仿佛不认识她的神情。

    苏棠立马退缩：“不太好是不是，吕家现在对我也不错，要不还是算……”

    “别别别！”金媱媱一把抓住她的手，略显激动：“当初你倔得跟头驴似的非要去吕家的时候，我真觉得你脑子坏了，上天保佑，你的脑袋瓜终于正常了！”

    说完，她上手就去揉苏棠的头，疼爱道：“这脑子一好，成绩也窜上去了，这两天老有人传你考得有多好多好，我本来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是真的……”

    苏棠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早费了好大劲理直的刘海重新回到原始的卷曲状态，一脸的生无可恋。

    “哎？我才发现你的头发原本就是卷的吗，还挺可爱的……”

    “哈哈，你们闹什么呢，分班结果出来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快回去看看吧。”

    田佳昔搬着一堆书路过，朝她们大喊一声。

    分班结果张贴在广场旁的告示栏里，名单按照考试成绩排名的顺序从上到下排列，后面几栏跟着成绩和新班级信息。

    苏棠和金媱媱到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围着。

    金媱媱在大概两百多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苏棠习惯性的跟在她后面找，找了几行没找到，一抬头，金媱媱插着腰站在一旁，骄傲的拍了拍上方左边贴在的第一张纸，指着前几行的位置：“在这！”

    苏棠站直身体看了一眼名次，随即闭上了眼。

    高二2班的班主任仍然是沈舟，这次大分班，两个尖子班的变动不大，旧出新进十来个人，故沈舟暂时对座位不做调整，新来的同学找空缺坐下即可。

    苏棠背着书包，抱着书进来时，就剩两个空座位，她目视前方，想也不想就往犄角旮旯的那个位子走，但无奈，傅慵其招手见没引起她的注意，直接大声叫住她：“嗨，苏棠，你坐那个位子干嘛，挨着垃圾桶臭死了，来我前面坐啊！”

    他旁边的人随之投来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让人不是很想过去。

    苏棠勉强笑笑，艰难的挪动脚步走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班上有很多人在看她。

    同桌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突然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冲她点点头，就继续投入那本厚厚的练习册中。

    刚坐下，后面的傅慵其凑过来高兴道：“还以为2班就闻黎一个熟人了，结果我一看你也在，特意给你留了这位子，人生地不熟的，咱俩以后要多多互帮互助哈！”

    苏棠沉默的看着他的那张充满善意和天真的娃娃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你。”

    傅慵其不疑有他，捅捅自己的同桌：“你俩不也认识吗，你打个招呼欢迎一下人家呀。”

    闻黎放下笔侧眸看过来，目光在她的额前停了停，倒没有为难她，语气漫不经心的：“原来你昨儿提前踩点呢，拦住你是我不识抬举了，以后多指教。”

    苏棠觉得他的话有点奇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慵其咧着嘴偷笑，悄声告诉她：“听说沈舟一大早训了他们整整一节早读，拿着你数理双满分的卷子，让大家传阅一遍，挨个说感想。”

    说完指了一圈班上都在奋笔疾书的同学，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幸灾乐祸：“都是被你给刺激的。”

    苏棠闻言瞪大了双眼，过了一会默默的把桌面上这几天正在看的课外书塞进桌肚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练习册，看着上面早就写吐了的题目，愁眉苦脸的拿起笔。

    唉，比高中三年更痛苦的，是通关后还要再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