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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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炎炎夏风有气无力地拂过窗帘,室内光影明灭闪动,映照床上僵持的男女。 躯体的对抗不过维系了三两分钟,顾瑶别过头,脖颈拉出一道流丽弧线,肌肤在斑斓清晕愈显华泽,嘴唇因为喘息而半张着,隐约能够窥见内里湿润而柔软的舌。 少女的容色在这一刻格外明艳。陆昀目不转睛,近乎贪婪地注视起来。 屋外蝉声骤歇,噪音戛然而止,一时世界万物陷入沉寂,唯有扇叶匀速运转的哗哗响动,让那气流充斥整间密室,消化彼此近乎粘连的潮热吐息。 受这热气影响,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套在形制贴身的短袖中,清晰显出乳rou挤压形成的天然丘壑,又被他臂膀环绕,强行紧挨一处,仿佛深陷囹圄的白鸟。 眼见推脱不开,她不再表现挣动意图,黑发蜿蜒覆在面上,悄然掩住神情,只有一声明确拒绝从发丝间隙中传来。 “放开我。” 闻言,陆昀不仅毫无反应,且由于紧张缘故,手心渗出汗水,像是害怕顾瑶趁机抽身逃脱一般,他甚至加重了束缚力度,引她发出一声闷哼——轻而短促、不甚愉悦的闷哼。 这令他产生微妙的满足感,好似在这一霎间,某种强势、主导或者支配的权力澎湃涌现,叫人本能的陶陶欲醉。 他不禁低头靠得更近了些,睫毛几乎扫过她的颈项,陆昀嗅到某种洗浴香波的芬芳味道,混杂她本身具备的气息,恍如一支烘干玫瑰,撷在掌心。于是他想起了地上那条文胸,软而濡湿,肩带仿佛仍在恋恋缠裹着他的指尖,残留着与她此时相仿、却又稍显殊异的余味。 她现在应该穿着新的内衣吧? 正当陆昀为此遐想分神之际,顾瑶觑准时机,猛然使劲撞来,额头狠狠磕向他的额头,竟然用头锤砸开禁锢。 在他遭受冲击而松卸辖制的刹那,那双蓄势已久的长腿一蹬,把他从身上重重踢开。 舞者的腿向来富有膂力,将他踹了个仰翻,直直栽到床边。动静过大,小柑橘从梦中惊醒,喵呜着仓皇逃窜出了风暴中心。 似乎踹到了腰腹区域,天旋地转中,陆昀不及躲闪,只觉一阵闷痛窒息,待视野稳定之际,却见她迅速欺身坐上胸口,攻守瞬间易转,她的手掌高高扬起,腕部发力,以雷霆之势挥打下来。 一个巴掌重重落在他的脸上,旋即炸开暴喝: “——我让你放开!听不懂吗!” 她大概是羞恼极了,浑身战栗,脸庞同样晕开浓重红痕,可在眼底透出盛怒的殃云,仿佛蕴藏一场酷烈雷殛,随时随地席卷而来。 然而预想中山崩地裂的灾难场景没有出现,顾瑶一味沉默,用那淬了焰芒的目光刺穿着他。 陆昀由此清醒过来,体内那股欲望不待萌生,纷纷覆灭陨落。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疼痛终于缓缓浮上皮rou,灼烤整张面颊。 两片嘴唇张张合合,脑袋被撞得晕乎起来,连带思绪一并迟钝发堵,他竟不知应该说着什么,只能先把视线移开,恢复了惯常的收敛姿态,拘挛着躺在床上,掩饰心虚与内疚……以及一点迟迟不褪的兴奋。 这股异样的兴奋使他下体逐渐勃发,全因她正压制着他,一如梦中场面。 越是如此,陆昀越觉心惊,精神上的畏怯盖过rou体上的冲动。 ……不该那样做的,她生气了。 名为懊悔的情绪顷刻占据思绪,身体不由自主拘挛起来,他安静等待处罚降临。 居高临下审视许久,顾瑶总算平复了呼吸,怒极之后反而生出诡异平静,她甚至懒得训斥责骂,抬臀离开他的身体,坐回原位。 胸前重量骤然减轻,陆昀赶忙艰难爬起,远远的钻到床尾角落里——其实他应该快些逃开,可这里就是他的家,又能躲去哪里。 两个年轻人不再言语,近乎死寂一般的难堪被风扇反复吹动拍打,气氛凝滞至极。 “……对不起。” 他的道歉率先打破了缄默,嗓音低而沙哑,有别平日。 单听声音,顾瑶就敏锐意识到其中异样,可是犹在气头上,决意先顺过心口的这一股憋闷再说,索性背转过去,将床头单独劈成一座孤岛。 右手传来麻意,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开始感到同等刺痛,尖而guntang地轧过掌心。为了减缓不适,她抱臂环胸,暗中活络五指,微微曲张,来回轻叩胳膊,无声彰示忿忿烦躁。 “对不起,你别生气。” 须臾之后,他又一次进行道歉,尾音隐约颤抖。 顾瑶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颓丧背影,正捂住肚子,姿势佝偻,好似埋首沙地的鸵鸟,战战兢兢不敢直面问题。 顾瑶轻啧一声,拿脚往他肩头蹬了一蹬,力道不重,足令陆昀趔趄起来,下意识回望一眼。 他躲在昏默背景里,眼眶透着淡薄绯色,底部水汽浮动,显出些许粼粼光亮,加上正低头颔首的缘故,黑色瞳仁朝上,露出一圈眼白,如同某种犯错后怯生生的大型犬,对她投以委屈巴巴的眼神,随后不待发话,继续面壁思过去了。 风吹蝉鸣中,耳畔只剩一道重过一道的抽气声。 果然要哭了。 见他如此,顾瑶紧握痛麻手掌,心中烦躁之感渐重,恍惚中忆起两人初遇情形,父母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推,来到了同龄的男孩身边,而对方羞赧地躲在他的父母身后,忸怩不肯上前。 “瑶瑶,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要好好相处啊。”长辈们这样说道,神色和悦。 但陆昀是个讨人嫌的小孩。 孩子们最大特质便是天然未经驯化的自私,永远优先满足自我需求。 正因如此,玩具、零食以及大人的注意与夸赞,成为两人争夺目标,陆昀性格执拗,偏偏她也要强,童年多数时刻,他们总是吵吵闹闹互不相容,全无和谐相处的氛围。 记得那年春节,除夕夜燃放爆竹,当时街面流行一种冷烟花,两个孩子都很喜欢,放到最后一个,谁也不肯让给谁。顾瑶率先把他推到旁边,自己抢了烟花就要引燃,忽听扑通一声,陆昀径直坐在地面,小声呜咽起来。 他哭得相当伤心,仰头露出满脸水痕,湿漉漉的目光自下而上投来,一直凝望着她。 年幼的顾瑶眉头紧皱,须臾过后,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过来!” 对方果然停止悲泣,一边抹泪一边跌跌撞撞跑来,她便把爆竹往他怀里一塞,狠狠扭过头去,“你拿去玩吧!” 得偿所愿的陆昀破涕为笑,点亮最后一蓬花火,眩光之下,照出顾瑶气鼓鼓的幽怨面庞。 这便是他的讨厌之处,为了得到想要的,只会哭。可他一哭,她就拿他没辙,事态往往以她退步作为收场。 关于这点,顾瑶自己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究竟是源于礼让、迁就抑或可怜?还是单纯的吃软不吃硬? 不过自此以后,陆昀大约觉察到了这个道理,每每产生分歧,先把眼泪祭出,节省不少争吵功夫。有时顾瑶不愿配合他的把戏,选择直接无视,熟料他竟吃准她似的,总要想方设法闯进她的视野范围中,眼睛眨巴眨巴,连成串的金豆滴答滚落,伴随断续啜泣,吸引她的注意——年纪轻轻,简直耍尽了心机。 区区眼泪珠子罢了,真没出息。 她在心中暗暗嫌弃,这句话也许是对他说,也许是对自己说。 幸而这样没出息的事,在两人十岁以后,渐渐减少了发生频率,像被强行挫掉棱角一般,他淡出她的视线,跟在她身后充任一个安静跟班,再没起过什么争抢心思。 “过来。”顾瑶又蹬了一脚,没好气道。 陆昀愣愣回头,眉头似蹙非蹙,眼中水汽更浓,却始终未曾坠下晶莹。虽然听见顾瑶唤他,然而看见对方依旧冷着面孔,难免迟疑起来,攥了攥身下床单,不敢贸然凑近。 看这慢慢吞吞的样子就让人来气。 即便如此,顾瑶仍然强抑愠怒,伸出手掌支在半空,朝他招了招:“过来,别让我重复第三遍。”